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梦》香溪河畔草

7、山雨欲来

　　我穿到大清十年,生活得美满幸福。有一个清廉如水、为官方正的爹爹,温柔美丽,贤良淑德的娘亲,聪明伶俐的弟弟,还有一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中间懂得仕途经济的厉害师父,最为关键的是,他们都爱我,当然,我也非常的爱他们。

　　在他们宠溺下，我是如鱼得水,混的名声雀起。

　　我因为来自现代，思想没有高下等级的意识，待人和气。见人有困难就会忍不住向雷锋学习，乐善好施。走在街上，总会有人恩公、恩公的叫我，我于是乐陶陶的，俨然一个成功的商人，外加慈善家。

　　我的有意忽视，也不能挡住历史的进程，康熙四十六年的如期而至。

　　尽管我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银子也滚滚而来，可是，我并不快乐。因为,在我的心里压着一个不能与人言讲的秘密,就是那场与我爹爹息息相关，几乎是席卷整个江南官场的贪墨案。

　　这一年的夏天，江南地面大雨倾盆，河堤决口，洪水泛滥。房屋倒塌，土地被淹。庄稼颗粒无收；人民流离失所。一时之间，哀鸿遍野。

　　街面上到处是要饭的老百姓。我吩咐所有的小二，只要有人上门要饭，一定要管饱。我还让人熬了预防药，见人喝一碗，我小女子一个，没多大本事，能做多少是多少。

　　我担忧爹爹，我记得爹爹,就是因为揭露河督贪墨修河银两,而惨遭杀害的。

　　我再也无心做生意了，成天呆在家里陪着母亲和弟弟。密切的注意着父亲的动向。

　　一连几天。我父亲都没有回家了。我在家里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便到顾盼儿家去找我师父任南坡，可盼儿说师父也几天没露面了。

　　我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便跑到街面上去找我父亲。却发现我师父也在。师父正在帮忙给灾民看病发药。我父亲在那儿放拯施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要找他们，他们倒凑到了一块。

　　我连忙跑过去高兴的喊：“爹爹，师父，我到处找你们呢！”

　　我爹爹问我：“家里怎么样？你娘跟弟弟好不好？”

　　我忙忙回道：“都好都好，就是担心爹爹。”

　　“有了爹爹，就不认得我这个师父了，真是白白为你操心啦。唉！”我师父在傍边假装吃醋。

　　“我怎么会不认得师父呢，师父,你今天到我家去吃饭吧。我亲手炒菜孝顺师父您。”我连忙赔罪卖乖。再说我想跟师父商量爹爹的事情。

　　可是,爹爹说现在不能够回去。还一个劲的催我回去:"你快回家去吧,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我说:"爹爹,师父,我等会儿做些饭菜给你们送来吧。"

　　爹爹说:"不需要，我们和灾民一起吃就可以了。"

　　师父也说:"思盈先回去吧,看来师父要过几天,才有时间到你家里去。吃你做的饭菜了。"

　　我只好一再叮嘱师父,让他一有时间就要来我家看我。我师父答应了,我才放心的回家。

　　又过了几天，我爹爹还是没有回家，我简直是度日如年。

　　师傅也没来找我。

　　我娘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处理着家务,一副男主外女主内的典型模式,从不过问爹爹事情,好象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不管,因为她相信爹爹会帮她顶着。

　　可我不行，我知道历史。我要想法子救我爹爹。我不能又一次失去爹爹。

　　当我找到我爹爹和师父时，他们俩人简直就像个逃荒的。满脸胡子拉渣的，眼睛通红。衣服裤子上全是泥巴。被上衣服上是一圈圈的白盐汗痕。汗酸味让人无法忍受。

　　看到我爹爹的这个样子，想到他最后有可能因为揭露这场洪灾的内幕被人害死，不知能不能逃脱。

　　我心痛的受不了，喉咙发涩发酸。又不能与人诉说。简直要把人憋死。我使劲憋着，我不敢开口，怕一开口我就会放声大哭。

　　我一手拉爹爹，一手拉师父，死命的扯着他们往家里走。

　　回到家我终于喊出了一句话：“爹爹，这官我们不当了，这罪我们也不受了!我们举家回乡，行不行?”

　　爹爹生气的说：“真是孩子话，你师父是当官的吗？我们救济灾民，跟当不当官有什么关系?这是做人的准则问题,做人的良心问题。你一个女孩家家的,你懂什么？在这瞎说?”

　　师父见我爹爹发火,在旁边劝道：“小丫头这是在心痛我们两个人，我们俩个是有福气的人。”说的我和我爹爹都笑起来。

　　我找机会与师父谈了我的看法，我对师傅说：“朝廷连年拨款修河堤，为什么灾情会这么严重，师父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怎么?你怀疑这里面会有问题？”师父疑惑的问道。

　　“不是会有问题，是肯定有问题。”我眼巴巴看着师父说。

　　“平时小看你这个丫头，你爹爹最近也与我谈了这件事。等一会还要与我商量这事......"

　　“千万不要让我爹爹上奏这件事。会惹来塌天大祸。”我连忙打断师父的话。

　　师父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说：“我们一起去看你爹爹吧！”

　　我松了一口气，师父这是答应帮我劝说我爹爹。只要我爹爹不上奏折，揭露修河内幕，就可以躲过着一劫。

　　我们到书房时，爹爹正在等候师傅，看见我也跟来就问我：“思盈,你怎么到书房来啦？去玩吧，我与你师父又要事商量。”

　　“是我让她来得，让她也听听吧！”师父说着就坐下。

　　我爹爹平时非常信任我师父。见师父让我留下。就不说什么了。转而与师父商量上奏折的事 ：“南坡贤弟，我准备写一个奏折给皇上，揭露修河款的事？你看我怎样措词才好呢？”

　　“这件事你先听听思盈的看法吧！”师父对我爹爹说道。

　　“思盈？她能懂什么！”我爹爹一脸吃惊的问我师父。

　　“岳兄知道上次我为什么劝你辞官吗？就是思盈拜托我来劝你！”我师父笑着说。并指着我爹爹说：“我看你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女儿。”

　　“那丫头你姑且一说，我就姑且一听吧。”我爹爹看看我又看看师父，勉强这样说道。

　　“我觉得爹爹你最好是不要上这个折子。这个折子一上会惹来天大祸事。”

　　我一说完,我爹爹就说：“怎么会惹祸?上奏直言，以达天听。这是我们言官的职责。再说，当今天子是自古以来少有的明君。难道他会包庇那些贪墨之人？”

　　“天子是明君不错。但是，爹爹你参奏的并非是皇上的过错。被爹爹参奏之人,是不是也同样圣明？何况这么大一笔银子，如果没有通天的后台，有谁敢贪？”我耐心地为爹爹分析着情况。

　　“你是说他们之所以贪墨修河银子,是朝中有人授意？”我爹爹不相信的问道。

　　“是，只怕地位还不低，爹爹你想一想,那徐祖荫,他可不是谁都能指使得人。”江南谁都知道徐祖荫只听太子的话。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如此不堪之人，我保他何用！”我爹爹气的用手在桌上敲的“咚，咚”直响。

　　我听了大吃一惊，难道我爹爹是太子党？

　　“岳兄不必如此，他自己作孽，与旁人无关。”我师父见我爹爹气急交加，劝导着爹爹。

　　“越是如此，我还必须得上这个奏折了”爹爹沉思一会儿说。

　　爹爹话一出口,我就放心了,原来他是保皇党。他不是太子党就好。

　　“爹爹，太子可不是好惹的，您要三思呀？”我急忙说道。又连忙给我师父递眼色。

　　“这件事,关系重大，思盈说的不错，岳兄还要从长计议才好！”我师父也在旁边劝导我爹爹。

　　“你们叫我如何从长计议？如何三思？我大清国若落入如此不堪之人手中，如何得了？此子为君,国将不国!我知道你们为我担心，可是自古以来文官不贪生，武官不怕死，国家才有希望。社稷才有希望。我岳子风岂能贪生怕死，有负社稷，辱没祖宗！”

　　看到我爹爹慷慨激昂，我是心潮涌动,却无话可说。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知道岳兄不是胆小之人，不过，目前救灾要紧，你先等等看,看看朝廷有旨意没有，其他的缓缓再说，岳兄觉得如何？”师父把激动的走来走去的爹爹,拉过去坐下。

　　“好吧！”我爹爹疲惫的说道。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眼前的危机，至于以后，我再慢慢想办法。

　　吃饭的时候，爹爹也不大说话，只是闷头与师父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知道爹爹伤心失望到了极点。

　　我爹爹虽是小吏,却胸怀家国。雄心勃勃的想大干一番事业,上为国家分忧,下为黎民造福。现在被太子这一瓢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我觉得这样更好，我正可以借此机会，劝说爹爹辞官归隐。

　　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朝廷果然派了钦差来了。

　　钦差还果然就是十三阿哥和冷面王,接下来就是动员官员和商人捐款。

　　我爹爹捐了我娘历年攥下的一百俩银子。

　　我把<竹之缘>所赚的银子，一分为二，我自己留下１万俩，捐了一万俩。

　　我是小女子，我自己要吃饭，我爹爹如果要辞官。我们得有银子安家。

　　在所有主动捐款的商家里,我师傅和我捐的最多。

　　我师傅的铺子捐了五万俩。不过我师父没出面。我也没出面。一是没心情，二是我不想与皇子们扯上关系，惹祸上身。

　　冷面王与十三阿哥在让官员主动捐款无望的情况下，动用了非常手段，筹到了银子，解决了燃眉之急，在江南的百姓中被称为青天大人。但是，冷面王又是扯官职，又是掏银子，也得罪了江南的大部分官员，那些个官员恨他们恨的牙痒痒，背地里把冷面王叫做阎罗王。

　　钦差来了又走了。没谁追查修河款的事。我爹越来越沉默。我又提了几次辞官的事。我爹也不言语。

　　爹爹的沉默让我想起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既不希望我爹爹爆发，更不希望爹爹灭亡。

　　我要想法子让爹爹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