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番外3 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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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程英终于如愿以偿地赢得了美人的芳心。
但余梓书为了不伤义父的心，终究还是不愿留在星月山庄。
于是程英便决定带他一起归隐山林——如此以来，余梓书虽然没有杀掉程英，却的确已让这一代的星月双使从此从武林中销声匿迹，也算是以另一种方法达成了义父余晶的嘱托，他也就可以安下心来，心安理得地和程英在一起。
这个结局虽然看似圆满，对余炼和程韵琴来说却自然是件令人头痛的事——顶替程英和崔昌位置的两个人，又到哪里去找呢？
面对这种情况，主动提出解决方案的是赵雄。他的方法说来也很简单：让程英改回姓赵，程英之子程轩也改名为赵轩，提赵家传承香火；而他则改名为程雄，代替程英作程家后人。
这个方案当真是皆大欢喜，余炼、程韵琴、赵怡、敏欣和赵英等人都纷纷称赞程雄的聪明懂事。
不过，接下来却还有另一个很重大的问题：该找谁和程雄一起练星月剑法呢？
程韵琴曾忍不住苦笑着向余炼抱怨：“我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亲儿子，还收养了一个孩子，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为了惩罚我们的不伦之恋，他们居然一个一个地跟着男人跑了，到最后我们还是后继无人……”
“哎呀呀，没办法~”余炼也苦笑道，“看来和叶家堡‘联姻’就是咱们的宿命啊！”
的确，所有人都很快在第一时间再次想起了叶家堡的叶豪和叶杰兄弟。毕竟，练星月剑法这种事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星月山庄几乎代代庄主都若不是自己包揽了，那就是和关系最为密切的叶家堡的弟子合练。当年叶杰不愿意到星月山庄来，也许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害怕冷傲的程英，也许是那时年龄还太小，又也许是因为其他种种原因。如今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叶杰不愿意，比当年更加成熟的叶豪也该愿意才是——叶豪和程英同样强硬的性格自然是水火不相容，但温和的程雄总能多包容他些的。
事实证明，叶豪果然比当年识大体了许多，一口答应了可以考虑此事。
当然，修习星月剑法的两个人，要是彼此都看不顺眼，那也是万万不行的。程雄和叶豪叶杰兄弟虽然幼时曾见过，却已经多年不见，也不知如今彼此是何光景。于是，程韵琴和余炼决定派程雄前去叶家堡与叶绯和叶豪进一步商议此事，也好趁此机会彼此熟悉了解。
不过，程雄顾虑颇多：叶豪的性子听说是青出于蓝般地强势，他们是否能真的如同当年的程斌和叶绯般相处融洽呢？自己对他之前的印象其实一般，能否做到像程斌对叶绯那样的绝对包容呢？而且，如果叶豪还是看他不顺眼，叶杰也还是不愿意，下一步又该去找谁？
程雄一边思考着这件事，一边心不在焉地在路上走着，猛然间撞到了一个人。
“……啊，抱歉抱歉！”程雄抬起头，见眼前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他装容朴素，一身的粗布衣衫，容貌却极为清秀俊俏，让程雄一时间不由得看得呆了。他甚至开始幻想，也许他和他大哥一样，会因为一次大街上意外的邂逅而被这个少年缠上，发展出一段良缘。
但事实与想象总是有差距的。
“你没长眼睛啊？！”少年只是凶巴巴地瞪了程雄一眼，就转身跑掉了。
“……呵呵，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程雄笑着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句，便继续赶往叶家堡。
他到叶家堡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叶家众人都已经在等候他多时了。
“雄儿，你来了啊！”叶常青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他如今仍旧是叶家堡的堡主，虽然已六十多岁了，身体还十分健硕，精神状态也很好。他一旁的叶夫人也仍旧是和蔼慈祥。
“叶堡主，劳您老人家久等了！”程雄恭敬地作了一揖，又去一一招呼旁边的其他人，“叶夫人，叶叔叔，程叔叔，小豪，小杰，你们都还安好吗？”
叶绯笑道：“雄儿还是那么彬彬有礼，面面俱到，就和某人一样。”说着，他笑看了程斌一眼。
程斌只是温柔地冲他轻轻一笑。
他们两个仍然是一个泼辣娇俏，一个温和儒雅，也仍旧是感情和睦。由于这些年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岁月也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不过已身为人父的叶绯比当年多了许多冷静与沉着，少了许多冲动。
而与曾经的叶绯活脱脱是一个模子引出来的是叶豪。他已经忍不住嚷嚷起来：“雄哥哥，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我还以为你当了少庄主之后会威风一点呢，结果还是那么谦卑……”
叶绯笑道：“谦逊些有什么不好？若不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岂能容忍你的一身坏毛病？”
“切~”叶豪冲父亲做了个鬼脸，“爹爹又瞎说，我哪儿有什么坏毛病？”他和弟弟叶杰都并不把叶绯称作“义父”之类，而是直接叫“爹爹”，这样显出他们的关系更加亲热。
“呵呵~”叶绯仍笑着，也不责怪他什么。他当年总嫌父亲叶常青对自己太凶了，所以他对叶豪和叶杰兄弟都十分宠溺，再加上程斌也是个好脾气的，便造成叶豪现在比他当年还要任性得厉害。
不过，叶豪的胞弟叶杰却天性内向安静，羞涩腼腆。他冲程雄浅浅一笑，轻声招呼道：“程雄大哥好……程英……哦，不是，赵英大哥他最近还好吗？”
程雄笑着点了点头：“大哥他最近好得不得了，和梓书在一起快活得神仙似的。”
“嗯，那就好。”叶杰这才放下心来。对于当年拒绝跟着程英去星月山庄练剑的事，善良的他一直心怀愧疚。
“哈哈，雄儿你是不是觉得杰儿还是那么害羞？”叶绯充满爱怜地揉了揉叶杰的头发，然后对叶豪道，“豪儿，你带你程大哥去四处转一转吧，他也许久没到叶家堡来了。”
“哦，好吧。”叶豪应了一声，转头对程雄道，“那我们走吧。”
“好！”程雄知道叶绯是有意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好让二人培养感情，也就跟着叶豪去了。
可叶豪一走出大厅，却立刻拉下脸来，“哼，一想到要在你下面，我就觉得很不爽！”
“……下面？”程雄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是说，当我师弟吗？”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叶豪瞪了他一眼，“要是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了，练星剑的不是都只有在下面吗？！”
“……………”程雄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没人规定我们将来一定要在一起吧？只是一起练剑而已。”
“可是太爷爷和爹爹他们不都和他们的师兄在一起了吗？”叶豪振振有词地道，“我听很多人都在传说，星月剑法是一种很神奇的剑法，凡是练过这种剑法的两个人，就会产生不可自拔的不伦之情，然后做那些会让下面那个人很痛的事……”
“………………”程雄苦笑道，“我倒觉得，两个原本就互相欣赏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星月双使。这样的两个人，日后朝夕相处产生更深的感情也不奇怪。否则，若是像我大哥和崔昌那样勉强凑的，搭档也做不长久。”他的言下之意是，他眼前对叶豪并没有欣赏可言。
叶豪可也不是傻瓜，岂能不明白他的暗示？“切！我还不欣赏你呢！！我一看到你就烦！！要不是爹爹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说什么男子汉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死都不想去什么星月山庄！！”
“……哎，看样子要培养我们之间的默契，只怕……”程雄正想感叹一句前途多难，忽听一个男人愤怒凄厉的破口大骂：“姓叶的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有种把老子杀了啊！！只有孬种才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慢慢折磨老子！！还自称是什么名门正派呢，我呸！！！”
“……？”程雄一头雾水地看着叶豪，“这是谁？”
“哼！”叶豪露出厌恶鄙夷的表情，“一个专门在叶家堡附近偷鸡摸狗的小贼！对了，你最好也看看你的钱袋还在不在！”
程雄听了这话，忙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然后一声惊呼，“……哎呀！！好像真不见了！！”
“什么？！他的胆子居然真的那么大，敢偷到我叶家堡客人的头上来了？！走！！我带你去找他要回来！！”叶豪话音一落，就一把拉过程雄，怒气冲冲地朝那骂声的方向走去。
程雄跟他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少年正被五花大绑在一颗树上。他本就褴褛的衣衫此刻更是破烂不堪，还露出了布满伤痕的洁白肌肤。“……啊，是他！！”程雄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在街上撞了一下的那个少年。想来那少年就是趁那一刹那偷了他的钱包！
叶豪二话不说，掏出随身带着的鞭子重重地朝那少年身上抽了上去。“把你偷我程大哥的钱交出来！！”
“……唔！”少年虽然痛得漂亮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但脸上却毫无惧色，“老子不交又如何？！你他妈的把老子打死啊！！”
“……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叶豪更是怒不可遏，又要一鞭子打过去。
“住手！！”程雄连忙一把抓住叶豪的手，“别打了！！他当小偷固然不对，但你又怎么能随便对人滥用私刑？！”
“什么叫滥用私刑啊？！”叶豪怒视着程雄，“我好心帮你要钱，你居然敢这么说我？！我们习武之人，不就是要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吗？！他这种奸恶之徒，我打他有什么不对？！你抓着我干什么？！放开我！！让我打死这可恶的小贼！！”
“………………”程雄知道叶豪的性子和叶绯当年一样嫉恶如仇，似乎他的理论也没有什么不对，所以自己一时也找不到话语反驳。但程雄依旧死死抓住叶豪的手，不让他继续伤害那少年，“无论如何，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放了他吧。”
“你的面子？！”叶豪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的面子很大吗？！你叫我放了他？！门儿都没有！！”
“……那算我求你了好不好？”程雄开始低声下气地央告。
被绑在树上的少年却丝毫不领他的情，骂道：“我呸！！你又是哪里来的伪君子啊？！少在那儿假惺惺地演戏了！！既然你是他们叶家堡的客人，肯定也是什么狗屁名门正派的！！”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程雄虽然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柔声道歉，“我是星月山庄的少庄主程雄，星月山庄也的确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正派。但并不是所有名门正派都会这样……”
“哪样啊？！”叶豪愤怒地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我很丢名门正派的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雄毕竟身在人家的地盘，再说叶家堡和星月山庄又是世交，就算他心中对叶豪此刻有一百万个不满意，也只能尽量好言好语，“小豪，我真的是求你了，放了他吧！我相信他偷东西也是迫不得已，他偷了你多少钱，我还你就是。”
叶豪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要是偏不放呢？！”
“……那这样吧，我们去问问叶叔叔，这个人是该放还是不该放。”程雄知道，叶家堡唯一能制得住叶豪的只有叶绯，而现在的叶绯毕竟不再像当年那么地率性而为，不管内心赞不赞成放掉这个少年，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小贼而伤了星月山庄和叶家堡的和气。
“哼哼，你少拿爹爹来压我！！问就问！！谁怕谁啊！！我现在就去找爹爹来！！”叶豪说罢，掉头就走。
他一离开，程雄连忙去解少年的绳索，“别怕，我现在就放了你……你没事吧？！”
“我有没有事管你什么事？！……唔！！”少年被碰痛了伤口，虽然嘴上逞强，却终究熬不过疼痛，不禁轻呼了一声。
“啊！对不起！弄痛你了！”程雄连忙更加放轻了动作，加倍小心翼翼地忙活了一阵，总算是把绳子给解完了。他见少年的衣着已是破烂得不成样子，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少年却也不去感谢他的好意，一获得自由，立刻就往旁边的屋顶上迅速一跳。“我走了！”
“哎呀，等等！”程雄也赶紧跳了上去，拦在他面前，“你身上伤得不轻，先留下来让我给你上点药吧？”
“上你个头啊！！”少年怒道，“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姓叶的男人一会儿就要回来抓我了啊？！我现在不走，还走得掉吗？！”
“……呵呵~”屋檐之下忽然传来了一个人的笑声，“小兄弟，你放心吧，现在没有人会抓你了。”
程雄往下面一望，只见他说话之人正是被叶豪带来的叶绯。叶杰也跟着他们过来了。程雄忙对那少年道：“刚才说话的是叶家堡的少堡主，除了堡主之外，这里就是他说话最算数了。他都说放了你，自然没人会再抓你了。你就安心地跟我下去吧？”
“………………”少年迟疑了片刻，心想，自己在这么多武林高手面前反正也逃不掉，只好认命了，“……算了，下去就下去！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他说着，便又轻盈地跳了下去。
程雄也再次跟着他跳了下去，笑道：“小兄弟，看不出来你还身手不凡啊。”
叶豪冷笑着插嘴：“一个当贼的人，脚底下功夫不行怎么逃得掉？”
少年也对他冷笑了一声：“没错，我还真就是为了当贼才练的轻功，你又能如何？！”
“做贼的居然还那么理直气壮？！”叶豪恨恨地对叶绯道，“爹爹，你看他嘛！！根本就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这种人怎么能放出去继续祸害江湖？！”
叶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王枫！”少年朗声答道，“帝王的王，枫叶的枫！”
“……哎呀！！”叶豪一声尖叫，“枫？！他居然敢和太爷爷取一样的名字？！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还帝王的王呢？！真不要脸！！”
王枫怒道：“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再说，我就是跟你那什么太爷爷名字一样，又怎么样啊？！我还偏偏就喜欢这个名字，就喜欢枫叶，我还偏偏就活得不耐烦了！！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啊！！”
叶豪闻言也是怒不可遏，“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指向王枫：“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程雄连忙挡在王枫前面：“小豪，你别这样！冷静点！”
“豪儿，够了！”叶绯厉声喝止，“你和一个小偷计较什么？！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哼。这话也对。”叶豪只得又悻悻地收回了剑。
王枫却丝毫也不感谢叶绯，他听出了叶绯话中暗含的对自己的不齿，反而更怒，冷笑道：“是啊，我只是个卑劣的小偷，哪儿有资格和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大人物说话？如果各位没有别的吩咐，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程雄急道：“他们说你什么不管我的事，我可一句话都没有贬低你啊！”
“…………”王枫仔细想了想，似乎程雄真的从头到尾都对自己态度极其友好，而其他人有着本质区别，“……你干嘛要对我那么好？！有什么企图？！……哦！我知道了！”不等程雄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恍然大悟一般，“你看我长得好看，像骗我跟你上床，对吧？！”
“………………！”程雄一时间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噗……”叶绯则忍不住莞尔一笑，忽然觉得这王枫去当贼固然可恨，但其实也有挺可爱的一面，直率的性子还真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叶豪却已经快被活活气死了：“姓王的，你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啊？！你那样也叫长得好看，那小杰就是国色天香了！！”
“……哥哥……”叶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扯了扯兄长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叶豪把目光移向弟弟，神情骤然间变得温柔起来，笑道：“好看就是好看，还不能说吗？”
王枫却像从这句话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冷笑道：“看吧？原形毕露了吧？居然说一个男人是什么国色天香？！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们这些臭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和你们一样的色鬼跟我说，给我多少钱让我陪他睡一晚……我呸呸呸！！简直就是大变态！！”
“……呵呵~”程雄忽然轻轻一笑，“是啊，你长得好看，所以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好，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名门正派都是伪君子，我这样直接说出来，是不是证明我最多只是个真小人？在我看来，就算当真小人也比当伪君子好些。”
“……！！”程雄这句话倒让王枫大吃了一惊。的确，按照自己刚才的想法，程雄在长辈面前一定会对自己的说法坚决否认，想不到，他居然一口承认了。
“不过呢，”程雄又话锋一转，“我对你的印象越来越好，也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你刚才身处那样的逆境却能宁死不屈，这种英雄气概很让我钦佩，所以想和你交个朋友。”
“……什么？你说我是英雄？！”王枫第一次被人用这两个字形容，他简直忍不住怀疑，要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脑子出了问题。
程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直直地凝视着王枫，一字一顿地道：“不错，我说你是英雄。”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严肃无比，也是认真无比。
“………………”王枫也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心头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人，不像是傻瓜，倒像是个……是个什么？好人？奇怪的人？奇怪的好人？
程雄又柔声道：“我想，你之所以会偷人钱财，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对吗？”
“……好，我就信你一次，也许你真的是个讲道理的人。跟我来。”王枫说完“跟我来”这三个字，转身就走。
“叶叔叔，我跟着他去看看。”程雄毕竟是个懂礼貌的人，虽然急着要跟上王枫，还是不忘跟叶绯打个招呼。
叶绯沉吟了片刻，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啊？”程雄一愣，“怎敢麻烦叶叔叔？叶叔叔莫非是怕他伤害我？请叶叔叔放心，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叶绯微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他就算有再多同伙，只怕也奈何不了你武功高强的程少庄主。”
程雄脸一红：“叶叔叔你别取笑我了。”
“呵呵~”叶绯笑了笑，“其实我只是也对这孩子很好奇罢了。”
叶豪插嘴：“爹爹，我也要去！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还想玩什么花样！”
“我……”叶杰怯生生地道，“哥哥要去，那我也要去……”
“好吧。”叶绯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王枫听到这个结论，回头望了他们几个一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扔下一句：“一起就一起！！你们人再多我也不怕！！”
就这样，王枫把众人带到了一处破旧的院落。
院子里都是老人和小孩，他们一看到王枫出现，争先恐后地迎了上来。
老人们说着“枫枫，你回来了啊？”，而孩子们则亲热地叫着“枫哥哥”。
“呵呵，大家，今天的收获很丰盛呢！”叶枫说着，掏出一个钱袋——正是他从程雄那里偷来的那个，“来来来，大家都来分吧！”
“哦哦哦，好多钱啊！”孩子们纷纷兴奋地欢呼起来
一个小女孩拍手笑道：“可以买新衣服咯！”
“不对不对，你们女生怎么整天想着穿衣打扮？！”一个小男孩纠正她，“还是吃饱饭要紧吧？这些钱够我们吃三五天了！”
“谁说只有女生才想着穿衣打扮啊？！”女孩子不服气地辩驳，“你看，连枫哥哥也换了一身很好看的新衣服啊！他很久没换新衣服了！”她指的是程雄刚才给王枫披上的外套。
“…………”程雄和叶家父子都是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一阵辛酸。不过是程雄出门时随身带的一点零钱，却可以让这些穷苦之人如此兴奋。若说这些钱真可以够那么一大院子的人吃上三五天的话，那他们每个人每顿吃的最多只有一个馒头。
“秦奶奶，”王枫微笑着把钱袋交到其中一个老奶奶的手上，“你来分钱吧。”
“好~”秦奶奶乐呵呵地答道，“还是枫枫你最有出息，总能赚那么多钱给我们花。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王枫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叶绯和程雄都看明白了——看样子这里的人都还不知道王枫到底是靠什么赚钱的。否则，他们也未必能用得那么心安理得。但无论如何，王枫的行为总算是情有可原的。
趁众人兴高采烈地分着钱，王枫走了过来，对程雄道：“这些人不是孤寡老人就是孤儿，几乎都没有劳动能力，所以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也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里的老人很多都在我小时候照顾过我，这些孩子，也都是他们捡来收养的——你看，他们自己都吃不饱饭，却还要帮助比他们更弱小的群体，我现在长大了，能丢下他们不管吗？当然，我们这里也出过些白眼狼，我可不能和他们一样。是，我有劳动能力，我也知道，你们怪我一个堂堂男子汉不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可我只靠卖那点力气，一天又赚得了几个钱？劫富济贫可就不一样了，万一偷的是个富豪，就能够我们生存好一段时间了……”
“可是，”叶豪忍不住打断他，“别说得理直气壮的！你怎么知道你偷的就是大富豪啊？！你有种去偷那些整天吃着皇粮又不做事的达官贵人啊！我们叶家堡的人，又有几个钱？！”
王枫冷笑道：“光凭你们穿的这身衣服，戴的这些装饰，我就能判断出你们绝不是穷人。我当然也不会对和我们一样的穷人下手，至于更富的人，又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我们穿的衣服很值钱吗？！也就只比你稍微好一点点吧？”叶豪仍旧不服气地辩驳着。
“哼，衣服的事先姑且不说……”王枫道，“那我问你，你们一顿饭吃几个菜？”
“这个嘛……”叶豪想了想，“我们一家人有爷爷、奶奶、爹爹、程叔叔和小杰还有我六个人，吃□□样菜，不算过分吧？”
“要是相比一顿饭就要吃尽天下美食的当今皇帝，当然不过分。”王枫冷冷道，“但要是相比我们这些那么多人一顿饭也许总共只有一样菜的人呢？有一样菜都已经算不错了——我们经常吃的都是白饭！”
“……………………”叶豪终于哑口无言。
王枫续道：“你们这些人自称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名门正派，但你们想过要拿出自己的钱来救济穷苦人民吗？也许有过，也不过是偶尔心血来潮，做做样子，拿出的只是自己的九牛一毛罢了。依我看，哪怕自己少吃几顿肉，少穿几件漂亮衣服，也要多救助他人，这才是侠，这才是义！”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让叶绯和程雄都极为惊讶叹服，同时也不由得有几分愧疚——想不到，一个市井小民，居然比他们更懂得何为狭义之道！
程雄深深对王枫作了一揖：“今日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过十年书！你放心，等我一回星月山庄，就一定向大师父和二师父谏言，让他们拨出一大笔钱来救助你们，以及天下所有需要救助的人！”他又浑身上下摸了一番，总算找到了点碎银子，递给王枫，“不过，这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我这里还有些钱，你们先拿去用……若是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旁边的当铺卖掉自己的衣服和靴子……”
王枫忽然扑哧一笑，打断他道：“你把衣服和靴子都卖了，是打算裸奔回去吗？”
“………………”这是程雄第一次看到王枫的笑容。他一时间看得痴了，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只有一个字：美！
叶绯见此情形也是抿嘴一笑，也摸出几张银票递到王枫面前，“王公子，雄儿的整钱都被你偷得差不多了，你们先拿我的钱用着吧。我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和爹商量救济之事。我们叶家堡，可不会落在他们星月山庄的后面。”
“……哎呀，你不用叫我王公子，这些文邹邹的称呼听着好别扭，你们也叫我枫枫好了。”王枫怔怔地看着那些钱，一时不知道改不改伸手去接。
这时，就连叶豪也翻出些银两来，“对不起啊，枫枫，我刚才不该打你，也不该那么说你的……这些都是我的零用钱，不多，因为爹爹是小气鬼……”
叶绯轻轻在他臀上拍了一下，“胡说！我是不想让你从小就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你爷爷当年对我不也是这样的吗？你在家里吃在家里住，要那么多钱在身上做什么？”
“……总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嘛，比如现在！”叶豪冲叶绯做了个鬼脸。
“……那个……我……”叶杰也开始找钱。
“好了好了！”王枫连忙阻止了他们，“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刚才从……喂，”他看着程雄，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雄苦笑道：“我刚一开始见到你就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我说我是星月山庄的少庄主程雄……”
“谁记性那么好啊？！再说，我那时候哪儿有心情管你叫什么？！”王枫瞪了他一眼，“总之，我刚才从你那里偷来的钱已经暂时够用了，其他的你们都先拿回去，我可不想欠谁的人情。至于刚才说那番话，也不是为了叫你们专门来救济我们，天下比我们更穷的人可还多着呢！”
“呵呵，我也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那……”程雄微微一笑，“那我介绍个正经工作给你好不好？你在我们星月山庄做事，我保证，你赚的钱一定够这些人生活了。”
“……真的？！”王枫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惊喜，但随即却又重回了警戒状态，“……你不是在说当你的男宠吧？！卖身来赚钱，我可不干！！要是我想干的话早就干了，那我现在已经富可敌国了！”
“…………”程雄忍不住又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像这种人吗？”
“哼，那可不一定。你虽然看起来很像个好人，可是有句话不是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程雄笑道：“看不出你还挺有学问的。”
“错！”王枫重重摇了摇头，“我只是有时候听你们这些文人咬文嚼字，然后就记住了。事实上，我可是大字都不识一个……你说我在你们那里能干什么啊？！挑水？砍柴？烧火？做饭？洗衣服？扫地？这些粗活我以前也给别人做过啊，月俸哪里够大家生活啊？！”
“………………”程雄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句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一番话，“你来当我们星月山庄的星使吧。星月山庄除了庄主外，最重要的就是星月双使，我保证，月俸一定能够大家生活。实在不够的话，我把我那份也给你。反正我也用不着。”
“……！！”叶绯闻言一惊，诧异地看着程雄。倒不是他一定要让自己的养子来当星使，但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不识字、基本不会武功、最多只会点轻功的少年，怎么可能说当星使就当星使？！程雄一向很识大体，怎么这次会那么感情用事？！
叶豪和叶杰兄弟倒反而像是都松了一口气。叶豪轻声对弟弟道：“太好了，我才不想去什么星月山庄呢，我只想和爹爹还有你在一起。”
叶杰腼腆的一笑，也轻声道：“我也不想和哥哥分开。”
“……星使？”王枫却是迷惑多于惊讶，“干什么的啊？我听说，好像是专门杀人的？”
程雄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星月双使虽然的确有时候会在星月悬空的夜晚去惩奸除恶，但大多数时候是帮着庄主管理庄中的大小事务……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不是成杀手了吗？”
“唔……”王枫想了想，“惩奸除恶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是我武功又不好，只会跑，不会打，怎么杀那些坏人啊？还有什么管理，我就更不懂了……”
程雄微笑道：“武功不好可以练，管理不懂可以学。我相信你是个天赋极高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轻功并没有师父教，对不对？”
“对。”王枫点了点头，“都是自己瞎摸索的。”
“那就是了。你对轻功和成语都可以无师自通，可见学问修武的天资都是一流的。”
“那……”王枫心动了，笑着追问了一句，“那我除了杀人和管理，不用干别的了吗？不用陪你睡觉吧？”
“要啊。”程雄不假思索地答道。
“………………”王枫本来已经差不多完全信任程雄了，只是开句玩笑，万万没想到程雄居然会给他肯定的答案，眉头顿时又拧成了一团。
程雄笑道：“枫枫，你别误会，星月双使都要同吃同住，这是星月山庄历来的规矩，因为星月剑法是种极需要高度默契的剑法，否则完全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我不习惯跟人同一张床睡觉，怎么办？”
“我也不习惯，我想我们慢慢就能习惯了。”
“……我说……”叶绯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雄儿，这么大的事，你难道就擅自决定了吗？不和你大师父还有二师父商量一下？”
“叶叔叔，你放心，”程雄一脸自信地回答：“我相信只要今天能说服枫枫，来日就一定能说服大师父和二师父。我想他们见到枫枫之后，也会很喜欢的。”
“……呵呵。”叶绯笑了起来，“想不到雄儿你也有那么魄力十足的一面，不愧是星月山庄的下一代庄主。那好吧，叶叔叔就祝你马到成功了。”
“谢谢叶叔叔！……那，枫枫，你的意思是？”程雄目前最关心的当然是当事人是否会点头。
“我先问你，星月山庄离这里有多远？”
“不太远，坐马车的话，走三五天就该到了。”
“那可不行！”王枫斩钉截铁地道，“我走那么远去了，要是你大师父和二师父不让我当那个什么星使，我岂不是又要走三五天才能回来？——噢，不对，回来的时候也不能坐你的马车了，只能走路了，那就不止三五天了。我怎么能花那么多时间去干这种可能是徒劳无功的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谁又能来给这些老老小小赚钱花？也许你会说，你可以给他们钱，但这也不对啊，我要去成功地当了星使才能慢慢还你钱，要是当不了，不是这辈子都可能还不清了？”
“……这……”程雄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有办法了！你这三五天就先住在叶家堡，我让大师父和二师父过来找你，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他们不同意，也耽误不了你那么多时间。”
“这样倒是不错。”王枫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等！”叶绯却顿时脸色一沉，“雄儿，你一定要这么劳烦你大师父和二师父大老远地跑一趟吗？！”
程雄笑道：“叶叔叔不用担心，大师父和二师父最近很喜欢四处周游，他们走走停停，沿途观赏风景，到叶家堡也就当是一起再旅游一趟，他们不在的时候，爹娘自然可以帮他们打理星月山庄的事务。”
“……………………”叶绯沉默不语。
事实上，叶绯心中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这些年，叶家堡虽仍旧一直和星月山庄联系甚密，但他从未和程斌一起踏进过星月山庄一步，就算偶尔去附近的林间小筑看望隐居在那里的师父程壑松以及叶星恬，却也是刻意错开与余炼和程韵琴前去看望的时间。而程韵琴曾独自到叶家堡拜访过，也刻意没有带上余炼。
说到底，余炼、叶绯和程斌彼此见面都还是会因为当年不愉快的事而尴尬。
程雄对于昔日的恩怨也略有些耳闻，忙道：“让大师父一个人来也是可以的，反正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二师父都会听大师父的。”在两位师父身边多年，他对余炼的性子早已十分清楚——余炼其实骨子里根本不在乎星月双使怎么样，星月山庄的将来又如何。他在意的只有程韵琴。当然，他也一样致力于建设好星月山庄，但那仅仅是因为，那是他心爱的韵琴最在乎的星月山庄。
“……那好吧。”叶绯再也找不到理由反对，只好同意了。
正在这时，只见刚才与那女童争执的男童跑过来拉了拉王枫的衣角，“枫哥哥，你要离开我们啊？！”
王枫蹲了下去，面带着怜爱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不错，枫哥哥的确是要去一个地方帮你们赚更多的钱。当然，我也一定会抽空回来多看你们的，朗儿乖，不用太想我。”
“……唔……”那被叫作朗儿的男童凝思了片刻，便爽朗地一笑，“好！我知道了！枫哥哥，你就放心地走吧，秦奶奶啊小花啊他们，就都让我来照顾好了！”
“呵呵！”众人听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童说出口气这样大的话来，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叶豪笑道：“这孩子真有个性，我喜欢！”
叶杰也道：“是呀，我也很喜欢他呢。”
此刻的叶家兄弟两人都没有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收养这个孩子做义子，并改名叶朗；而他们两人都是终生未娶，心中只有彼此。
此刻的程雄更是没有想到，这个叶朗后来会到星月山庄，和自己的儿子发生怎样一段惊天动地的恋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王枫当下就和院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们一一告别，然后随程雄来到了叶家堡暂住。
当晚，叶家堡众人特意为招待程雄和王枫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哼，我就说你们这些大门派吃饭的时候很浪费吧？”王枫虽然嘴中抱怨，盯着那些美味佳肴的眼睛却似乎有些闪闪发光。
程雄知道他这别扭的个性，笑道：“你以后也是我们这些大门派的一份子了，也只好姑且勉强适应一下我们奢靡的作风了。”
“哎呀，那好吧！”王枫装出一副是心不甘情不愿答应的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自己口中，“……哇！真好吃！这是什么鱼啊？”
程雄温柔地解释道：“枫枫，这是鲑鱼。”
“……贵鱼？”王枫若有所思地道，“嗯，难怪那么好吃。贵的东西，总是很好吃的。”
叶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白痴！谁跟你说鲑鱼就很贵啊？！‘鲑’字又不是贵和便宜的那个‘贵’，只是一种鱼的名字而已！”
“………………”王枫这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顿时脸一红，低下头大口吃饭。
程雄心中却只觉得一阵心酸——鲑鱼并不算一种十分罕见的鱼，但王枫这种的穷苦之人竟是闻所未闻，想来也是，他们能偶尔打到点河里最常见的小鱼小虾来吃也就不错了，在这内陆之地哪里有机会接触这种远地运输而来的深海鱼？
在这之后，他知道好强的王枫不好意思再发问，所以王枫每夹一样新的菜，他就主动帮他解释这是什么，原料是什么，做法又是什么。搞到后来，王枫都觉得他有点罗嗦了，但心头倒也难免也几分温暖。
在一顿饱餐之后，王枫就住进了叶家堡专门为其安排的一间雅致的客房。而这间客房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个拜访者——就是就住在隔壁另一间客房的程雄。
“……那么晚了，我都要休息了，你来干嘛啊？”王枫仍旧没有完全放松对程雄的戒心，有几分警惕地打量着他。
程雄晃了晃手中的药瓶，柔声道：“我一直惦记着你的伤，刚才大家又都在忙活，所以来给你上药。”
“哎哟，不用那么小题大做的啦！”王枫知道他没有恶意，也就松了口气，不以为意地笑笑，“当小偷的哪儿有不经常被人打的？这种小伤我都习惯了！”
“…………”程雄听了这话更感辛酸，“枫枫，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让人打你了。”
“……你……你说话怎么那么肉麻啊？！”王枫双颊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这时就连程雄的脸也有些红了，他刚才那句话只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并不是刻意要说甜言蜜语，“……好了，且不说你这伤算不算小伤，就算真是小伤，若是不妥善处理，只怕也会变成大伤的，所以，你还是让我帮你稍微处理一下，好么？”
“……好吧好吧，你不就是想看我啊？！”王枫说着，就赌气般地把衣服麻利地一脱，“看吧看吧，让你看个够！”
“……我哪儿有这个意思？！”程雄心里大呼冤枉，虽然肌肤白皙细腻得不像个小贼倒像个王公贵族的王枫赤\裸在他面前的摸样的确很是诱人，但程雄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那一道道刺眼的鞭痕上。不过，不管王枫心里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他，既然王枫已经褪去了衣服，也就姑且先帮他上了药再说吧。
于是，程雄开始给王枫浑身上下的每一道伤痕——包括过去另一些旧伤的疤痕——轻柔地涂抹上那上好的伤药。
王枫道：“那些老伤你就不用管啦！反正都只有个疤了而已。”
程雄微笑道：“呵呵，你相信吗？我手上这瓶药不仅有疗伤的作用，还有去疤痕的作用，是我太爷爷叶星雅研究出来的呢！”
“哦~~是么？有那么神奇啊？”王枫有些将信将疑。
“我知道我现在说得再神你也不会相信，过段时间你自然就能看到效果了。”程雄只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言。
“…………”王枫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不管怎么说，程大哥你对我的确很好，我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呢，无论我能不能当上和你共事的星使，你这朋友，我是交定了！”
“……真的？！”程雄闻言顿时大喜，这是王枫今天第一次对他表现出的如此友善的态度，“那太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嘻嘻！”王枫格外灿烂地一笑。
“对了，那既然是朋友了……”程雄一贯温柔的笑容中忽似带上了几分狡黠，“不如我们今晚就一起睡吧，要先习惯一下……你看，你这张床反正也挺宽的，是吧？”
“……为什么我每当快要认定你是个好人的时候，你都会变得那么不要脸？！”王枫狠狠地瞪了程雄一眼。
“呵呵，你放心吧。”程雄笑道，“只是一起睡而已，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一起睡就一起睡！谁怕谁！”王枫见程雄药也上得差不多了，就索性光着身子往床上一趟，“哦，对了，我没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对我们以前来说就算用那么多水也是一种奢侈啊，你可不准嫌我脏！”
“呵，其实我也不喜欢天天洗，尤其是天冷的时候。”程雄微微一笑，便开始宽衣，然后也躺在了王枫的旁边。
王枫笑道：“嗯，这样就对了！男人嘛，有点汗味才更有男子汉气概呢！”说完这句话，王枫就眼睛一闭，开始睡觉。
当夜，程雄果然并无任何侵犯之举，王枫再次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王枫在叶家堡里吃得好睡得香，过了一段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最美好的神仙般的日子。
几天之后，程韵琴依照程雄所言来了——可叶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却是和余炼一起来的。
当王枫见着程韵琴的时候，和余梓书当年表现得几乎一模一样：“哇！天下居然有这么优雅华贵的美人！真看不出来是个年龄可以当我爹的人啊！！”
余炼佯装皱了皱眉头，“怎么人人刚一见着我们，都只夸他不夸我？莫非他是个美人，我就不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郎君吗？”
“……呵……”程韵琴只抿嘴一笑。
程雄笑道：“二师父你自然也是极好看的，只是往大师父旁边一站，就不免有点相形见绌了。”
“哎~”余炼叹了口气，“连雄儿你都这么说话，我可真是伤心呐~”
“……余二庄主，好久不见了。”叶绯怔了半天，才勉强向余炼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这样的反应，可丝毫也不符合他一向的开朗性格。
余炼却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是啊，好久不见，叶师兄你也还是和当年一样美艳不可方物啊！”
“………………”叶绯移开了目光，没有答话。
“………………”程斌看着余炼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尴尬。
“你就是枫枫吧？”程韵琴的注意力现在则全在王枫的身上，“你也是倾国倾城呢！”
王枫脸一红，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哪里是什么倾国倾城？！这样严重的词，真是太折煞我了！”
“呵~”程韵琴似乎不经意地笑了笑，“不想枫枫你出身市井，却也懂这些词的意思。”
“嘿嘿！”王枫还以为程韵琴和程雄当时一样是在真心夸自己聪明，得意地笑了笑。
众人本来都是一片还算祥和的气氛，忽然，程韵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掌向王枫的胸前劈去！
“……！！！”王枫大惊，连忙向旁边一闪。
“……？！大师父，你做什么？！”程雄也是惊惧不已，王枫虽然顺利躲过了这次攻击，他却已经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别躲！！”程韵琴一声怒喝，又是一掌劈去，“还手！！不然你就死定了！！”
王枫被这意料之外的变故搞得头脑惊呼一片空白，也来不及多想，只得下意识地按照程韵琴的话，硬生生地接了他这一掌。还好程韵琴掌中的内力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劲，他倒也没有受伤。
程韵琴冷笑一声：“阁下的脚下功夫和掌上功夫看来都是不凡啊，不知可否请教真实的尊姓大名？”
“……啊？！”王枫一头雾水，“什么真的假的啊？！我是个孤儿，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是觉得王这个姓很霸气，所以就姓王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么？”程韵琴冷笑道，“难道阁下不姓余？”
“……余？？”王枫仍是一脸的茫然，“我干嘛要姓余？难道你的男人姓余，就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姓余吗？……哦！我明白了！”他自顾自地恍然大悟了一般，“是不是刚才表示我通过你们的入门试炼了？当了你们的徒弟，就必须改个姓？那也没啥，反正我姓什么都无所谓，哈哈！”
余炼也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看来阁下装傻的本事比余梓书还要厉害。”
“……！！”比起还一无所知的王枫，程雄当然是已经听明白了——原来余炼和程韵琴是怀疑王枫也是余晶派来的！他忍不住插嘴道，“大师父，二师父，我和枫枫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觉得他当真十分单纯率真，实在不像和梓书兄弟当年一样……”
程韵琴苦笑着叹了口气，“雄儿，我一向觉得你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怎么连你大哥当年都不如呢？晶晶一次又一次用同样的手段也就罢了，也亏我们的月使还总要一次又一次的上当受骗。”
“………这………”程雄有些语塞，“无论如何，我认为方才的并不足以作为证据！枫枫他跟我说过，他只是自学过一些功夫，由刚才也可看出，他的内力并不十分深厚，否则，大师父你现在不是已经被他震伤心脉了吗？”
“哎，你还不明白吗？”程韵琴苦笑道，“晶晶那一个二个的孩子都是按照我的模子培养出来的，我的内力不深厚，他们的内力自然也就不深厚，书儿他不也只是身法快些，轻功好些吗？”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王枫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程雄只得向他说明：“大师父和二师父怀疑你是五毒教派来勾引我的奸人……你不要生气，我一定会向他们解释清楚。”
“………………”王枫怔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说我勾引你？！拜托，姓程的，麻烦你想想清楚好不好，从头到尾我根本就一直都不想理你，是你一直都死皮赖脸缠着我好不好！！哪儿有这么勾引人的？！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对哦！”程雄猛的一拍脑门，喜道，“枫枫说得对，从头到尾都是我缠着他的，他一开始就想走，是我拦着他非要帮他疗伤；后来他又想走，也是我拦着他非要当星使！”
“没错！”叶绯忍不住插嘴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我也觉得枫枫确实不像个有心计的孩子。”
“………………”余炼和程韵琴对望了一眼，仍旧不能完全放下怀疑。
“哎呀！！你们这群笨蛋！！”叶豪这时也忍无可忍地插嘴，“这个王枫是我看到他偷东西的时候抓来的，他要是奸细，怎么知道我昨天要抓他啊？！难道说我和他是一伙的吗？！再说了，他那一院子的老老小小，莫非都是请来演戏的？三四岁的小孩子也那么会演？！”
“是啊是啊！”叶绯笑着附和了一句，“听到了么？你们都是，笨•蛋！”他从前总被余炼和程韵琴两个人压得死死的，好容易见他们也犯了一次傻，当然要抓住机会嘲讽。
“……呃！”叶豪哪里知道父亲心中所想，还以为是在讽刺自己，忙对程韵琴和余炼道，“对不起啊，我知道你们是长辈，我不该那么说的，刚才只是一是情急就脱口而出……”
“……呵！”余炼这才终于打消了疑虑，笑道：“没事没事，你爹爹当年也是个敢直接骂长辈是笨蛋的人。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是我们犯了笨，也就活该被人骂。”
“哈哈哈！！”听了他这句话，众人都一起笑了起来。
程韵琴也已经放下心来，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也不能全怪我们，我们也不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是晶晶把我们搞得草木皆兵了……枫枫，对不起啊，刚才冤枉你了，大师父向你道歉。”
王枫倒也不是个记仇的，何况听程韵琴的意思是同意自己当星使了，心情更加愉悦，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就是刚才把我吓了个够呛……万一你把我打死了怎么办啊？！”
“呵，不会的。”程韵琴笑着摇了摇头，“你若是不躲也不挡，我自然会把掌力收回去的。要是把我们雄儿的心肝宝贝给打死了，他不找我们算账才怪呢！”
程雄脸一红，“大师父，瞧你说的……徒儿岂敢找您算账？”
余炼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依我看，你多半和你大师父一个样，外表温柔，内心还不知道藏着怎样的邪恶呢！”
“是啊！我也发现了！”王枫忍不住嚷了起来。
“……哦？”程韵琴笑问，“雄儿他已经‘邪恶’过你了？听说，你们这几天都是睡在一起的？却不知是如何共度良宵的？”
“………………”王枫这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来跳，顿时窘得满脸通红。
这时，程斌笑着插嘴道：“先别说了，都先吃饭吧，今天韵琴你们远道而来，我们特地准备了你们平日里最爱吃的菜。”
“好！我肚子都饿扁了！”王枫现在已经很习惯这种“奢侈浪费”的饮食了。
经过了程韵琴试探王枫的事这么一闹，叶绯、程斌和余炼之间的尴尬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在大家享用了一顿美餐之后，余炼忽然轻声在叶绯耳边道：“我一会儿和你单独谈谈，好吗？”
“……………？！”叶绯一时间愣住了，下意识地去看程韵琴。
程韵琴对他微微一笑，看样子是已经跟余炼商量过这件事。
叶绯又看了看程斌，见程斌也只是对他温柔地笑了笑，表示默许。
他心中挣扎了一番，最后终于对余炼点了点头。毕竟，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是，当夜，叶绯就和余炼单独来到了叶家堡的小花园里。
“余二庄主，有什么事吗？”叶绯仍旧刻意用着这种十分生疏的称呼方式。
“…………”余炼沉默了片刻，忽然深深地鞠了个躬，“我只是为了跟你说三个字：对不起！”
“……！”叶绯不由得一惊。除了对程韵琴，他从来没见过余炼对其他人如此低声下气过。“……算了，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呵呵，你要是真的能放下，那就最好了。”余炼淡淡一笑，“下次到星月山庄来玩吧。你毕竟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还是在那里和程斌相识相恋的，难道不会觉得很怀念？”
“……是哦。”叶绯也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的确挺怀念的。我还想再去我当年和师兄一起住的那间房好好地睡一晚呢！”
余炼笑道：“你现在还叫他师兄吗？他可早是不是你师兄了，为了你，他都成我们星月山庄的叛徒了……哈哈！”
“叫习惯了，改不过来了。”叶绯莞尔一笑，但随即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低声道，“……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可我就是单纯地想知道答案……你当年……有没有对我，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心动过？”
“…………！”余炼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看着叶绯此刻微红的双颊，想起他当年也有过这样娇俏动人的时候，自己当年也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很可爱。但是，可爱只是可爱，就像见到小猫小狗小孩子人们也常常会觉得可爱一样。“……抱歉，虽然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也知道给你想要的答案对我们彼此目前的生活都没有任何影响，但我还是不想撒谎。我余炼今生今世，只对韵琴一个人心动过。”
“……果然是这样啊……”叶绯苦笑了一下，“难怪你那时能狠下心来对我那么狠……”
“……对不起。”余炼再次诚挚地重复了这三个字，“你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之一。”
“……罢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叶绯顿了顿，“为什么你那时候会忽然对我那么温柔？事到如今，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我也瞒不过你，我当年是对你有过那么些心动，否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和你演戏的。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因为像你这么冷傲的男人，只要对一个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温柔，那个人就会很容易被你融化……”
“这个嘛……”余炼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形，“是因为你当时比武输了赖账的时候，让我想起了以前也总是赖账的晶晶……”
“……原来是这样啊。”叶绯总算完全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心头不禁多少有点失落。毕竟，像他那么骄傲的人，自己心动过的男人对自己却不心动，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打击。不过，现在有了程斌这样的伴侣，夫复何求呢？“好了，我懂了，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呵呵，干脆，这次我就和师兄一起跟你们一起回星月山庄重温旧梦吧？”
“好啊！”余炼一口答应，“……呵，说起来，其实翼儿的性子挺像你的。他现在和一个和我当初对你一样一开始只是为了利用才接近他的男人在一起了，不知是不是天意？”
“…………”叶绯不知如何回答这句话，只得话锋一转，“枫枫的事，你们怎么看？”
余炼笑道：“既然枫枫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又两情相悦，我和韵琴岂会拆散他们？就像翼儿和棋儿，虽说我们不希望孩子们也去喜欢男人，可是喜都喜欢上了，也没办法。”
“呵呵~说得也是！”叶绯对此观点深表赞同。
看样子，不管是老一代曾经的恩怨，还是新一代未来的曙光，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眼前看起来是这样的。至于若干年后会发生什么，谁又能够预料呢？
就这样，众人将王枫带回了星月山庄，不久后还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星月双使册封典礼——有了多年前的星月双使程斌和叶绯的参加，这个盛典更是显得格外热闹与气势不凡。
然而，王枫这样一个毫无家世背景也没有什么文韬武略的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星使，星月山庄上上下下说闲话的人开始层出不穷。当然，他们是不敢当着两位庄主和少庄主等人的面议论纷纷的，只能在背后偷偷地说坏话。
这些闲言碎语，在有一天却被王枫不经意路过的时候听见了。
只听一个弟子愤愤不平地道：“我在星月山庄呆了那么多年，一步一个脚步勤勤恳恳地练功，功夫就算再不济，也总比那王枫强点吧？！星月山庄的星使怎么就轮到他了？！”
另一个弟子冷笑道：“呵~钱师兄你真不明白王枫为什么能当星使吗？那不就因为那张脸蛋长得漂亮呗！你想啊，他和程师兄天天睡在一起，做点啥事还不是方便得紧？”
“……可恶！！不要脸！！一个男人居然靠卖身来换取地位！！”
“………………”向来心高气傲的王枫只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痛打他们一顿。但却又瞬间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功夫根本就不是两人的对手——而且，其实，说到底，他自己也清楚，他们说得都对，若不是程雄的另眼相看，自己根本不可能当什么星使！
想到这里，王枫转而怒气冲冲地跑到了正在书房帮忙处理庄务的程雄的跟前，咆哮道：“这星使老子不当了！！谁稀罕这种别人施舍来的东西啊？！！”
“……啊？！”程雄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枫枫你忽然间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就是你！！！”王枫指着程雄破口大骂，“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自以为你对我很好，我应该对你感激涕零，谁知却让我成了这里所有人的笑柄！！！”
“……我明白了，你是听见了什么吧？”程雄又岂能对这些流言蜚语完全不知？他顿时脸色一变，“……混账！！你告诉我，是什么人在胡说八道？！我立刻去修理他！！”
“……啊？！你……？！”王枫头一次见素来温和的程雄这么生气，自己的气倒反而消了几分，“算了算了，人家说的又没错，你凭什么……”
程雄愤怒地打断他：“我叫你告诉我是什么人在胡说八道！！”
“…………！！”王枫有点被程雄少有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我也不认识他们，只听到其中一个叫另一个为钱师兄……”
“原来是那两个混蛋！！好！！我现在这就找他们！！”程雄说罢，掉头就走。
“……喂！等等！你要干什么啊？！”王枫只好也连忙跟上了他。
程雄快步冲到方才那两个弟子的面前，厉声道：“方才是你们在说王师弟的话说吗？！”
“……！！大师兄……？！”那两个弟子也从没见过程雄如此兴师问罪的模样，面面相觑了一番，只得承认，“大师兄和王师弟息怒……我们……我们也只是随便说说……”
程雄冷笑了一声：“随便说说？！你们告诉我，按照庄规，背后诽谤同门师兄弟者，应如何处置？！”
“………………”其中一个弟子已是吓得面如土灰，说不出话来。
那姓钱的弟子略微胆大些，结结巴巴地道：“应该……应该杖责……二十……可是……我们真的已经知错了！！大师兄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那个……”王枫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算了吧，大师兄，说几句话就要打人家一顿，这也太过分了吧？！”
“王师弟，你有所不知。”程雄严肃地道，“所谓国有国法，庄有庄规！我身为少庄主，自然要按庄规办事！若是有遭一日，处罚庄规的人是你，我也一样不会轻饶！”
“…………！”王枫的背后不禁掠过一丝寒意。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好了，你们两个，自己去领二十棍子吧！”程雄扔下这句话，就拂袖而去。
那两个人哭丧着脸看了王枫一眼，也只好往领刑处走去。
而王枫，整整一天都在心绪不安中渡过了。
到了晚上他回到与程雄共同房间准备休息的时候，程雄脸上却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枫枫，今天练功也辛苦了吧？抱歉白天也没时间去看你……呵呵，很期待你赶紧把这些基础的剑术练好，能早日和我一起合练星月剑法呢！”
“………………”王枫由衷地怀疑现在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和自己白天看到的那个说打就打说罚就罚的程少庄主是不是同一个人。
“对不起啊，枫枫，是不是我下午的时候吓着你了？”程雄读出了他心中所想，柔声道，“我也是一时生气才有些失控……”
“……原来你也会有生气得失控的时候啊？”王枫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呵呵，和你有关的事，我自然是难免有些失控的。”程雄凝视着王枫，认真地道。
“……你……你少说这些好听的！！”王枫脸一红，“好，既然你现在不生气了，我该找你算账了！！就算你杀一儆百，其他人不敢再乱说，那也是口服心不服啊！！说白了，我根本就不该当这个星使！！”
“枫枫，你不要这么说，其实你天赋很高……”
“那又怎么样？！”王枫打断他，“天赋高也不证明我现在就有资格啊！！难道星月山庄上上下下的人天赋都没我高？！你扪心自问，要不是有你的破格举荐，我能当上星使？！”
“是啊，是不能，”程雄淡淡一笑，“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资格，可是你知道当星使的人最应该具备的资格是什么吗？”
“唔……”王枫略微思索了一下，“不就是武功吗？还有什么？莫非你想说是人品？可是这里人品好的人也是一大堆……再说，我之前可是当贼的耶！”
“呵，这些都不对……”程雄又是淡淡一笑，但随即又敛起了笑，正色道，“对星使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让使月剑的人发自内心的喜欢与信赖。只有这样，两人才能使出一加一效果远大于二的默契剑法。”
“…………！！”王枫闻言猛的一惊，“……你这么说，那不就是被他们说中了吗？！我除了被你喜欢之外，其他什么优点都没有！！”
“你要是真的什么优点都没有，那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程雄反问。
“………………”王枫一时语塞。
“枫枫，你知道其他人从前是怎么评价我的吗？”程雄的嘴角再次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我看上去对任何人都很亲切，但实际上，却又总是和任何人都保持着某种适当的距离。也就是说，要真正能走进我内心的人，在你之前，一个都没有！我对你，是认真的。”
“……你……你这是在……表白？！”王枫深切地感受到程雄话语当中的炽热情感。
“呵~你觉得是，那就算是吧。”程雄愈发觉得竟会直率地问出这个问题的王枫真是可爱得要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很爱你！那么……你爱我吗？”
“………………”王枫满脸通红，沉默不语。
“哈哈！”程雄愉悦地笑了起来，“以你的个性，不否认那肯定就是默认啦！！那我们以后就是恋人了！”
“……不行不行不行！！”王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要跟你成为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呢！！这样人家就更要骂我是小白脸了！！”
“……不明不白的关系么……”程雄沉吟了片刻，忽然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那我们堂堂正正地拜堂成亲吧！”
“……啥？！你是不是疯了？！”王枫一脸愕然，“哪儿有两个男人拜堂成亲的啊？！就算我们两个师父还有太师父他们，也从来没有成过亲啊！！”
程雄认真地道：“他们不曾做过的事，难道我们就一定不能做吗？”
“……这……这……”就连一向胆大的王枫也觉得这种事实在太离经叛道得过分了点，“你想让我戴红盖头当新娘子啊？！丢脸死了！！我才不干！！”
“枫枫……”程雄轻轻牵起王枫的手，“听我说，拜堂的时候你不用盖红盖头，之后，我们也不是夫妻——我是你的相公，我也是你的相公！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姓王是因为觉得‘王’很霸气……我相信你也是个内心有理想有抱负的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带领星月山庄实现一番霸业吧！”
“……师兄……”王枫终于被这番话给打动了。他情难自禁地扑进了程雄的怀里，“……嘻嘻，好吧，既然你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胆子都那么大，我这个小贼就舍命陪一次君子啦……不过，两位师父会同意吗？”
程雄自信满满地道：“这个你不用操心，就交给我吧！我既然能说服他们让你当星使，就一定也能说服他们同意我和你成亲！”
的确，这件事终究是绕不开余炼和程韵琴的。
此时此刻，程韵琴正在自己房中专心致志地画一幅画。
“韵琴，在画什么呢？”余炼好奇地走过去。
“……啊！！”程韵琴被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真是的！！你怎么像鬼一样，走路都不发出一点声音啊？！”
余炼笑道：“不是我没发出声音，是你太专心了吧？……啊，这是……棋儿和翼儿？！”看清那幅画中两个少年的模样时，余炼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韵琴，你一定很想他们吧。”
“……嗯。”程韵琴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把他们养到那么大，现在要见一面都难，不是我们偷偷摸摸地去找飞沙寨他们，就是他们偷偷摸摸地来星月山庄找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哼，这两个不孝子！”余炼叹了口气，“哎，说起来都是翼儿这小混蛋惹的祸！”
“得了得了，这也不能光怪人家翼儿啊，”程韵琴苦笑道，“率先说要留在飞沙寨帮忙的人不是棋儿吗？”
“……也对……”余炼点了点头，“依我看，他们半斤八两，都是有了男人忘了爹的！”
“……噗……”程韵琴听了这样被篡改的说法，忍不住莞尔一笑，但随即又收起了笑，认真地道，“炼哥哥，其实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雄儿这少庄主当了不到一年，可已经展现出无限的潜能，可谓前途无量。棋儿当年是太过温柔，英儿当年则是太过强硬，而雄儿则兼具了宽厚仁慈和当庄主必须有的狠辣的一面。他今天责罚他那两个师弟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嗯。”余炼深感赞同，“你说得对极了！想不到饶了这么一大圈，雄儿才是当这庄主最合适的人选！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吧？”
“是啊，他现在也找到了最适合他的星使，可谓如虎添翼。虽说枫儿的功夫底子太薄，还不能立即就开始和他练星月剑法，但我想以枫儿的天赋和努力，那也不过就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所以……”程韵琴顿了顿，“星月山庄的事，已经不需要我们操心了，对不对？”
“……你是说？！”余炼瞬间理解了恋人的意思。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师父，二师父，我是雄儿……抱歉那么晚还打扰你们，可徒儿有件重要的事要禀告……”
“哦？正好，我们也有事要跟你说呢！”余炼微笑道，“进来吧。”
程雄接下来要说的，自然是一件令余炼和程韵琴万分震惊的事。
而余炼和程韵琴也同样告诉了程雄一件令他震惊的事——他们决定把星月山庄正式交给还不满17岁的他，双双隐退江湖。
震惊归震惊，在平静下来之后，他们双方都选择了理解与支持。
就这样，程雄成为了星月山庄史上最年轻的庄主。
他和王枫也成为了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对在众人面前轰轰烈烈拜堂成亲的同性伴侣。
而余炼和程韵琴，则到了赵英和余梓书的隐居之地，和他们隐居在了一起。
当然，现在抛却了星月山庄庄主身份的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去飞沙寨看望孩子们了。
这天，余炼、程韵琴、程英和余梓书四个人一起走去飞沙寨的路上，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件事：一个重伤的妇人正在和一头猛虎殊死搏斗，她旁边还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妇人为了保护儿子，死死地抓住猛虎的一条腿，对孩子喊着：“跑啊！！儿子快跑！！”
可小男孩年龄还太小，意识不到眼前的危机，只是见母亲浑身是血所以一个劲儿地哭。
“……！！等等，我们来救你了！！”四人岂能袖手旁观，连忙一拥而上。
这头猛虎哪里是这四个武林高手的对手，很快就被消灭。
然而，这时，受伤过重的妇人却已经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几位大侠……求你们……带孩子……去找……他爹……”
程韵琴忙道：“好，这件事就放心地交给我们吧！却不是他爹是谁？！”
“……他爹……叫……孟文才……”
“…………！！”程韵琴和余炼对望一眼，同时都是一惊。
“我真后悔……当年……不该……和其他人一样……嫌弃他……后来……我才知道……我多……爱他……可现在……后悔……也……”妇人话没说完，就已经断了气。
孟文才的儿子虽然年幼，但也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扑到母亲的尸体上“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余炼苦笑着抱起孩子，“好了好了，别哭了……哎，老天爷怎么总是这样捉弄我们？！我居然要去给这个世上我最讨厌的人送去他的儿子？！而且他儿子又不是我儿子生的……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炼哥哥……”程韵琴沉默了半晌，忽然有些恐怖地一笑，“不如，我们不把这个孩子还给孟文才，如何？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儿子，我们就也夺走他们的儿子！”
“……啊？！”余炼愕然，“你是说……我们帮他养儿子？！这……”
“呵，当然不是，”程韵琴转头对赵英抿嘴笑道，“英儿，麻烦你去星月山庄跑一趟，把孩子交给你弟弟。”
“…………？！！”赵英和余梓书对望一眼，都是一脸茫然。
“你就说，这孩子是我们在路上发现的孤儿，我们见他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材料，所以希望雄儿能收养他……你们看，他还那么小，一定还不能记事，对么？”
“………………”两人愣了愣，余梓书忽然笑了起来，“高！程叔叔这招实在是高！！要是孟文才以后知道他居然有个近在咫尺却老死不相认的儿子，一定会被活活气死的！！”
“……哈哈哈！”这时余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报仇的法子的确高明！”
“报什么仇？”程韵琴却没好气地道，“以雄儿的性子，还不会待这孩子跟亲生儿子一样么？哼，要是姜广的儿子落在我手上，那我定要留在自己身边，天天折磨虐待！”
“……………………”其他三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得罪什么人都好，可千万不要得罪了外表温和实则内心无比阴毒的程韵琴啊！
后来，孩子被程雄取名为孟月帆，成为了下一代的月使。孟文才果然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孟月帆也果然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个孤儿。当然，那也是后话。
“好了，”程韵琴吩咐赵英，“我们继续去飞沙寨，你们就先将孩子带回星月山庄吧。下次再来看棋儿和翼儿他们也不迟。”
赵英和余梓书应了，就带着孩子双双离去了。
而程韵琴和余炼埋葬了孟文才之妻后，则继续赶往飞沙寨。
到了飞沙寨，他们都被吓了一大跳——此刻的飞沙寨已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四处栽种着蔬菜瓜果，养着小鸡小鸭，一点都不再像是个山寨。看来，他们的儿子果然已经渐渐实现了自己的想法。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此刻的余翼正在和一个陌生的妇人说话：“娘，那个姓孟的老是欺负我，你以后可要为我作主啊！”
一旁的孟文才苦笑道：“冤枉啊！！娘，我的小翼小美人不欺负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我怎么还敢欺负他？！”
姜广笑着插嘴道：“他们俩本就是一对欢喜冤家，整天欺负来欺负去的，要是换了我，我可受不了……还是和小棋这样和和睦睦的好啊！”
“嘻嘻！”程棋红着脸腼腆地一笑。
“哎哟……”妇人笑道，“我是老了，只懂得相敬如宾，什么欢喜冤家可搞不懂……”
妇人身边的一个娇俏少女则笑道：“娘你就别操心啦！我觉得孟大哥对哥很好啊！”
“……？！”余炼和程韵琴刚刚才见过孟文才的妻儿，原本以为还那妇人是孟文才的母亲，可听那娇俏少女对他们几人的称呼，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时，妇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余炼，却顿时脸色大变，“……啊！！……翼儿，娘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哦，好！娘慢走！”余翼笑着挥了挥手，也注意到，“……咦？爹爹和程叔叔来了？！”
“………………”余炼的目光一直在妇人的脸上，猛然间才意识到她有些眼熟，“……小慧？！”
“……………………”妇人并未答话，只是复杂地看了余炼一眼，匆匆地拉着少女走远了。远远的，众人听到她在跟女儿说：“忆莲，记得千万别告诉爹咱们来看过你哥哥啊！”
“知道啦知道啦！”叫作忆莲的少女不耐烦地答道，“娘都已经说过几百上千遍了——咱们今天出来是为了陪我逛街买胭脂水粉……这个我早就倒背如流啦！嘻嘻，不过娘要记得答应给我买的东西啊！这差事，再干十次我也愿意！”
“……呵呵，你这孩子……好在咱们家离飞沙寨不远，来回一趟倒是刚好……不过，没想到今天……会碰到……”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于再也听不见。
“……忆……莲……”余炼喃喃自语着，“……这名字……”
“嗯？爹爹，我妹妹的名字怎么了吗？”余翼好奇地问，“是莲花的莲，很美很适合女孩子的名字呢！”
“……呵，也许是我想多了。”余炼摇了摇头，对儿子道，“她常常来这里看你吗？”
“没有啦，今天是第一次，她说她是我娘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呢……”余翼笑道，“我离开娘的时候还太小，连她的模样也记不太清了。”
“……原来，她一直都留意着你的行踪，只是以前不想到星月山庄来找你……”余炼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也难怪，毕竟是个当娘的人……”
“……是啊……”沉默已久的程韵琴也终于道，“可是，如果放下了爱，又哪儿来的恨？若是没有恨，又怎会无法面对？从前一直没想到，原来她对你也曾那么上心……”
“……呵，”余炼牵起了程韵琴的手，“雀儿不也是对你一往情深吗？还有凌卓，阿萝，晶晶……我们的笑，也许是建立在许多人泪水的基础上……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
“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肉麻话做什么？”程韵琴白了余炼一眼，打断了他的话，甩开了他的手，却去牵起程棋，道，“棋儿，咱们父子好久没见了……去好好聊聊私房话吧？”
“好啊，爹爹！”程棋甜甜笑着答应了。
其实，对于余炼刚才的话，程韵琴的心里也完全认同的——他和余炼曾经历了许多的坎坷才在一起，他们也都曾经辜负了很多很多的人。也许，对许多事撒手不管的他们，将来还将辜负更多的人——比如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甜蜜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前路会有多少苦难的程雄和王枫。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要珍惜这份幸福。否则，他们既对不起那些被辜负的人，更对不起自己。
活在当下吧——不要追悼惨痛的过去，不要忧虑艰险的将来，能幸福的时候，请尽情地幸福！
（全文完，《星月悬空枫叶红》系列完）
【最后说一句~最后一句话在人生的任何时候都是句很有用的话~~其实如果仅仅对两位男主来说，生命中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艰险的了~~所以还是那句话：请尽情地幸福吧！！】
作者有话说第86章 番外3 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