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随风雨上青霄》瑞雪轻扬

2、1

　　岁月如梭，转眼之间，梁鸿健已经是个大三的学生了。由于最近的资金等各方面原因，政府决定暂时撤销梁鸿健所在的相对较偏远的B县等分校，将这些分校的所有学生全部集中到军校总部来，所以总部的寝室也因为空间紧缺从单人间变为了二人间，并引发了大规模的整体搬迁。
　　向来热心的梁鸿健三下两下搬完了自己的行李后，又去楼道上寻找需要帮助的同学。
　　虽然如此，大多数学生却并没有像梁鸿健这样大汗淋漓地忙碌着。他们反倒是很悠闲地磕着瓜子、互相闲聊，袖手旁观着搬运专用机器人们为他们忙前忙后的身影。虽然这种东西尚未发展到进入千家万户的地步，但能进入这所军校的学生，大多是家世显赫的政府要员或是腰缠万贯的富翁之子，这点费用是难不倒他们的。当然，是不是用得起高度近似于真人的那种最尖端的机器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梁鸿健却是个例外。他来自于一个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清贫的家庭，是凭借自己优秀的学习成绩和过硬的身体素质才好不容易赢来了这个也许会从此彻底改变他及家人一生命运的宝贵机会。也因此，他没有那些造价昂贵的各种机器，而是习惯了事事自己都亲力亲为。
　　忽然，梁鸿健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和自己刚才一样正吃力地提着几大箱行李上楼的娇美身躯上——不是他语文差到要用“娇美”这个词来形容男生，而是，这个男生如果不是在男生公寓中出现，大概还真有人乍眼一看会以为是女生：白皙的肌肤，秀丽的容颜，纤细的身材……不过，如果以貌取人，以为这是个很柔弱的男生，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梁鸿健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他两年前在辩论赛上输给的对手慕洵霄。慕洵霄为人精明干练，行事雷厉风行，是社团联合会的会长，可谓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也是自己传说中的新室友。
　　梁鸿健的心中涌起了微微的诧异。身为政府军队准将慕石之子的慕洵霄，有如此显赫的家世，素日里的作风也和艰苦朴素扯不上什么关系，自己更曾亲眼目睹他拥有一个和人类几乎毫无区别的高度拟人化机器人伙伴。但为何搬家这种事情他却要自己动手？也许，他是今天心血来潮想锻炼锻炼身体吧？不过，看样子他是真的很累很吃力，毕竟这箱子的数量要一个人同时拿也太多了。而且，慕洵霄的样子似乎比上次憔悴了许多，这更勾起了梁鸿健的怜香惜玉之心。
　　“Hi~室友好~要我帮忙吗？”梁鸿健一个箭步，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伸出手去想要接过慕洵霄手中的行李。
　　慕洵霄却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不。”他看也没抬头看梁鸿健一眼，只继续爬自己的楼。
　　梁鸿健脸皮一向厚，碰了钉子也毫不介意，仍旧笑嘻嘻地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鸿健……”
　　慕洵霄冷冷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曾是B县分校的学生会主席，也是这次转来的学生中最有名的传奇人物。再说我们曾经在辩论赛上碰过面，我又怎会不认识？至于你是我的新室友，这件事也早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了。”
　　梁鸿健苦笑了一下。的确，他自己也是学校的大名人，甚至在转校之前就确定了要继续担当总校与社团联合会平级的学生组织校学生会的主席。不过平级归平级，在不少同学眼中，校学生会比社联还是拉风很多的，加上梁鸿健性格开朗，长相英俊，身材强壮，还有着改变自己平凡命运的励志经历，所以有着极高的人气和极多的粉丝，更可谓是无数女生倾慕花痴的对象。“嘿嘿，既然是室友，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吧？”
　　慕洵霄却已经一声不吭地快步走回了寝室。他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就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仿佛梁鸿健不存在一般，自始自终都没有用正眼看过他。
　　“听说你这学期开始修双专业了？真厉害啊，我连自己那一个行政管理专业，再加上学生会的工作，都嫌时间不够用呢~”梁鸿健却仍在自顾自地搭讪着。
　　“我们学校的长项在工科，而不是我之前读的财会。辅修个计算机会有好处。”慕洵霄冷冷地回答。
　　“但你高中也是文科生吧？居然要辅修一个理科专业？所以说你很厉害啊~~”
　　“…………”慕洵霄没有再答话。
　　“而且你们社联那边也有很多事吧，你又不像我一样擅长偷懒，把事情全都推给小池，哈哈~”梁鸿健爽朗的一笑，他口中的‘小池’是校学生会的副会长宗池，“那你忙得过来吗？”
　　“可以。”慕洵霄仍旧简短冷淡地回答着梁鸿健的问题。
　　“我说……”梁鸿健终于觉得奇怪了，“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觉得我那么多话很烦人？”两年前见面之时，慕洵霄明明还是个活力十射的男孩儿，怎么今日会如此冷若冰霜？
　　“没有啊。”慕洵霄总算是抬头看了梁鸿健一眼，“这学校应该没几个人会讨厌你吧。”
　　“嘿嘿！那就好！”梁鸿健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慕洵霄说得没错，学校的确没几个人会讨厌梁鸿健的，因为他身上几乎不具备什么会惹人讨厌的特质，顶多就是偶尔有男生妒忌他女生缘太好而已。而恰恰相反，对于慕洵霄，讨厌他的人倒不少。慕洵霄说话做事毫不留情，作风也相当严厉，不做出成绩来的社团都会被他狠狠地削减经费，而那些光收社费不搞活动的甚至可能被他直接勒令解散。不过，也有那么一群人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慕洵霄的忠实拥护者。不同于梁鸿健的让所有人喜欢，慕洵霄就是那种有些人爱得要命另一些却恨得刻骨的类型。顺带一提，军校经过好几代腐女腐男孜孜不倦的斗争、前两年才好不容易正式得到社联承认的一个叫“耽美协会”的社团，其成员据说90%以上都是慕洵霄的狂热粉丝，至于理由……唔，说慕洵霄是优质小受一类的话，一般人就算听了也不太明白，毕竟腐女的语言从来不是正常人类可以理解的。总之，慕洵霄在女生中人气也不低，喜欢他的却多是腐女。梁鸿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家那个拟人机器人呢？”
　　“…………”慕洵霄听到“机器人”这三个字，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淡淡道，“扔了。”
　　“……啊？！”梁鸿健大吃一惊，“那个我见过，看着和真人一模一样，听说也很好用啊？！为什么要扔了啊？！”
　　“不喜欢就扔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呃……说实话，这么昂贵的高科技产品说扔就扔了真有点浪费啊……而且，听说它也是有感觉和有感情的，要让它们活活饿死街头，比抛弃小猫小狗还残忍啊……”
　　慕洵霄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语气也一下子变得十分不客气。“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我做事还需要经过你批准吗？！”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梁鸿健连忙解释，“只是有点遗憾就这么浪费了一个人类最尖端科技和最浓厚心血的结晶……你扔哪儿了？要不我去捡来用吧……”
　　“我没有义务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你给我闭嘴！！！”慕洵霄更加怒气冲冲地下了最后通牒，甚至还“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差点没把桌子给拍断。
　　“……好好好，你冷静点，我现在不找你说话了还不行吗？”梁鸿健虽然不知道慕洵霄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但也知道他脾气一向不好，只得乖乖结束了这场一头热的初次交谈。
　　慕洵霄默默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便起身下楼去了。
　　现在刚好到晚饭时间了，梁鸿健捉摸着他应该是要去食堂吃饭了。因为慕洵霄莫名的敌意似乎还是没有消除，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一起去，反而只有先等着他走远，免得路上遇到了尴尬。
　　梁鸿健从窗边目送着慕洵霄的身影，发现忽然有一群人把他团团围住，然后双方便动起手来。梁鸿健和周围的旁观者对此都并不惊讶。因为这样的场景发生在这所军校可以说是很平常的。因为军校的教育理念就是，要充分鼓励和发扬男生好斗的天性，让它给人带来不断锤炼自己的激励效果。当然，打架斗殴所引发的负面后果也要想办法规避，所以有明文规定，双方切磋可以，但不能用兵器，也不能给对方造成严重身体损伤。而是否严重，则是以是否造成内脏损坏和骨折为准。一旦违反了校规，就是轻则当众体罚，重则直接开除学籍。这对这些名门子弟来说都是种极大的侮辱，所以这条校规也一直发挥着极其良好的作用。
　　可此时此刻，原本抱着欣赏慕洵霄华丽格斗技巧态度观战的梁鸿健，却越看越觉得不对。慕洵霄的近战搏击能力虽然极强，但现在是寡不敌众，面对敌方的车轮战术，渐渐地也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更让梁鸿健诧异的是，这些找慕洵霄麻烦的人当中，除了昔日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之外，甚至也有他昔日亲卫队的成员。
　　“……唔！”面对脚下的一记猛踢，慕洵霄终于不支倒地。面对他的落败，那人却似还丝毫不满意，继续拳打脚踢着他的臀部。围观者中有一些面露不忍的女生，但即使能来这所学校的女生都是巾帼英雄，也毕竟不敢轻易上前挑战那些同样是同龄人中佼佼者的男生。
　　梁鸿健在下一瞬间终于忍不住愤怒地往楼下冲去。攻击这地方固然不会损伤内脏和造成骨折，对人却是种莫大的羞辱。骄傲如慕洵霄，恐怕宁愿被人一刀给杀了，也不愿被人如此活生生的折磨。
　　“你们都给我住手！！！”梁鸿健一声怒吼，“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啊，是梁会长……！……我们快走！”那些男生们见了梁鸿健，都吓了一大跳，顿时作鸟兽散。
　　梁鸿健也不再去管他们，连忙走上去扶起已经鼻青脸肿的慕洵霄。“你没事吧？！”
　　“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死不了！！”慕洵霄的脸上不禁没一点感激的神色，反而还恶狠狠地瞪了梁鸿健一眼，并且重重甩开了他的手，自己努力站了起来。
　　梁鸿健也不去计较他的恶劣态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得罪那些人了？”
　　慕洵霄冷冷道：“我天天都在得罪人，有什么奇怪？你以前难道没听说过有很多人讨厌我？就是那些所谓亲卫队，也有很多是当时假惺惺讨好我的人罢了。”
　　“这……这我倒是也略有耳闻，可是……他们平时也是这样联合起来对付你的？”
　　慕洵霄一声冷笑：“要是换了以前，他们敢？”
　　“那现在为什么又敢了？”梁鸿健越听越是奇怪，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慕洵霄恨恨地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
　　“……哎呀呀……”梁鸿健只得站在原地苦笑着叹气。
　　直到走出了很远，慕洵霄才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