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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三人行 ...


  •   第五十七章三人行

      洪水犹如猛兽,在风雨中,咆哮着狂奔而下。

      不远处,洪峰一浪掀过一浪,崩碎的沙包混合着沿途席卷的黄沙泥土,不断吞噬堤坝的决裂口。

      段涛站在风口浪尖,指挥堤坝上下的抢险。

      堤岸上的守军配合着禁军,往江河中投递剩余的沙包和绳索,禁军接到就依次传递,顺着绳索手挽着手,层层叠放开来。

      江河里的道道身影,便随着波涛起伏,声势气吞山河。

      阮婉目不转睛,不知心中作何滋味。

      ……

      “文槿文槿!”宋颐之见势,也嚷嚷着要上前。奉命留守保护的禁军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低头,“殿下……”

      阮婉回过神来,才一把伸手扯住他衣袖,“小傻子。”话不多,声音里稍有哽咽。

      宋颐之却不依不挠,在原地拼命跺着脚,“少卿少卿,别拉我,我也要同文槿一道!”

      阮婉险些拦不住,只得凛声怒喝,“小傻子!你去添乱做什么!!”

      眼色微红,牵着他的手却笃定有力,言语掷地有声。

      宋颐之闻言微顿,嘴角耷拉着,委屈回头望她。却只消一眼,眸色里的委屈就瞬间消融殆尽。

      少卿哭了?!

      宋颐之讶异张嘴,遂后便是慌乱。

      从来都是他无理取闹的时候朝少卿哭,他哪里见少卿哭过!少卿素来胆子就小得很,定是被洪水吓住了。

      可少卿哭了怎么能行!

      去寻文槿的念头霎时抛到九霄云后,宋颐之着急得不行,一边焦头烂额绕着她团团转了好几圈,一边学起她平日里的语气哄道,“少卿少卿,不怕,我同你一处。”

      “小傻子,我不是怕……”阮婉声音微颤。

      这一晚,就似特别难熬。

      ……

      直至天色将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最后一波洪峰彻底过境。

      一众将士在水中泡了大半宿,济郡堤坝总算是保住。

      待得韩涛确认险情过去,才相互搭手,或是由堤坝上的守军帮衬着,从水中缓缓上岸。

      浑身湿透,衣襟上下沾满泥渍,脸上竟无一丝干净之处,就似张嘴都能吐出几口浑水来。

      各个狼狈至极,却又笑意盎然。

      笑意里就带着十足疲惫。

      泡在水中的半宿,没有停下喘过一口气,一直精神高度紧张,随时全力应对。待得知晓堤坝得保,纷纷爽朗笑出几声,身体就像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下来,才晓何谓脱力一说。

      更有甚者,爬上堤岸便倒头就睡,也不要旁人再扶。

      晨曦光束里,人人都似从泥浆中趴出来一般,灰头土脸,分不出你我。

      半晌,阮婉才在人群中认出邵文槿,和秦书相互搀着爬上堤岸,满身泥渍,一脸狼狈,伸手去擦额头。

      漫无目的回望堤坝一眼,良久,又瞥目看向阮婉和宋颐之处,目光便毫不掩饰停在她身上,自嘲一笑,模样甚是窘迫。

      阮婉竟也不由一笑。

      宋颐之自是飞奔迎了上去,“文槿文槿!”

      “睿王殿下……”有人本就几近脱力,迎面跑来的宋颐之力气又大,被他当面一撞,邵文槿顿觉身体吃不消,险些站不稳。

      再闻得一声欢天喜地的“文槿”,肩膀上重重一拍,有人脑中就“嗡”的一声作响,毫无预兆,直接倒头栽下。

      宋颐之惊恐睁眼,再回头,便冲阮婉“哇”得哭出声来,“呜呜,少卿少卿,文槿死了!!”

      死个屁!

      阮婉恼得很。

      ……

      **********************************************************************

      邵文槿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鼻息间是轻微的鼾声,额头上有惬意的温和萦绕。这缕温和里,还带着他熟悉的发间馨香。

      独特,清淡,几许撩人心扉。

      邵文槿知晓是阮少卿。

      就也默不作声,佯装不醒。

      耳旁,毛巾缓缓入水浸湿,再轻手捞起,清澈细腻的紧水声。

      有人俯身替他擦拭脸颊,毛巾上的温和润泽沾染了肌肤,亦如贴在颈旁轻柔呼吸,就有道不明的蛊惑,丝丝泅开在心悸。

      隐在喉间抑制和羞怯,早前难以启齿,此时却经不住层层蛊惑,只兀得攥紧掌心,一席话便脱口而出,“阮少卿,我若终身不娶……你,可愿跟我?!”

      继而睁眼,忐忑不定看“她”。

      之所以称“她”,便是富阳时那一幅女装扮相,娇艳欲滴。

      “她”也目不转睛看他。

      良久,待得有人脸上的窘迫快要挂不住时,才见“她”明眸一笑,清浅酒窝贴近他唇畔,“文槿,我愿意。”

      他欣喜若狂,伸手揽起“她”腰身,强行按在身下。

      ……

      邵文槿猛然乍醒。

      气喘吁吁下,惊魂未定坐起。

      阮婉果真在给他擦脸。

      阮婉便也被他吓了一跳。

      先前尚还好好的,突然惊坐起,莫名的复杂神色凝望她。阮婉心虚得脸色一红,遂而愣愣将毛巾扔回盆中,吱吱唔唔道,“看我做什么!”自己问都都没有底气,她怕遭他看穿笑话。

      邵文槿昏倒之后,是被秦书扛到临时休息所的,济郡物资紧缺,草草换了身衣裳,秦书又去处理旁事。

      阮婉好容易打发了宋颐之去找些汤汤水水,自己才得空,一边给他擦脸,一边细细打量他。

      过往许是偏见作祟,她一直没觉得邵文槿好看过。

      邵文槿不似苏复,有一眼可见的精致五官,举手投足间风姿绰约,气质翩若谪仙。也不像宋颐之,本就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袖间还有白玉兰花香悠然入脾。甚至都比不过邵文松,轮廓分明,白皙朗润,犹若璞玉般干净清澈。

      只是不知何时起,她也突然觉得邵文槿入眼的?

      目如朗星,神明爽俊,邵文槿其实相貌堂堂,在慈州时才会有孩童带错了口信。

      阮婉心中唏嘘,就趁着替他擦脸的功夫,贴得更近些看他。

      不想刚看了几分,他便骤然坐起,阮婉做贼心虚,就明显吓得不轻。倘若他突然问起,她还不知要如何掩饰。

      好端端的仔细看他做什么?

      两人都心中有鬼,相互对视一眼,终是邵文槿耐不住心底不安,直接问出口,“我先前……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

      阮婉微怔,遂而木讷应声,“有……”

      邵文槿咽口口水,竟然蓦地脸红了,低眉垂眸不敢看他。想起方才的一场春/梦,不知自己有没有乱说什么。

      奈何阮少卿又全然像个木讷一般,他不多问,他也安静怔在一处。邵文槿只得尴尬开口,“那我同你说了什么?”

      阮婉一脸诡异看他,“一直唤我少卿。”

      方才一直唤他名字还能作何?

      邵文槿脸色更红,徒然语塞,便更不敢抬眸看她。

      阮婉瞠目,“邵文槿,你该不是被洪水冲坏了脑子吧?”

      这般气氛之下,邵文槿啼笑皆非。

      阮婉则顺势开口,绕开先前的尴尬,“你还真当自己是洪水猛兽不成?想也不想就往下跳。”

      语气里流露的幽怨,就连阮婉自己都惊愕不已,遂而话锋一转,佯装戏谑道,“我就是来看看,在江里泡了一宿,你是缺胳膊了还是断腿了?”

      邵文槿先前尚还拢眉,此时便有些懈气看她,再是哭笑不得。

      “阮少卿……”这一句唤出,又实在无奈得很。阮婉则是弯眸一笑,“邵文槿,原来若是洗干净些,你还挺白的。”

      只此一句,邵文槿无语到了极致。

      阮婉便自顾笑开。

      邵文槿就也跟着笑起来。

      ……

      待得晚些时候,江离领着宋颐之跑回,宋颐之听到他二人喜笑颜开,就也傻傻笑起来,笑了好些时候才想起问,“少卿文槿,你们方才在笑什么!”

      江离满头黑线。

      宋颐之却反而咧嘴笑得更欢。

      阮婉清浅顾目,“小傻子,让文槿说与你听。”遂而掀起帘栊离开,几步离开,不作停留。

      江离眸间微滞,便又疑惑瞥向邵文槿。

      邵文槿微怔,继而回味半晌,唇畔竟也不觉勾勒起一丝莫名笑意。

      阮少卿,还是头一遭这般唤他。

      文槿……

      在他听来,就委实受用得很。

      ************************************************************************

      洪峰过去几日,堤坝修筑工事吐火如荼。

      段涛为人严谨,监工也一丝不苟,阮婉同邵文槿根本无需多加操心。

      加之京中的赈灾钱粮陆续抵达济郡,阮婉、宋颐之和邵文槿三人便启程去往济郡及临近受灾郡县分发赈济物资。

      邵文槿是邵大将军大公子,又素来受敬帝喜爱,所谓的封官授爵都在父亲庇护之下,旁人深以为然。

      济郡洪峰,才让邵文槿在禁军中威望渐起。

      邵将军!便是江离之流都刮目相看,比起过往出使长风时敬重不知多少。

      换做从前,阮婉定是要再嚷嚷一声胳膊肘外拐的!如今,倒像无事一般,自顾“文槿”唤得正欢,让一众人等错愕不已。

      昭远侯同邵将军,好似,近来要好得很!

      未及思忖,邵文槿便已上前伸手,“少卿,慢些!”

      ……

      自十月到腊月,宋颐之一行辗转临近四五郡县,沿途百姓都对两人改观不少。

      睿王是傻子,过往民间猜忌就多。另一个昭远侯,更是被描绘得张牙舞爪,穷凶极恶。而睿王和昭远侯形影不离,便多被形容成一对奇葩。

      直至亲眼所见,方知言过其实,根本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可怕。

      甚至,有些亲切客人——除却昭远侯不时调理睿王的恶趣之外。

      睿王虽傻,却率真诚恳,百姓大都感恩戴德。

      ……

      冬日里,阮婉还在济郡见到了许念尘。

      不仅置办了冬被棉衣,应对急需,还出钱在济郡兴建学堂和商铺。

      只是许念尘一路都很低调,不想被旁人知晓,若不是段涛偶尔提及,宋颐之和阮婉险些见不着他。

      许念尘不似旁的商人谄媚,阮婉亦对许念尘有好感,“许老板倒是与寻常商人不同。”

      若说许某为乡亲略尽勉力,这样的言辞便假了。许念尘着墨极少,“我同夫人失散了,积德而已。”

      许念尘并不功利,宋颐之也喜欢同他一处。

      “日后有机会到富阳再聚。”许念尘离开时,阮婉应声。

      ……

      到了腊月中旬,队伍启程返京。

      水利工事预计要到明年中旬,段涛留下督建,并未同行。

      宋颐之三人却是要在年前赶回宫中复命的。

      离开时,济郡就有百姓采了腊梅沿途相送,宋颐之笑得甚是欢喜,满满捧了一怀。

      ……

      回程就不似来时那般赶路,阮婉也时常同邵文槿和宋颐之一道遛马。两月里,业已习惯了处处三人行。

      而少卿和文槿关系日渐融洽,宋颐之欢呼雀跃。

      宋颐之有时亦会抱怨阮婉骑马骑得慢,阮婉不以为然,别总拿我同你们二人相比……

      邵文槿便握拳一笑,耐着性子等她优哉游哉说完,才又狠狠一掌拍上。马匹受惊,兀得撒腿便跑,阮婉吓得鬼哭狼嚎,“邵文槿!!”

      宋颐之大骇,“少卿少卿!”□□猛然收紧,就紧追而上,惊慌失措,生怕少卿摔下,也摔成同他一样的傻子如何是好?

      邵文槿便也策马扬鞭,唇畔是爽朗的笑声。

      江离和秦书都是汗颜无比。

      ……

      腊月二十九,赈灾禁军返回京中。

      “父皇,母后!”宋颐之扑入敬帝和陈皇后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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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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