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醉生梦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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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了！志志雄先生的‘弱肉强食’理论，每次听到都觉得好感动啊！”有些浮夸的言辞却并不显得做作，因为少年的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狂热而虔诚的信仰之情。
“小宗！你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啊！”短短时间里被吓了两次，由美终于忍无可忍。“你们这两个小鬼，怎么总是无声无息的出现！”
“还不习惯吗，由美。”志志雄伸手将由美揽进怀里。粗哑的嗓音竟然有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驹形由美是志志雄唯一的女人，她虽上不了战场，也无法出谋划策，可她一直与志志雄形影不离，悉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容貌尽毁的野心家与娇艳无双的美人，这两人站在一起竟如同天造地设一般的契合。
“其实我一直都在哦，”那少年喜悦的神情不变，他负手而立，“因为我是志志雄先生的贴身护卫嘛。吓了你一跳真是对不住呢，由美姐。”
“宗次郎，”一直默然站在一边的千重开口了，“你笑得这么开心的道歉，我会以为你也是故意的呢。”
由美终于炸毛了，“小千重！我可是听到了那个‘也’字哦！果然你之前是故意的吗！”
御木千重与濑田宗次郎，这对少男少女在志志雄所有的部下中年龄最小，实力却是最强大的。说是志志雄真实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由美见这二人对志志雄全心效忠，况且年龄还小，时而天真无邪，她心下对他俩着实喜爱得紧。平时也是多有关照，一来二去，与他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诶……是这样吗？志志雄先生也这么认为吗？”他仍然愉快的笑着，可那笑容却显得十分的空虚而苍白。
志志雄真实在心中比较着千重与宗次郎：他二人同为剑术天才，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他麾下两大王牌；他们身世相近——宗次郎是米店主人的私生子，身世凄苦。八岁那年杀了虐待他的一家老小，从此跟随他左右。
然而，这二人有本质上的不同：千重的跟随出于她自身的选择；宗次郎的跟随却是因为他被自己所选择——他幼年身心受创，八岁那年与志志雄相遇之后就放弃了自主思考，只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同时，也失去了除了“喜乐”之外的所有情绪。
宗次郎是自己手中没有思考能力的剑；而千重却彻底相反，她拥有完全独立、不会被世上任何一人所干扰的思考能力与行事准则。
“话说回来，志志雄先生，”千重突然开口问道：“你把新月村弄成这副样子，已经相当于开战宣言了。现在还杀了政府派来求和的使者，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觉得会怎么样？”志志雄反问。
千重思索着说道：“政府现在面对外敌都焦头烂额，虽然一时分身乏术，但也绝不会容许你再起声势。或许会在短时间内对你速战速决？”
她见志志雄没开口，便继续说道：“之前派来的刺客都被我和宗次郎解决了，现在向你求和，就说明已经派不出可以胜任的刺客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足够的力量调拨军队对你进行扑灭作战。”
志志雄勾起嘴角。“正确！继续说。”
“虽然这么说，你覆灭政府的决心和力量，让他们非常畏惧。畏惧到了恨不得立刻将你消灭的程度。大概……明治政府会用上绝对能保证胜利的军力来和你拼个两败俱伤？”
由美深吸一口气，心跳如雷。眼前似乎看到了深爱的男人在战场上驰骋的英姿，一时间心情不知是担忧还是激昂。
“咤哈哈哈哈——！”志志雄朗声大笑，“你不了解明治政府，千重。它懦弱、腐败、无能，却也有自己的狡猾之处。”
千重下意识的轻咬右手拇指指尖，这是她陷入沉思的标志。
“……难道说，政府还藏有平时绝对不会动用的最终王牌？”
“正是如此！”志志雄断言道。“绯村剑心的名号，就算是你和宗次郎也听说过吧。”
“有听过呢。”宗次郎笑容满面的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这副喜乐的表情——“他是维新志士一方的杀手，人称‘侩子手拔刀斋’，被誉为时代最强之人。大家都说因为他的活跃，战争才得以尽快结束。可以说是这个国家万千民众的恩人呢。”
由美接着说道：“可是，在战争结束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一位谜一般的人物。”
“他是我的前辈，”志志雄怀念的说道：“倒幕运动中，他执行明面上的任务，我执行见不得光的任务。我和绯村拔刀斋为长州藩一明一暗的两大王牌。战争结束后，他不知所踪，再也没人听说过他的下落。”
“那，政府就是要出动这位拔刀斋来对付志志雄先生？”千重叹息道：“时代最强的人吗……情况不容乐观呢。”
“小千重！”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由美责备道：“志志雄大人才是世上最强的人，拔刀斋什么的无论再来十个八个都不是志志雄大人的对手。”
“正是如此。”志志雄真实抽出他的佩刀——名为“无限刃”的杀人奇剑——他注视着锃亮的刀身继续道：“人和刀都一样，许久不用就会生锈。从十年前就不再杀人的拔刀斋如今只是一把钝刀，只怕不足以当我的对手。”
他说着，收刀入鞘。“作为对这位前辈的尊重，千重，就由你去解决他！”
千重听出志志雄语气中的某种期待和近乎于杀意的战意，心下疑惑不已，提醒自己得多加留意。遂敷衍了事的说道：“我可不认为我打得过那么强大的人，就算不会被杀死，也会受伤的吧。因为会很痛，就交给宗次郎去做吧。”
“诶？为什么会痛就要我上？”宗次郎笑嘻嘻的问。
“因为我痛不如你痛。”千重理所当然的答道。似乎不知她这句话中有着叫人心寒的冷漠。
宗次郎却笑容不变，“我是不是被前辈欺负了呢……”
千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总觉得又累又饿。那我先走了。”说罢，转身离去。
“千重。”志志雄沉声唤道。千重心中一凛，停下脚步。
“你最近似乎有些烦躁。”
千重面色一僵，好在她背对着志志雄等人。
“不，这是您的错觉。”
志志雄语气不变，“是吗，那就好。”
“那么，我下去了。”
千重感到驹形由美一直目送着她离开房间。
千重没有回房，她为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坐在外廊上对着苍茫的夜幕发呆。
她想着想着，用食指蘸了早已冷却的茶水，在地板上勾画着。
她想画很久以前和沢田纲吉一起画过的兔子简笔画，可脑海中的记忆模糊不清，她凭着感觉胡乱画了几笔，地板上只留下几根凌乱的线条。清风拂过，不成形的茶渍便消隐无踪。
志志雄说得没错，她的心情陷入了低谷。
新月村是志志雄出生的地方，这里盛产对肌肤有很好的滋养作用的温泉。因着这两个原因，志志雄盘踞在这个村子里。
新月村的灾难开始了。
志志雄对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村民肆意屠杀。按照他的说法“强者生、弱者死”身为他眼中的弱者的无辜村民们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如果志志雄不出现，这些村民们平和安宁的一生也就这么持续下去了。和这些人非亲非故的志志雄又是凭什么给他们的生命下定义呢？志志雄又是凭什么将他的价值观强加在别人身上呢？
如果是生存受到威胁，千重可以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斩杀敌人。可要是叫她去斩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去做的。甚至不忍看在眼中。
因为曾经的她，就是这样的。
她察觉到有人正向这里走来，听出来人正是驹形由美，并且，还听出她的脚步声较平时略沉重——果然，驹形由美怀中捧着一坛酒。
“就今晚，陪我喝一杯怎样？千重小鬼。”
“我可不是小鬼，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千重体态小巧，与同龄少女相比，显得年岁要小些。
她和由美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坛清酒很快下肚。待到由美面色熏红，千重已经醉倒在地，直不起身来。
“我说小千重，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随时都可以和我说。我一直将你当做妹妹看待。”
“原来是这样啊，”千重含糊不清的说道，她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因为担忧，所以今晚特地来找我说话啊。”
“不可能不担忧吧，现在是志志雄大人达成理想的关键时期，你不好好发挥怎么行呢？”由美说着，仰头将盏中酒水一干而净。“不要忘了，你和我、还有小宗是志志雄大人最信赖的部下。”
驹形由美曾是新吉原首屈一指的花魁。千重虽不知道她与志志雄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由美死心塌地的深爱着、追随着志志雄。她不求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也不求结婚生子的安定生活，只是坚定的站在志志雄身侧，为志志雄做自己所能做到的所有。
理解并支持志志雄的理想，从而组成这个男人生命的一部分。这就是由美爱的形式。
“我很羡慕你和小宗，”由美呢喃着向千重缓缓倾诉，“对于志志雄大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战斗了，可我一直以来只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所以，拜托你，千重，请为那个人竭尽全力的战斗吧……”
千重苦笑道：“你才是被我羡慕的一方啊，由美小姐……”
从遇到志志雄开始，时间过去了十年，她作为御木千重活了十八年。最近她突然察觉，她体内“本庄千重”的记忆不知何时被稀释了。
曾经熟记在心的，在意思的海洋中一沉到底，任凭她如何打捞，都再寻不得。这感觉如同“本庄千重”被“御木千重”侵蚀、被渐渐取代。
时至今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是生在并盛町的她来到异世界，或是身在幕末的她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迷茫、苦恼、失去重要之物的悲伤让她的心如同风浪中的一叶孤舟，在无路可逃的惶恐中逐渐往黑暗的深渊中沉没。
她羡慕由美、羡慕宗次郎、羡慕志志雄……羡慕这世上所有胸怀理想与信念之人。
她没有强烈的希望、没有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坚守的信念。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下一秒该做什么。
她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向志志雄学习剑术呢？又是为了什么而跟随他、为他战斗呢？这似乎是从出生起就决定好了的事，她至今也不想再去探究。
脑袋在酒精的麻痹下一片空白，恍惚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年？
她得过且过的置之一笑，端起盛满清酒的酒盏，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醉生梦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