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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宫墙怨柳 ...

  •   我因为不想惹麻烦,教坏阿哥玩物丧志这个罪名可不小。又加上心系着太妃们的冬衣,没心情与他耍花腔,就想用大道理搪塞一下小十七。

      谁那小十七听我说完立马翻脸:“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嫌我碍事,小爷走就是了。”

      小十七说完,起身就走。那脸色岂是一个“冷”字能形容得了?

      也是,康熙帝的儿子,贤怡亲王的兄弟,雍正帝的左臂右膀,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现在可不是得罪这位小爷的时候,十三被拘着,我还指靠着这位比较好说话的小爷帮我呢!

      我慌忙拦住小十七,软声劝道:“十七爷先别气,你先听我们唱一折,如果十七爷听后还想学,思盈一定教你,你看好不好?”

      我以为,小十七一定不会对这种小调感兴趣,谁知,小十七竟然大呼有趣,不但坚持要学唱。还指名要学梁山伯的唱词。

      我没有办法,只好教他,他还学上了瘾,连中午也留在紫竹书院与我们一起用餐。

      下午,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抽空问送冬衣的事情,小十七摇头晃脑故做高深:“我就知道你记挂着事,恩,绷到现在才问,定力不错。”

      小十七告诉我说,绣像已经转交给了小十八的额娘,娘娘痛哭了一场,还说要见见我,顺带赏赐于我。

      我连忙推辞说:“不过是些微小事,那敢接受娘娘的赏赐。再说,我既不是皇亲,也非贵簇小姐。那能随便进宫。我还是不去了,请十七爷帮我谢谢娘娘的好意。”

      小十七一听急了:“我可是对密母妃拍胸保证过的,说一定会把你带到她面前去。再说,你不是想给那些太妃送东西吗?这次进宫不正好是一个机会吗?你可以亲自把东西送到太妃们手里。”

      小十七的后一句话对我很有吸引力。

      我还是有点犹豫的问:“真的没问题吗?我怕会碰上一些不该碰上的人,徒增烦恼。”

      十七显然知道我害怕碰到谁,连忙拍胸脯保证:“我保证你出入平安。并且,帮你办好你想办事。”

      我最后挣扎着问:“十七爷你不能帮我把东西带进去吗?”

      小十七摸摸耳朵:“也不是不行,应该有一半的把握吧。我可没密母妃的面子大。密母妃可是最受宠的娘娘。不然,你请请四哥吧,他如果答应帮忙,应该是没有问题。”

      小十七说完,笑嘻嘻的看着我,他是故意调侃我,他知道我怵四爷,躲他还来不及,哪有找上门去的道理。

      我问小十七什么时候进宫去见娘娘。小十七说明天过小年,上午康熙皇上带着所有参政的阿哥在乾清宫拈香行礼,主持百官封印。康熙帝明天也不不听政了。午后,还要到太后老佛爷的太后宫问安。所以,明天进宫是最好的时间。

      小十七与我约好,明天上午来接我进宫,先去见过娘娘,再去“养老宫”去给太妃们送东西。我一听,有点急了,因为我不知道小十七能否打通关节,所以我想送给太妃们的吃食还没准备。

      小十七听后慷慨的说:“这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陪你去置办好了。”

      我看着外面天寒地冻,大雪飘飞,迟疑的问小十七:“这冰天雪地的,你吃得消吗?”

      小十七立马嗤笑出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都没有问题,我堂堂男儿会害怕吗?”

      小十七显然误会了我的话意,我是担心他身体受不了这严寒的天气。并非质疑他的胆量。

      与小十七到伯伦楼去买烤鸭焖鸡酱肘子。我考虑宫中的太妃们,常年不受待见,多半日子是吃残羹剩饭过日子。我给他们多带一些荤菜,让她们过年吃点好的,补一补。

      我以为,现在是腊月,饭馆酒肆应该会很冷清,谁知伯伦楼里却是宾客满座,笑语喧哗,好不热闹。小十七告诉我说,这些都是各部院衙门的掌印官员,因为明天封印,今天下朝后就邀请同僚在此欢聚畅饮。以洗去一年的辛劳。

      本来还想买一些小点心,可是小二说定货的太多,明天上午的点心都已经定完了,我们如果想要,可以先交定金,明天下午取货。

      那小二与我有几面之缘,他见我满脸失望,便小声告诉我:“其实,天桥的小吃点心,不比我们楼里的差,价钱还便宜许多。”

      小十七听了非常兴奋,拉着我就往天桥而去。

      到了天桥一看,好家伙,比伯伦楼还要热闹。杂耍的、做生意的,唱小曲的、露天说书的应有尽有。说唱声、欢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就连那乞丐讨要的吆喝声,也是中气十足、理直气壮。

      大家对那漫天的飞雪毫不在意,有生意的摊主就紧张的忙碌着、没生意的就相互之间大声的说笑着、或者大声的吆喝着,热火朝天的,仿佛他们不是正在冰天雪地之中讨生活,好象正身处阳春三月天,不急不燥,有条不紊的忙着生意。

      小十七这个自认为已经长大成人的小爷,到了天桥,小孩子的天性大爆发,他见了人群就钻,哪热闹就往哪凑。不是我一再对他耳提面命,他非得误了回宫的时辰不可。

      鉴于我带的东西忒多,也便于出入方便,小十七好心的提议说,明天会想办法用宓娘娘的马车出来接我。

      小十七果然守信,赶着一辆豪华马车来接我,我把所有的东西搬上了车,还有空位可坐。
      进宫门的时候,我听侍卫门说要检查车辆,小十七拿着腰牌一晃,厉声喝道:“瞎了眼啦!耽误了爷的差使你们负责吗?”侍卫们吓得连忙赔罪,我安坐于马车上进了宫门。

      我问小十七:“十七爷,你不是说你的招牌不好使吗?我看那守门侍卫对你恭谨得很呢!”

      小十七神秘的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今天这般顺利,是因为娘娘的马车再加上我这张脸 ,谁敢同时得罪一个前途无量的阿哥和一个当红的娘娘?除非他不要这个差使了。”

      我看着小十七那与心智相比显得稚嫩的面孔沉思着,这皇家的孩子果然与众不同,对身份、对地位、对各种厉害关系一清二楚,而且周旋起来游刃有余。

      小十七见我的样子,了然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仗势欺人啦?没有办法,这是宫中的生存法则,这些个奴才是最会看人下菜碟啦。再说,我今天之所以会仗娘娘的势,还不是为了帮你,怕你委屈,搁平时,他们爱怎样就怎样,谁理他们呀!”

      小十七一解释,到叫我不好意思了。却原来,我是那仗势的根源。

      我连忙赔笑:“你别瞎猜,我没那意思。我知道,十七爷最仗义了。”

      小十七真是小孩习性,立马又高兴了,神采飞扬的与我东扯西拉。

      很快就到了宓娘娘居住的储秀宫。我一进宫门就傻了。好大的院子。且院中有院,一栋接着一栋。

      我悄声问小十七:“宓娘娘果然受宠,一人住这样大的院子。”

      小十七说:“傻了吧你,原来你什么都不懂呀?这里住了很多娘娘,宓娘娘只是其中一位。”

      我很吃惊:“什么?你爹让很多的老婆住在一起?他不怕这些老婆打起来呀?”

      小十七强忍着笑:“别瞎说,当心让人听见。”

      又走了一会儿,就见有人上来给小十七请安:“十七爷吉祥,您可来了,娘娘正等着呢!”

      我跟着小十七低头进屋,顺着小十七请安的方位跪下,等小十七请安完毕,也恭恭敬敬的磕头问安:“民女岳思盈叩见娘娘,娘娘吉祥!”

      我在跪下的一刹那,忽然想起,我该怎样称呼呢?也不知能不能称呼宓妃娘娘,我不知道现在宓娘娘封妃没有。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笼统的称呼她为娘娘。因为,不管她位分高低,总归都是娘娘。

      那宓娘娘对我说:“恩,免礼,起吧!抬头让我看看。”宓娘娘的声音圆润婉转。让人如沐春风。

      我抬头一看,只见塌上坐着一人,着便装,没戴旗头。粉脸桃腮,柳眉杏眼,眼波盈盈如清泉,神色之间,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淡定。我恍糊之间,还以为是看见了林妹妹。她这样的人才,会得宠是必然的。

      她见我抬头,起身走向我,身材窈窕,行走之时,身姿婀娜摇曳,我发现宓娘娘竟是三寸金莲。怪不得坊间传言,这位宓娘娘乃汉人女子,果然不差。

      宓娘娘面戴浅笑看着我,声音温润悦耳:“呀,果然是个标致小丫头,怪不得十七、十八喜欢你。本宫老早就想见见你,一直没有机会。那幅绣像我很喜欢,谢谢你为我儿做的一切。”

      宓娘娘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旁边的丫头慌忙过来扶着抹泪的宓娘娘坐回塌上。打水绞帕子一阵忙活,服侍娘娘洗脸补妆。

      娘娘问了一些小十八在草原上的事情,我简洁的讲了一些小十八打猎、学习的事情,避而不谈小十八生病弃世之时的痛苦景象。宓娘娘任然听得泪水涟涟。我慌忙住了口,不敢再多言多语。

      临了,一个老嬷嬷端着盘子走到我面前,宓娘娘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几次舍命相救我的小十八,只怪我儿命薄。这些个东西不值什么,是我当娘的一番心意。也是我替我那薄命的孩儿谢谢你。望你收下,不要推辞。”

      我告辞娘娘出门时,宓娘娘又对我说:“本宫虽然人微言轻,岳姑娘今后如果有什么为难之事,如果本宫能帮的上忙,只管让小十七来言语一声,也希望你有空来本宫这里走走。陪本宫说说话儿。”

      我见那宓娘娘盛情拳拳,惟有连连答应。

      那小十七却在傍边多嘴:“母妃娘娘这个心愿恐怕要落空了,岳姑娘是汉人女子,不奉诏是不能随便出入宫廷的。”

      宓娘娘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让那老嬷嬷递给我,宓娘娘言道:“你以后凭此玉佩出入宫廷,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你去吧!我也乏了。你记得常来走走。小十七,你替母妃送岳姑娘回去。”

      我还要推辞,小十七连声答应,并使眼色让我收下玉佩。我只好谢恩收下,然后跟着小十七退了出来。

      出了储秀宫,小十七要我任然坐宓娘娘的车,去给太妃们送东西。我觉得在宫里大摇大摆的坐车招摇不大好,小十七却另有一番看法:“像你这样的生面孔,如果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宫里乱窜才叫不大好。娘娘的车在宫中行走,是再和情不过的事情了。你还是老实的坐着吧,我是不会跟着你去丢那个人的。再说,你有娘娘给的玉佩,怕什么?”

      到了养老宫,说是养老宫,实际上就是冷宫,我刚刚在储秀宫,看见娘娘的门上已经挂上了娟质的门神。养老宫的门上却什么也没有。

      我们的车子刚进院子,就听见好几扇门同时打开的声音,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扑过来一把抱住小十七,嘴里瞎嚷嚷:“皇上,你终于想起我们来了,来接我们了!哈哈哈!我终于熬出头了!”

      那尖锐又诡异的笑声,仿佛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一样,如泣如诉,阴森凄厉,让人听了胆颤心惊,毛骨悚然。

      正当我吓的半死的时候,几个太监从一间房子里冲了出来,举起鞭子就往两个老太太身上乱抽,两个老太太被抽的抱头鼠窜。

      一刹那,院子里哭的哭,骂的骂,马鞭子抽的啪啪直响。我见那两个白发老太太脸上已经带彩。连忙拉拉小十七的衣袖,小十七正要呵止,只听一个苍老却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好啦,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够了吧!”

      几个太监住了手,谄媚的看着那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老太太:“哟!惊了你老姑奶奶的架了,这不,我是怕他们惊了这位十七爷,才吓唬吓唬他们。”

      那老太太冷漠的看着我与小十七,我连忙说:“民女叫岳思盈,是小喜子让我来看望各位老姑奶奶的。”

      小喜子告诉我,这冷宫之中,清醒的太妃喜欢让人叫她们是某家的姑奶奶,疯癫的太妃们喜欢别人叫她们娘娘。

      我见这位老人家,虽然满头银丝,却梳的一丝不乱,衣衫虽旧,却穿的整齐干净。想必她就是小喜子口中的郭络罗氏的老姑奶奶。

      果然,那老太太听了,立马热情的拉着我的手说:“你就是那个善良的岳家姑娘呀,常常听小喜子说起你,我就想,这辈子如能见姑娘一面,死了也就闭眼了。”

      小十七让那些太监帮忙把东西往下搬,我随着老太太进了屋。怎么说呢?虽然是大冬天,屋里却没有火盆,也没有烧地拢,冷的跟冰窖似的。屋里还有三位老太太,她们脸上木木的,对我的来到好象没感觉一样。

      郭络罗氏的老姑奶奶对房里的几位老太妃说:“你们成天的唠叨要见见岳家的善心丫头,怎么人来了,你们又不搭理人家了?”

      几位老太妃听了,马上围了上来,拉的拉手,让的让坐,倒的倒水,好不热情。

      太监们把东西不断的往屋里搬,四位太妃都红了眼眶。边擦泪边说着感谢的话。刚才那两位疯癫的老太太也被太监带了进来,她们两人头发散乱,眼光发直,不停的傻笑着,嘴里唠叨着:“皇上很快就会来接我的。一定会的。”

      屋里四位老太太帮她们梳好了头发,虽然天气很冷,那两位疯太妃身上还是散发出一种汗臭与臊臭的混合臭味,十分打头、熏人。

      郭络罗氏的老姑奶奶对我解释说:“这两位疯了的老太太是受过先皇宠幸的,一心巴望着皇上能够再次宠幸他们,结果等来的是先皇驾崩,自己成了太妃了,希望没有了,人就魔怔了。成天幻想着皇上会回来接她们。”

      她停顿了一下,抹抹眼泪又接着说:“我们六人是一批的秀女,刚进宫时在一个姑姑手下受训。当时,我们个个满怀憧憬,相约说要互相提携,真是一语成咒,我们果然是相互提携了一辈子了。”

      我看着她们满头的白发,想起了杜牧之的宫人怨:尽是离人院中女,

      苑墙城外冢累累。

      少年入内教歌舞,

      不识君王到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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