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废稿们》李传言

10、《仙风道骨》

　　启

　　《调笑令》

　　仙人，仙人，轻笑身隐缘分。

　　小桥月影夜深，仙风道骨流祯。

　　华灯，华灯，谁人捻烛寻痕。

　　残月当空，万物俱静，唯有绵绵雨声扰人清闲。

　　霪雨纷纷，临清湖畔边的小亭中立着一青年男子。这人头系逍遥巾，一身月白冠服，看起来倒是仙风道骨，颇有谪仙之姿。。

　　“晦云翳掩天幕灯，夜雨声烦亭中人！”

　　忽而，那貌若仙人的青年对月叹咏，兀自作诗一句，而后摇头晃脑，口中啧啧有声，也不知是在叨念何事。

　　清风掠影，凉如湖水的月光穿破云翳，堪堪映在那青年身上，映出一张修眉皓目灿灿生辉的俊容之上。此时若是有五浊观的道人在此，必是得惊呼一声天鉴真人。

　　貌似谪仙之人正是五浊观二代道长天鉴真人——玄祯。

　　玄祯看看四周，雨水跌落湖中，溅起一圈复一圈的涟漪，温良而湿润的气息入鼻倒是分外舒服享受。他摇头晃脑，起身在小亭中转悠，叨恼着这烦心之雨，也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久到玄祯无聊的数着一圈圈涟漪，快要数到百来个时，那夜雨才消停片刻，慢慢小了下来。

　　玄祯一见，赶忙凑到亭边驻足，又等了一会儿，雨才真的休歇了。

　　他哀叹一声，快步走出小亭，抻着脖子抬头看看天穹，天边月色清冷，残星当照，怕是已经子夜时分了。

　　说起这玄祯，乃是青云山五浊观道长文修真人亲传弟子，本是天分极高悟性极强，只可惜玩心太大，不愿安分地在道观里修炼，白白浪费一身风骨。文修真人也是无奈，偏偏对这个逍遥子弟欢喜得紧，只得随他去也。

　　然非事事随他，待玄祯被勒令参悟道法后，文修真人便思来想去，觉得这么让玄祯放任自流也不是件事儿，他琢磨许久，才考虑出一个法子。

　　既然这玄祯玩性重，便干脆放他下山，指派他前去京城看看在皇宫里担任国师的师叔清修仙长。

　　玄祯初是不依，舍不得青云山上那软绵绵的白兔，被文修真人耐着性子劝了几日，听着京城有那么些个通晓江湖故事的说书先生，以及说不准能碰着游历大川的武林侠士后，才被撩起玩心下山去了。

　　临行前，文修真人不放心，再三叮嘱他下山后记得清心寡欲，千万莫被那些女子勾了心，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顺道叨念，男人也得注意。

　　玄祯依言，说谨记师傅叮嘱。

　　可原本玄祯高高兴兴下山，行了几日后却倒霉遇上夜雨，这时雨已停歇才匆匆走上官道，看起来得是要露宿野外了。

　　玄祯撇撇嘴，这官道附近尽是些密林丛草，环境恶劣。他自小生长在五浊观里，虽说比不得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但好赖也是温酒佳肴，即便是偶尔在青云山上露宿，也是眠于长草，烛灯身侧。

　　他仰望前方，这官道看起来是路途漫漫，怕是一夜也走不尽。玄祯忖度片刻，边打了干脆走回方才的小亭里歇息一晚。

　　突然，玄祯耳边却响起了蹬蹬的马蹄疾声。他一愣怔，顺着声音看起，不消片晌，只见一青骢马奔驰而来。

　　玄祯大惊，连忙倒退三步，同时右手一扭，覆上身后背负的青锋剑。师傅说过，这江湖人士极为剽悍，若是夜里碰上，十之八九会是拦路抢劫的贼人，此时必是得先将剑准备上，以备随时而来的交锋。

　　玄祯看着青骢马慢慢放下疾驰，奔至面前，心中却丝毫不紧张害怕，反倒很是兴奋，这可是江湖啊！说不定这堪堪碰见一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到时候他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华韵剑法收拾了贼人，指不准便成了一代少年侠士！

　　那青骢马似有灵性，慢慢停下，立在玄祯面前。

　　玄祯心神一凛，正待与贼人争斗时，却见马上跨下一白衣公子。玄祯疑惑，这贼人不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么？怎的这会儿来了个风流公子？

　　“这位道长，如此见过，”那白衣公子反手作揖，轻轻一笑，倒是风流倜傥，“在下乃是京城天晟镖局镖头之子白旭，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呃，在下青云山五浊观玄祯。”玄祯尚未能从对方不是贼人一事中反应回来，顺口便报出身份，待到愣神回来，才懊恼怎么随便就被人框出姓甚名谁了。

　　“呵呵，不知道长深夜在此所为何事？”白旭再笑。

　　“啊……”玄祯又被对方的急转直下弄得开始神游天外，“我，呃，在下找不到住的地方。”

　　“啊？”白旭听罢也是一愣，这小道士跑到官道上来找住当？真是奇哉怪哉。

　　承

　　火舞烟尘，靡靡随月。

　　白旭招呼商队里的随侍捧来两芦清酒，递给玄祯。玄祯一见，连忙眉开眼笑地接过，拧开酒葫芦，牛饮一大口，便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喟叹。

　　“真是好酒！潺潺清酿坠入喉，悠悠欢情随心流！”

　　玄祯装模作样地自吟一首，白旭听罢，便也起了兴致和着。

　　“月明请君赏美酒，且道人间几回游！”

　　“好诗啊好诗，”玄祯应笑，“我还以为只有那些个酸腐秀才才会无聊地对诗赏酒，没想到今日我玄祯也能赶上一回风雅呢。”

　　白旭也乐：“可不是么，没想到这文人墨客的消遣也是这般有趣。”

　　此时，玄祯正与白旭二人坐在由天晟镖局所护卫的商队在官道上的驻地处饮酒作乐，身侧是用捡来的枝桠点起的暖火，温和地裹着嬉笑的二人。

　　且说方才，玄祯与白旭二人一通絮叨，倒也明晓了对方的情况。

　　白旭奉其父之命，领着天晟镖局一干人马护送京城里的商户下江南采货，现下正采了货物回京。这日子夜正准备扎营休息时，白旭忽然发现前面似乎从官路两侧的密林里钻出一人，误以为是拦路抢劫的山贼流寇，便骑着青骢马先行上前一探，却是碰上了想要上京的玄祯。

　　对于这个有那么些神神叨叨的道长，白旭倒是一见如故。所谓友人今世何其多，再多谁人也无妨，这一来二去一番磕唠，两人倒是熟络起来，白旭见玄祯尚未能寻得住处，便邀他到商队的驻地歇息。

　　后又闻玄祯此番是为前往京城寻见其师叔，国师清修仙长，便干脆相邀一同结伴而行。

　　“也不知尚需多久才能入京啊！”玄祯抱着酒葫芦抬头看看月亮，“敢问白兄此番还要前行多少时日？”

　　“莫约得是要半个来月吧。”白旭答，也跟着玄祯一同仰天望月，若是镖局里其他人看到，定是惊疑这平日里风度谦谦的白公子竟会如此地……傻乐。

　　两人呼啦啦地饮酒对诗，也不知醉否。

　　正当酣时，忽闻一声从商队处传来的惊叫，吓得二人顿时激灵。

　　“不好了！有山贼来了！”

　　二人具是一惊，而后就闻不远处惨呼声浪一浪盖过一浪，白旭剑眉紧蹙，他虽是翩翩佳公子一般的人物，但实质上却也是镖头的儿子，只见他冷然一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莽贼，居然敢打我天晟镖局护送的商队的主意！”

　　玄祯却是摆正脸色，他沉声道：“白兄莫要惊怒，且待区区上前一探。”

　　白旭点头，随后二人便一同奔去后方营地。

　　玄祯表面上冷静非凡，这心里倒是无比激动。

　　山贼拦路抢劫，英气逼人的少年侠士勇敢上前与之激斗，救下商队中如花似玉的富家小姐，二人便因此相知相爱，然后经历一番风雨……

　　玄祯紧张得吞咽一下，白旭护送的商队里面有没有美人他是不知道，但，惩奸除恶，这可是他自己遐想多日的事情啊！

　　且行片刻赶至营地，玄祯便见一骑着棕马的健壮汉子，手持砍背金刀，大喝一声，便要袭向一粗衣小厮。那小厮脸色尽白，全无血色，玄祯看罢，不敢稍作迟疑害那小厮丢了性命，便立刻抽出背负的三尺长剑。

　　青锋剑剑身耀着微光，看着是无比凌厉。玄祯右手持剑，手腕一转，堪堪挽了朵剑花。

　　他容颜俊逸，一身风骨，此时锋芒尽出，月白冠服随着剑势猎猎飘动，逍遥巾后两脚飞舞，分外灵动。

　　剑意尽显，一招灵韵剑法第一式——彩云飞，直逼那大汉！

　　然而，却是突遭变故，玄祯正要阻止那大汉伤及小厮时，一记异物便直击玄祯，玄祯一愣，复而一惊，便赶忙扭身一转，扬手打落那东西。

　　“噔！”

　　只闻剑身上被击出的声响，玄祯便已知晓那是一记“金钱镖”，他心下寻思，这金钱镖使用难度虽是一般，但若经常使用，钱银消耗必是极大，而这以抢劫为生的山贼莽夫，大多是用不起的，即便要用，也是使飞蝗石一流。

　　——也就是说，对方并非山贼？那又是谁？

　　他微微虚目凝视，只见不远处，一华衫公子手持一剑，一剑了结了那大汉的性命。

　　好剑啊！

　　玄祯心道，略带鄙夷地看看自己手上的青锋剑，呸，这二钱银子一把的便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