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与狐》旷歌

6、005 那时一怔

　　仿佛是担心葛青梅再说出什么“真不像个小孩子”的话，葛落星开始有意无意地慢慢和葛青梅一起玩。
　　其实他这就是典型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那么多年没有小孩子活泼好动该有的模样，还不就这样平和地过了，也没有哪个人觉得他奇怪。反倒是安平村的大人们个个羡慕嫉妒恨，妄想着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儿子该多好，比毛猴子听话多了！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三个孩子从摘花打鸟偷西瓜到捡树叶偷菜滚雪球，转眼又要是新的一年了。

　　葛青梅已经能够毫无心理障碍地叫葛爹葛妈了。隔壁王小虎一家因为王小虎这个玩伴的关系她也亲近了不少。偶尔在隔壁领两个果子蹭两个鸡蛋已经没什么不好意思了，没看见葛爹葛妈也没少给他发好吃的吗？

　　过年的时候，全家一起大扫除，这叫“扫尘”，有扫除晦气辞旧迎新的寓意；贴春联不仅寓意吉祥，还有趋避邪物的意思；年画贴的是门神，也是个驱邪镇宅的意思；守岁的话，算是驱病驱怪的；爆竹的话，是驱赶妖魔鬼怪守护平安的；小孩儿领的压岁钱还是压胜驱邪的……可以说这过年的好些活动都是“驱邪避怪”求吉祥的意思。
　　当葛青梅好奇地问葛爹过年要做什么有什么意义的时候，就在她旁边默默听着的葛落星，那脸色有那么一刻，微不可查的僵硬了。

　　他几乎七年间年年都参与了这些活动，虽然说不上有多积极热情，但也是样样都参加，一个不落。说起来，青梅出生后他就没少帮忙扫尘贴桃符，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拿到的压岁钱似乎总是有点多，就是彩绳编好的铜钱他现在都还收着几串……
　　之前他没有葛青梅那么好奇，也就没有问。
　　于是乎，他默默地思考起来，“驱邪”这两个字的作用。
　　至少他以自身为例还没有发现什么不适感，可见这些个方法的效果不见得有多好。这不，七年了，转眼都要八年了，他还是好好的在葛家，从未被驱走。想想还真有点小尴（激）尬（动）呀。

　　只是，骤然知道这些事情的意义，他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连带着放爆竹的时候都有些走神。
　　如果不是王小虎和葛青梅发现他的异样，把他拉开了，到时候被爆竹炸个正着可就不妙了。万一他身上产生了什么异状，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哥哥，你干嘛？”
　　爆竹“嘭”地炸开，气氛本是该很喜庆的，葛青梅却皱着眉头将他拉着，很不高兴。
　　王小虎明明是第一个发现葛落星的反常，可他却因为和葛青梅建立了浓重的友谊线，下意识地就去提醒葛青梅看她哥怎么回事。这倒好，葛青梅一发现不对就立即把葛落星从爆竹跟前拉走，完全抢走了王小虎的功劳，也抢走了他表现的机会。
　　王小虎还没忘记自己想要的朋（基）友（友）不是葛青梅，这会儿心里那个后悔呀，就不该跟葛青梅说。

　　“没、没什么。”葛落星这会儿心思还有些游离，说话虽然还是平静的语调，却出现了平时不会出现的结巴。
　　“你不会是走神吧？”葛青梅有些不敢相信地猜测着，“放爆竹也能走神？”
　　放爆竹不应该是警惕又兴奋吗？
　　没过一会儿，轮到葛青梅的时候，她就正确地“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标准的放爆竹。那眼神那紧张，那点燃引线小心翼翼又期待万分的小眼神，明明紧张却又是十分兴奋的复杂表情……放爆竹不就是件刺激又好玩儿的事儿吗？
　　葛青梅欢乐无比把自己分到的几个爆竹点燃，便立即十分自然地往葛落星身后一缩，小心地露了半个头往爆竹的方向看去，感觉自己已经融入了这样的热闹的气氛中，心里渐渐有了一些期待。

　　附近住得近的几户人家每年都和葛家聚在一起放爆竹，又喜庆又热闹。
　　这会儿瞧见葛青梅那胆小的模样便说了几句话逗趣，不知是谁开了一句玩笑话，一群大人就在声声不断的爆竹声中哈哈大笑起来。
　　葛青梅就听见了半句，说的“要是”什么“就好了”，虽然没有听出什么猫腻，但见那些大人互相之间一副“你懂我也懂”的了然神情，她怎么就能看出一种邪恶来？
　　葛落星的耳力可不是普通的好，将这被埋在爆竹声中的话原原本本地听进了耳朵里。

　　“哟，还真是黏着她哥哥啊！要是她长大嫁给她这哥哥就好了！”

　　葛落星听得这话又是怔了怔，不由得将自己的视线落在身后的人身上，心中实是难以对这句话做个定论。
　　许多事情他都不敢有个定论，因为太过变幻莫测。
　　正如他无法预料当年捡走襁褓的是葛家爹爹，无法预料自己会在葛家生活下去，无法预料葛青梅会落水，无法预料葛青梅会从内被换掉，无法预料自己也会跟小孩一起玩儿，也无法预料有人拿他和葛青梅开这样的玩笑……
　　他虽和他眼前的所有人都不同，可他也同这些普通人一样，也有难以预言自己将来的时候。
　　他盯着葛青梅沉思的时候，王小虎又跑过来嘲笑葛青梅。

　　“你胆子可真小！”
　　葛青梅不畏惧承认自己胆子小，一手抓着葛落星的衣服一手在脸上翻眼皮做鬼脸：“我就胆子小，你能把我怎么样！”
　　“有本事别躲你哥哥后面啊！”
　　“我就爱躲！就躲！”
　　葛青梅洋洋得意地在葛落星身后闪了闪，表达了一下自己想躲就躲的自由。
　　王小虎当然不会就这样被她打败，一边说她胆子小，一边说自己有多厉害起来。
　　“我才不会像你，我点爆竹才不会躲别人身后！”
　　“这就叫厉害了？”葛青梅有些鄙视这小胖子的自我认识，忍不住就给他纠正什么叫“厉害”来，“王小虎，你知道什么叫做厉害么？”
　　“什么叫厉害，你倒是说说。”王小虎还不信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
　　“厉害就是能做到别人不能做到的事情！”
　　“嘁，你有什么厉害的？”
　　“我把我哥哥带出来玩儿了呀！”
　　“乱说，明明是他要看着你！”
　　“我不出来他会出来吗？你有哪次是凭自己本事叫他出来玩儿的？”葛青梅对这之间的曲折看得十分透彻。
　　“……”王小虎还真就觉得自己这情况下挺没本事的。不过他可不认为葛落星愿意玩儿跟葛青梅有什么关系，“那就不能是他自己想玩儿嘛。”
　　“哼，怎么可能！明明是我调|教出来的……”
　　葛青梅还记得自己那一次“嘲讽”带来的巨大变化，为了能在口头争辩中占领上风，很快就将“嘲讽”升级成“调|教”了。

　　调|教调|教调|教……

　　王小虎这闷头闷脑的呆小子还没有听过这么有内涵的词儿，这会儿正是争辩的时候，那听不懂也得叫听懂了！反正他是听明白这小丫头很得意就是了。
　　可是葛落星却是听明白了，这丫头哪里学会的词？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想歪吗？
　　葛落星不动声色地朝左右看了看，发现那些大人和其他的小孩儿都还在放爆竹的热乎劲儿里，根本没有真的将他们这边三个娃当一回事。

　　于是这么劲爆的词就只有葛落星听见了。
　　于是，他又苦逼地怔愣当场。
　　心中狂风肆掠，异常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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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4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