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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次日起来,临清一双眼睛肿成核桃,沈絮装作没看到,不敢又叫人尴尬。
      昨天的事权当忘了,沈絮带着银子一个人往镇上去采办物什。等到采购齐全了,已是日头高照,腹中空空,想吃一碗面,却是犹豫再三,到底匆匆往家赶。
      然而一踏进院子,就撞到临清捧着那小兔子慌慌张张跑出来。
      沈絮叫住他,“怎么了?”
      临清脸上泪痕未干,焦急道:“兔子要死了!”
      话一落,眼泪又落下来。
      沈絮虽日盼夜盼那兔子早日归西,自己好饱口腹之欲,但见临清一脸忧色,却也不好袖手旁观,放了手里的东西,接过那兔子仔细打量。
      那小兔子瑟缩成一团,抖如筛糠,睫毛扑闪扑闪的,好不可怜。
      沈絮看不出头绪来,“如何弄成这样?”
      临清慌乱地摇头,“我在后院洗衣服,洗完回来,就见它四脚朝天了。”
      “附近哪有兽医?”
      临清已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在这乡野之地,除了沈絮,他最亲的就是这只兔子了,养了十来日,早就有了感情,此时兔子性命垂危,临清慌了心神,眼泪是止不住地流,哽咽道:“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死……”
      沈絮见他小脸惨白,哭得肩膀都在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一手牵过临清,道:“走,先去找王婶。”
      临清脑子一片空白,呆呆跟着他出门,心中暗暗祈祷小兔子不要出事。
      王婶正在家纺纱呢,听得外头有人呼唤,应着“来了来了”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可不是那对俏公子,只是一个脸色严肃,一个梨花带雨,王婶愣了一下,忙问:“这是怎么了?”
      “王婶,村里可有兽医?”沈絮从外衫里掏出小兔子,“兔子病了,不知如何是好。”
      王婶眼睛有点想翻白眼。
      她还以为死人了呢。
      “有倒是有一个,但平素只医家禽,不知能不能医兔子。”王婶伸头瞄了眼小兔子,随口道:“这不是我拿过去的那只么?怎么还没吃掉,要我家男人替你宰了么?”
      沈絮扭头一看,临清本就惨白的脸上越发苍白如纸,胡乱摇着脑袋颤声道:“不用,不用,我要养的。”
      “这种小兔子养不活的,娇嫩得很,没母兔喂奶,最容易夭折了。”王婶拨弄了下小兔子,那兔子早就一动不动了,“喏,趁还有点热气,我叫我男人给你们把皮毛剥了吧。”
      临清吓得眼泪汪汪流,哭道:“母兔在哪,快抱来给小兔子喂奶。”
      王婶道:“早杀了。”一指厨房,“肉还挂在那熏着呢。”
      临清哇地一下哭出来了,拉着沈絮的袖子道:“怎么办,别让它死,我要养的,要养的……”
      沈絮知他对兔子感情深厚,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哭,好歹十六岁的半大人了,你叫王婶笑话呢?”
      王婶尴尬笑笑,“不妨事不妨事。”
      临清堪堪收了泪,看着兔子哽咽道:“你救他……”
      沈絮头大,这兔子明显出气多进气少,就算找到能医的人,估计也救不回来了。但看着临清泫然欲泣的样子,实话又说不出口了。
      便对王婶道:“那兽医住在何处,麻烦王婶给指个路。”
      王婶给他说了一番,沈絮记了,携了临清告辞,匆匆往兽医家去。
      临清咬着嘴唇努力憋住眼泪,握在沈絮手里的手指冰凉,不住颤抖。沈絮无法理解他因一只兔子哭成这样,但临清这副样子确实可怜,忍不住轻声安抚道:“你别着急,有什么事还有我陪着。”
      临清瘪嘴,刚要说什么,却见沈絮脚步一顿,脸色慢慢变了。
      沈絮缓缓从怀里掏出那只兔子,僵僵望了临清站定。
      方才还有点热气的兔子已经停止了心跳。
      临清颤手探过去,怔了怔,抱了那兔子嚎啕大哭起来。
      两人最后还是抱着死透了的兔子到了兽医那,兽医略略检查后,说是误食生水所致。
      回到家中,临清抱着那已经冰凉了的兔子坐在兔子窝边,眼睛通红,不发一言。
      沈絮看了一会儿,于心不忍,过去道:“已经死了,给我我去埋了罢。”
      临清流泪摇了摇头。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兔子,难受得又哭出来。
      沈絮叹了口气,过去坐下,把他揽到自己怀里。
      临清伏在他胸前呜呜哭道:“都是我……我不该把湿衣服拿到屋里……不是这样,它也不会喝到生水……”
      沈絮拍着他的肩膀,温声劝抚,“别这样想,你没听王婶说吗,这样小的兔子本就难养活,即算没喝到生水,也会因别的夭折。”
      临清摇头,哭得伤心,“它死了……”
      沈絮被他哭得也跟着难受,怎么着也是一条生命,虽不会说话,但在屋里蹦来蹦去却也是一份乐趣,如今说没就没了,好是不测。
      “生死有命,你哭得再伤心,它也回不来了,早些埋了叫它入土为安罢。”
      临清偎着他哭了大半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地让沈絮拿去埋了。
      盖土的时候,临清撒一把,就落一滴泪,待到埋完,嗓子都哭哑了。
      回到屋里,看到那个空空的小窝,临清鼻子又是一酸,快步奔进卧室,把自己埋到被子里。
      沈絮煮了两碗面过来叫他吃,临清的声音从被子里瓮瓮传来,“我吃不下……”
      沈絮放下碗,过去坐到床边,将被子拉下来,看到里面泪眼朦胧的人儿,叹气道:“怎么还在哭?一只兔子都哭成这样,来日若是人去了,你不得哭个没完?”
      临清瘪嘴,一张嘴便是哭腔,“我的兔子没了……”
      沈絮哭笑不得,把人抱到怀里哄,“不哭,不哭,再哭眼睛都要坏了。”
      临清抓着他的衣服,那股难受劲儿又爆发了一轮,直到哭得没力气了,才将将收了眼泪。
      沈絮把面端过来,看着临清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临清实在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把碗还给他。
      沈絮拿筷子挑了一撮面,送到临清面前,“再吃点。”
      临清摇头,“我吃不下了……”
      “多少再吃一口。”沈絮把面塞到临清嘴里。
      临清只得吃了。
      沈絮摇头道:“便是我家侄儿,也没你这么难哄的。”
      临清脸一红,扭过头道:“又没叫你哄……”
      沈絮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都哭成小花猫了,还说不难哄。”
      临清脸涨通红,往被子里一躲,再不理他。
      沈絮无奈笑笑,只当对方小孩心性,未作他想,起身收了碗筷去厨房洗。
      临清窝在被子里,心头万般情绪涌动,一会儿难过兔子没了,一会儿又害羞方才竟和沈絮那般亲密,两相交杂,几乎又要哭了。
      沈絮端了水过来要他洗脸,临清不肯出来,沈絮只得拧了毛巾送去床边。
      “你要把自己闷死么?”沈絮拉拉被子,“出来擦个脸罢。”
      临清磨蹭了一会儿才露出半个脑袋,接了热毛巾慢慢擦着,不敢抬头。
      沈絮此刻看他犹如看一个心智未开的幼儿,因为失了心爱的宝贝而郁郁寡欢,眼睛哭得通红,小脸一抽一抽的,好不惹人心疼。
      他替临清挽了挽微散的发丝,柔声道:“好些了罢。”
      临清脸红更甚,把毛巾还给他,又钻进被子里。
      沈絮只觉便是自家侄儿也没有临清这般讨爱,摸了摸临清露在被子外面的头顶,笑了笑起身去倒水。
      不一会儿,沈絮也吹了灯躺上床。
      临清贴着墙壁同他闹别扭,沈絮伸手戳戳他,道:“可是还在哭?”
      “谁哭了!”
      “分明就是在哭。”
      临清怒而转身,“我没有哭!”
      黑暗中,沈絮只看到一双水亮的眸子无比认真地瞪着自己,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逗你几句就着急,真真小孩心性。”
      临清气得又要掉金豆,手扑腾扑腾打过来,委屈道:“你欺负人!”打了几下,又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兔子没有了……”
      沈絮本只想逗逗他,哪知这么不禁逗,眼见临清越哭越伤心,也慌了手脚,“哎哎,都哭了一下午了,怎么又哭了,好好好,是我不对,我赔罪我认错,行了么?”
      临清想起那兔子躺在自己怀中的模样,悲从中来,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兔子……我的兔子……”
      沈絮只得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哄,哄得口干舌燥才勉强劝住临清的眼泪,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大感家中的小妾都没这么能哭的。
      沈絮给他擦眼泪,“一只兔子罢了,哪里这么多眼泪。”
      临清恹恹的,半天才轻声说:“我小时候,没有人一起玩,师父看我可怜,就抱了只兔子回来给我玩。我那时好高兴,抱着兔子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小心翼翼养着,生怕它死了。师兄师姐吓唬我,说要捉了兔子烤了吃,我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抱着兔子躲在被子里,生怕一瞌睡,兔子就被人抓走了。”他抽抽鼻子,瓮声瓮气说:“我养了三年,一些不敢和别人说的话都跟那兔子说,想娘的时候,不敢教人知道,就抱着兔子哭。那兔子兴许知道我难过,会舔我的手指,像是安慰我不要哭了。”
      沈絮本来玩笑的心此刻渐渐静了下来,在临清的话里起了一丝感慨。
      他和临清经历相仿,亦是很小的时候就失了父母,那种想要有人疼却只能抱着东西哭的感觉,沈絮懂得深刻。
      他摸摸临清的头,“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我学琴回来,发现兔子不见了。我好着急,围着院子来来回回找了好多遍都没找到,最后是师兄打水时从井里捞出来一只死兔子。”临清说到这,声音又有些哽咽,“我离屋时总是把它关笼子里的,那天却忘了,不是我一时疏忽,兔子便不会窜到井里淹死。”
      沈絮感到胸口又有湿意,想是临清哭了,便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别伤心了。”
      临清摇头,“看到王婶抱来的兔子,我就想到以前养的那只。两只都是白色的,我觉得也许这只就是那只的转世,我从前没养好,老天又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养。我心想,这回一定不再叫兔子受苦,我要好好养大,再给它找一只母兔子,生一窝小兔子。可是,才十几天,它又……”
      临清的眼泪哗哗下来了,想到兔子永远没了,心口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沈絮半是无奈他这说哭就哭的特性,半是深有感触。
      临清只是个孩子,从小没有父母疼爱,有的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兔子,想是平素受了委屈也只能跟那兔子吐苦水。
      养到半道,兔子忽然没了,心中遗憾,堆积到今日,必是全给予到新得的兔子身上,想尽力弥补幼时憾事。
      如此想通了,便也能理解临清哭到现在还受不住的原因了。
      心中孤苦,无人可亲,才把真心全系在一只兔子身上。
      沈絮长叹一口气,拍着他的背,柔声道:“莫哭了,往后我伴着你呢。”
      临清心中酸楚大盛,抓着沈絮的衣襟重又放声大哭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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