《总角欢》蔺月笙

12、第十二章

　　方晏明趴在哥哥肩上，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方晏修好笑道：“怎么了？”
　　方晏明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哥哥，你喜欢小宝吗？”
　　“喜欢啊，怎么？”
　　“……我不喜欢，他是个傻子……”
　　方晏修把弟弟抱直了，从沈府出来，弟弟就一直闷闷不乐。方晏修道：“他虽然不聪明，但却是个好孩子，你不喜欢他，他也照样喜欢你，不同你生气，你是不是也应该对他有礼貌一些呢？”
　　方晏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不肯在哥哥面前失了面子，他撅起嘴重新趴到哥哥身上，闷闷地发出含糊的声音，同他撒娇。
　　方晏修不愿意强迫弟弟和谁做朋友，只希望他不要变成一个刻薄的孩子。
　　他抱着弟弟慢慢往家走，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看他的烧退下去了没有。
　　方晏明一直沉默着，快要到家的时候，忽然又问道：“那你喜欢小宝的哥哥吗？”
　　方晏修愣了一下，“明诚谦逊有礼且善良热心……你也不喜欢他么？”
　　方晏明摇摇头，“……他救了我。”
　　方晏修耐心听弟弟说话，“嗯。”
　　晏明又闷不吭声了好久，叹了口气，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他不是小宝的哥哥就好了……”
　　方晏修又好笑又好气地拍拍弟弟的背，“我们不能因为对一个人的态度，就否定他周围的人，明诚哥哥救了你，又是个善良的人，你不能因为不喜欢小宝就决定你对他的看法。”
　　方晏明拿脑袋轻轻撞哥哥的肩膀，不喜欢听他说批评的话。
　　方晏修便适可而止，小孩子总有一段别扭的时期，只要不是大错，方晏修也不想每件事都去规定弟弟的行为与想法。
　　但他自己着实对王焯殷充满了好感，先前得知沈夫子收了一个乡野少年做学生，他虽劝弟弟不要嫉妒，但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觉得丢了父亲大儒的颜面。
　　如今亲自见过王焯殷，感受到对方的正直与善良，方晏修便放下了心里的芥蒂，诚心愿意与这位少年郎结交。
　　小宝得了兔子后，好几天都兴奋得搂着不肯撒手，晚上睡觉都要抱着兔子睡，白天也一刻不愿与兔子分开，一颗心全扑在小兔子身上，连蜀蜀都快忘了。
　　“小兔子，小兔子。”小宝蹲在院子里，拿一株草逗着他的兔子。
　　小兔子翕动鼻翼，两只耳朵警觉地束起来，小心翼翼地蹦一步，又蹦一步，张口咬住小宝手里的草。
　　小宝拽着草往后退，小兔子便跟着一蹦一蹦的，毛茸茸的小雪团子十分可爱，小宝逗得咯咯直笑。
　　他把小兔子抱起来，看到王焯殷从小院走出来，径直朝侧门走去，似乎急着出门，并没有注意到小宝在这里等了他许久。
　　“蜀蜀！”小宝追过去。
　　王焯殷停下脚步，接住朝自己奔过来的小宝。
　　“蜀蜀，玩！”小宝把兔子举起来，期待地看着他。
　　王焯殷一愣，面露难色，“我……下回玩好不好，我有些事要出门一趟。”
　　小宝低下头，失落地撅起嘴，嗫嚅道：“你要去和晏明的哥哥玩吗……”
　　这段日子，王焯殷总与方晏修相约复习，每每沈夫子这里听完教导，便出门去赴约，或是争论儒家伦理，或是互出辩题，相谈甚欢，乃至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然而他频繁地外出，小宝自然觉得受了冷落，一听他要出门，就不高兴地皱起小脸，十分委屈。
　　王焯殷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愧疚。无论是沈家的恩惠，还是自己对小宝的喜欢，都让他觉得这样丢下小宝实在于心不忍。
　　可他却又十分渴盼能与方晏修互勉互进，方晏修是十分优秀的才子，言谈举止都让王焯殷钦佩羡慕，每天与他共习的一个时辰，是王焯殷一天之中最肆意快活的时光。
　　“我……”王焯殷语塞。
　　小宝抱着兔子，脑袋抵在王超逸的腿上，不说话，只这样站着。
　　王焯殷知道，如果自己让小宝回去，小宝一定会乖乖进屋，不缠着自己。然而看着小宝寂寞的身子像小树苗一样立在自己腿边，王焯殷又不忍心了。
　　他叹了一口气，到底抵不过内心的歉意，抱起小宝道：“今日不去了，陪你玩。”
　　小宝立刻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望着王焯殷，欣喜地点头：“嗯！”
　　王焯殷托仆人替自己送信，告诉方晏修今日有事无法赴约。
　　方晏修接了信，看过之后向仆人询问：“多问一句，你家表少爷可是遇到急事？若需帮忙，烦请告之，望能尽绵薄之力。”
　　仆人摆手笑道：“方少爷过虑了，是我家小少爷想给兔子砌个新窝，表少爷帮他一道弄，怕耽误和方少爷约好的时间，才叫我来送个信。”
　　方晏修略松了一口气，道：“无事遍好。”
　　沈家仆人走后，方晏明走过来，问哥哥：“不来了么？”
　　方晏修道：“今日不来了。”
　　王焯殷屡次到方家做客，方晏明对这位救过他的小哥哥不免多了几分熟络少了几分抗拒，此时听到王焯殷不来了，竟露出几分失落的神情。
　　“哦。”方晏明道。
　　方晏修看得出弟弟的失望，笑着问他：“你平素放学总要和同学玩闹到晚饭才归家，最近却一下课便往家赶，可是为了见明诚哥哥？”
　　方晏明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别过头去恼道：“才不是！是我不想和他们玩！”
　　方晏修刮刮他红彤彤的小脸，“怎么又不愿意和谁玩了？是更喜欢和明诚哥哥玩吗？”
　　“……”方晏明脸涨通红，捏着小拳头，狠狠跺脚跑开了。
　　方晏修望着弟弟恼羞成怒的背影，不由勾起嘴角。
　　次日，王焯殷收到方晏修的信，信中委婉地邀请他带小宝一起过府相叙。王焯殷不免意外，他知道方晏修的弟弟方晏明并不喜欢小宝，之前也想过带小宝一起出门一面他一个人在府中寂寞无聊，但因为这样的担心而没有成行。
　　方晏修主动提议，王焯殷十分欣喜，立即拿了信去征求夫子与师娘的意见。
　　临清显得有些担忧，“好倒是好，只是……”
　　他为难地看向沈絮，担心什么一眼即知。
　　沈絮道：“你总不能叫他一辈子都躲在府里，不去经历外面的世界。况且是温循主动相邀，必已安排妥当。再说还有明诚陪着，你还不放心么？”
　　临清羞于承认自己的心思，大抵是被叫了十二年的娘，他不似沈絮那样果断大度，更多时候是想把小宝圈进自己怀里，好好呵护他一世。
　　但沈絮说的话有其道理，他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点头道：“那便去吧，总说我小气，大方一回给你们看便是了。”
　　沈絮失笑，都这样大了，闹起小脾气来还像那年与自己阵雨而眠的小琴师。

作者有话说

　　方晏修还是很有心计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