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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五宗罪·贪食 ...

  •   漆黑漆黑的。
      杰西半阖着眼,没有焦距,意识模糊——就像是没有信号而糊掉的电视频道。
      他紧锁着眉头,面色苍白,身体深处传来钝痛,却半天没有一声闷哼,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发不出甚至支离破碎的声音。
      骨髓从最深处发出的刺痛,血液循环像是要挤爆脑子一样,贯耳而来。
      耳朵里仿佛耳鸣一般有着嗡嗡的响声,但他却似乎能清晰地听到生命力随时间一同渐渐流淌而去的声音。
      这种漫长的,等待死亡的过程。
      杰西想睁开眼,但连眼皮的眨动都沉重得难受。
      他听到脚步声,应该是那些把他从G区运到E区的人——不知道是商会还是猎捕团的人——杰西的大脑慢吞吞地滑动这些思绪。
      杰西麻木的感觉似乎回来了一点——他感觉到拥挤,身旁似乎还挤着一些温热的东西——更准确的说,还活着的人。
      “……这些都是从G区捡来的?”有声音如此说。
      “是的……您看……”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怎么,G区捡来的垃圾你还想卖高价?”
      “不不不……我是说……”
      “行了行了,这次就多算你们一点,算是你们的辛苦费。”
      杰西不确定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半梦半醒,但四周的人声却是靠近又远去,远去又靠近。“……真是晦气,G区的垃圾货色也好意思要高价,现在可是B区猎物的狩猎期,B区那些货色岂是这些便宜货比得上的……”有个声音在他不远处嘀嘀咕咕,像是非常不满。
      “老大回来了!”有人远远地嚷了一句。
      那个嘀嘀咕咕的声音一顿,随着脚步声远去了。
      紧接着响起了开箱子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这些不三不四、乱七八糟的便宜货你也给老子收来干什么!”
      “老……老大,这不是怕、怕肉、肉量不够么……”先前那个嘀嘀咕咕地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个男人冷不丁地哼了一声,杰西半阖着的眼睛突然隐约感觉到了一些光亮,并不是特别亮,像是昏暗的灯光——他听到箱子被打开了,似乎有人在他附近——更让他作呕的是,那些人正用着一种打量商品的目光打量着他,那种视线即使只是从他身上滑过都让他觉得像是被刀子剜了肉。
      “老大?”
      “……嗯……这个人……”半晌男人粗哑的声线里浮现了浅浅却明显的笑意,“G区游走队送来的?”
      “是的老大。”
      “把这个送去冷冻,小心点,别弄坏了。警告那群小子,不准动这个货。”
      “老大,难道说这是……?”小心翼翼问话的声音。
      “那个区出来的无一不是受欢迎的精品,真不知道那些人时怎么尝出味道的不同的,但可以卖个高价是不用质疑的。”男人似乎是心情很好,懒洋洋地解释起来。
      “老大——”有人远远喊了一声,“那边店在催原料!”
      “嘁!”男人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让工厂动作快点。”他走动起来,像是在指挥,“那一批肉先给送过去。”
      “……”杰西感觉到透过眼皮落尽来的光淡去了,重新陷入一阵黑暗中。
      他被移动了——被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一阵若有似无地香味飘了过来,钻进了他的鼻子,刺激着他混乱的大脑皮层——那不是什么清香、花香更不是浓郁的香水味——那是食物的香味,更准确的说,是肉的味道。烤熟了肉、微焦的味道,一种能够勾起人的食欲的肉香。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股肉香比他平时在店里吃的荤菜香多了,就和E区那些各色的饭店、酒店、烤肉摊子里传出的味道一样勾人。
      尽管从未尝过E区的食物,他也能想象出那是一种怎样缠绕舌尖的美味。
      他曾向想过品尝那些或精美或散发香味的肉类食物,
      但此刻他只感觉到一阵一阵地反胃,颠三倒四地震动,胃难受得想要把胃酸都倒出来。他大约在庆幸。是的,非常庆幸他从未有空闲有闲钱去E区吃饭,哪怕E区的一粒米饭他都感觉沾染着人肉的味道。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意识到那些肉类等同于人肉这个概念,也深刻地认知了人肉烤熟的味道比一般的肉香是什么意思——只要想到他生存在这里他就有可能吃到同为人类的肉,他就恶心的想吐——但是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思维又像是凝固了一般停止了流动。
      无论以前有没有吃过,今后是再也没可能了,毕竟他也将成为那些肉类的一员,被人绞碎——他似乎听到了绞肉机发动的声音——他辨不清这是不是一种幻觉——随后被切片烤熟或煮熟,装在盘子里,被人用筷子夹起塞进嘴里咀嚼。
      恐惧像是一只野兽从心底爬了出来,掐住了杰西的咽喉,占据了杰西的灵魂。

      光滑锃亮的红黑方格地板上嵌着子弹。
      风拂过长长的制服外套,猎猎作响——有子弹在空气里划出尖锐的啸声。
      昏暗中有一双通红的巨大眼睛冰冷冷地注视着四周,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听不出原声线的痛叫,似乎有什么在重重喘息。一只眼睛闭了起来,巨大的黑影在瑟瑟发抖。
      停留在大厅里的尚且清醒的巴利安静静注视着从门口缓步走进来的身影,以及——那个不知何时坐在王座上却仿佛陷入阴影中的身影。
      第二声枪响。
      “呼呼——”有什么甩进了空气里,震得烛火一闪一闪的。
      子弹轻轻落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金属响。
      第三声枪响时,看不清的黑影一扫而过,青年唇角挑起了好看的弧度,利落的一侧身,黑影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朝着青年的躯体卷去。
      手掌中握着的手枪转了个圈,连续的两声枪响,子弹朝着王座而去。
      原本几乎贴上青年的黑影动了,向后一收缩,紧紧缠住了两颗子弹,甩到地板上发出脆响——黑影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长长的红色鞭子。
      青年矫健的身躯已经贴近王座,动作轻巧,敏捷如豹。
      “少校。”低低的、软软的声音如此叫道。
      青年已经将枪口对准了王座上的人,半边落在阴影中,半边落在烛光里,唇角的笑意越深,“嗯?安娜女王有何指教?”
      烛台倒下了,却将王座照的更为清晰。
      枪口贴在女王的太阳穴,王座上那个高大影子的主人终于彻彻底底显出了她的身影——不是先前那个干净秀丽的长发少女,而是娇小的、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就会碎掉的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抬着眼,怀里抱着一只粉色的大兔子。她弯起嘴角笑,眼底却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我的宠物快被你的宠物吃光了呢,亚伦少校,这让我忍不住想要把你的宠物切成一条一条的当成玫瑰花的养料呢。”
      “哦。”亚伦偏着头,不浅不淡地应了声。
      王座后那黑暗里传来了细细的咀嚼声和奇怪痛呼声,那通红巨大的眼睛闭上了。
      “少校,贪食不是件好事呢。”安娜手指动了动,握在她掌心的红色鞭子似乎抽紧了些,“你看,胃会爆裂,胃酸会慢慢地流出来,流进食道和小肠,一寸一寸地腐蚀掉肝脏、肾脏,沿着血管将心脏一点一点地啃食……多么美妙的轨迹,多么悦耳的声音……”
      “嗯……”亚伦似乎是听进了她的话,浅浅笑着把视线垂了下来,“毕竟我的宠物也到了该喂饲料的时间了,既然女王这么喜欢自己的宠物,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呢。”
      安娜的小胳膊一收,红色的鞭子的另一端始终缠绕在亚伦的腰上,抽得死紧死紧。
      亚伦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更没有显露出痛苦的意味,反而状似愉悦地挑了挑眉,“说起来,我来找我那个不成器的笨蛋店员呢,不知道女王有没有看到过他。”
      安娜抬起眼,“你的店员?”像是有点兴趣,笑容猝然灿烂起来,却在别人看来无比嚣张傲慢,“哦,那个区里出来的,还没有死么?”随即语气一转,“你不是一向把他护的很好嘛,来A区找是不是不太对呢,亚伦少校。”
      “……”亚伦像是有那么一秒的迷惑,垂着眼微笑,“女王没有见到过我的笨蛋店员么。”
      “我的饥荒应该很想食用他。”安娜微笑着收紧了鞭子。
      亚伦没有再说话,静默中只有烛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啪啦”声和黑暗中的咀嚼声。
      “小喷菇。”亚伦轻轻叫唤了一声。
      黑暗中的咀嚼声一顿,一株带着深紫色圆斑的小蘑菇像是长了脚一般从黑暗中一蹦一跳地窜了出来,青白的菌株上还奇特地长着一张嘴一样的东西,似乎沾着些许艳红的粘稠液体,眨眼消失。
      安娜的手轻轻一挥,红鞭子巧妙地脱离亚伦的腰,缠上了那一蹦一跳窜来的小蘑菇,一瞬勒紧。
      “女王忘了什么呢。”亚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枪口紧贴着安娜的太阳穴。
      “少校也忘了什么呢。”安娜软软的嗓音和冷冷的话语相差甚远,目光静静扫过不远处倒地的巴利安众人。
      “嗯?”亚伦偏头,眼神略带玩味,声线没有起伏,“女王在和我开玩笑?”
      “少校已经脱离B区很久了。”安娜的鞭子松开了小喷菇。
      “没有这群小鬼的B区似乎确实是让人困扰呢。”亚伦微笑着,似乎在考虑什么,半晌,他对安娜勾起笑容,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眼,“女王应该不介意继续维护这条街区规则,是吗?”
      安娜的鞭子忽的又缠上小喷菇,“嗯?”
      然而这时候亚伦却蓦然收起手枪,径自往外走去,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有力。
      “……”安娜单手抱紧了那只粉红色的大兔子,低低地笑了起来,“发现了吗。”红鞭子轻巧地一收,卷回了她那细细嫩嫩的仿佛一掐就断的小手臂上,她从王座上跳了下来,小巧玲珑,不足一米三的身高,短发齐耳,歪歪地戴着一个王冠,大兔子拖在地上。
      小喷菇蹦蹦跳跳地蹿回亚伦的肩上。
      “女王纵容C区那个小鬼的行为倒是令我颇为吃惊。”亚伦的脚步一顿,继续向外走去。
      “纵容?呵……”安娜低声笑,冰冷窒息。
      随着一道闪电,城堡大门外映进来两道影子。
      亚伦微微眯起眼,浅浅笑起来,“许久不见呢,恶魔。”
      “许久不见,少校。”立于傲慢的贵族少年身后的执事塞巴斯蒂安单手负于胸前,微微躬身。
      “你可是很久没有回到E区了,恶魔。”亚伦双手插兜,看上去极其随意,“比我的时间长多了,是吧女王。”他倒是反问起安娜。
      “少校身处D区,相信必然能顾及E区的事。”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说。
      “夏尔夏尔。”没等亚伦说什么,他身后的安娜朝夏尔招了招手,“快来看D区今年送来的收藏品。”软软的嗓音带着些许上挑的欣喜,像是炫耀宝物的小孩一般。
      夏尔走进大厅,步伐不快,带着些傲慢和矜持的冷静,宝蓝色的眸子非常冷静,甚至没有在大厅里的巴利安众人和少校身上停留一秒。
      还保持些许清醒的Xanxus和斯夸罗也将视线转向女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取出来的所谓收藏品——那是一座精致的城堡模型,只有森冷的一种白色——非常精致的艺术品——以人骨搭成的艺术品,他们能够清晰看见哪怕一块最小的指骨。
      夏尔和亚伦错身而过,亚伦没回头,军靴在地板上敲击的沉闷响声莫名的让人觉得好听。
      “少校不来看看吗?”安娜软软小小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白骨城堡,弯着眼笑,“B区的人骨竟然是白色的呢,真可惜,我一直想要血色的人骨。”
      “浇点血染红就好了,如果女王喜欢的话。”亚伦耸了耸肩,长腿已经跨出了城堡的大门,“既然女王没看到我那个不成器的笨蛋店员,我就先走一步了。”
      夏尔微微皱起眉,宝石蓝一般的眸子斜向亚伦的背影。
      “啊啊,没得玩了。这样都无法让少校暴怒呢。”安娜整个人抱着那只巨大的粉红色兔子低语,“真让人好奇少校是不是暴怒区的管理者,是吧夏尔。”
      夏尔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才回过视线,“女王殿下,这次的事……?”
      “把我对少校爆点的好奇心都算在内,C区的人似乎脑子有点太闲了。”安娜毫不在意地回答。
      夏尔看了安娜一会,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喜欢用拐七拐八的方式,怪不得能归为技师的区内人,不过胆敢利用我,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安娜拖着她的大兔子往房间深处走去,“既然C区的第三实验室毁了,那么再多点鲜艳的颜色想必是更加漂亮的艺术品……”软软的声音低语着,似在低声笑,“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良久良久,软糯的声音里带上了血色的冰冷,“夏尔,你知道怎么处理。”
      “是的,女王殿下。”夏尔将视线转向大厅里的巴利安一众,随即便和塞巴斯蒂安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夏尔的视线,远去的安娜抬手轻轻拍了两下。
      没过一会,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浅绿色长发的少女——仅剩下一丝模糊意识的Xanxus的眼睛眯了起来,直直盯着她——虽然少女少了一只手臂,棉布裙上鲜血淋漓,腿上更是坑坑洼洼像是被啃过,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先前坐在王座上的那个少女。
      “饥荒,把他们送回B区巴利安总部。”安娜似乎没注意到少女遍体鳞伤的样子,冷冷地下命令。
      少女苍白的脸上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似乎有些许的红,她舔了舔唇,“是的,我的殿下。”
      “哦,记得留下绿玫瑰毒的解药,不准贪吃哦。”安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大厅深处。
      “是的,殿下。”少女极其诡异地望了巴利安一会。
      “谁看到他死?是我,苍蝇说,用我的小眼睛……”
      “呵……玩的真不尽兴呐,如果那个没用的小店员死了少校就会生气了吧……C区的人的计划向来变数都要控制,是那个环节出了错破了小白兰的整盘局呢……”大厅深处传来细细的低语,仿佛深入心底那般冷的窒息。

      灯火通明。
      建筑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有女人高高低低的喘息,有男人笑嘻嘻不正经的调笑,有女人娇吟婉转的侬音,有男人愉悦粗犷的大笑。
      “团长。”一个娃娃脸带笑的青年凑近了坐在屋顶的黑发青年。
      库洛洛瞥了青年一眼,“什么新情报,侠客。”
      “团长这么肯定白兰会把飞坦往这里送吗?我认为送到E区对白兰的计划会更有用。”侠客往库洛洛身旁一坐,笑嘻嘻地问。
      “他会觉得可惜的,将飞坦当成那些猪的饲料。”库洛洛温和地说,那双乌黑的眼似乎能够洞察一切。
      “恐怕飞坦宁愿送到E区,虽然以他面罩下的姿色在这里必然是高价。”侠客依旧笑嘻嘻的,目光扫过灯火通明的建筑,“毕竟这里可是……”他玩着手机笑的意味深长。
      “这话让飞坦听到不会让他很高兴的。”库洛洛温和地说。
      寂静的夜中搁在两个街区中间的石头上刻着“F区”的字样,电闪雷鸣丝毫不影响这里的喧闹。

      电光照耀了繁华喧闹的E区,阴影里的后巷却安静得不得了。
      夜色中有人在小巷子里静静地前行,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雾气浮起。
      戴着很大的南瓜帽,掩去了少年的脸,雾气中依稀可见那修长却纤细得不似男孩子的身形。他走的很慢,一身黑色的风衣和黑色长裤,围着长长的白色围巾。
      他突然停了下来,雾气渐渐散去。
      面如璞玉,蓝眸黑发,神色沉静,他安静地站在小巷子里,静的连呼吸声都细微的听不见,静的仿佛并不存在。
      他安静地注视着前方,像是在出神,却让人觉得格外冷冽。
      “……”他微微抬起眼。
      一个鬼魅般的白影如白蝶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少年前方不远,在离开的前一秒,安安静静的目光相对上,白色的衣袂垂了下来,少女就停在巷子中间。
      他们对视了很久,相对的视线太过安静,反而好像没有看对方。
      少女似乎是想起什么,垂下眼,一闪便消失在少年面前。
      下一刻身着宽大和服的精致少年别着“风纪”袖章一跃而过,随着少女远去。
      他似乎是愣了愣,像是也想要同样追上去。
      巷子里传来另一个沉重的呼吸声,他顿了顿,望了过去。
      首先出现的是一只苍白的手,那是个矮个子的少年,着高领的深蓝风衣,遮住脸的部分有着一个骷髅,他看上去像是受了重伤,慢吞吞地扶着墙走的跌跌撞撞。
      他看着那个少年扶着墙走近他又错身而过,将视线静静落在前方——嘈杂声一片,有人在追赶着靠近。他望了那个矮个子的人一眼,慢慢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
      “砰——”一声重响,紧接着有人像是被重重扫荡了出去,甩在墙上。
      矮个子少年回瞥了一眼,就看见那些追逐而来的人纷纷倒下,但他半句话也没说就扶着墙就近拐进了后院。
      柔和的灯光洒在木质地板上。
      “嗯?”青年趴在窗栏上,一头凌乱随意的长长黑发无风自扬,脑杓以下的头发绑成一束。他似乎是注意到从后院门进来的矮个子少年。
      “如果你付过钱了的话,我不介意你从后门走。”沙沙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没有多少起伏。
      “就算阿尔小姐这么说……”青年托着下巴,闭着左眼,唇角微微挑起,“我也付不出住店的钱啊。”
      阿尔托着白色的小碟子,注入清酒,缓缓地说:“窗户的方向直走第二排第三间工厂。”
      “那可不好啊,阿尔小姐,即使在肉工厂在下也卖不了几斤几两肉。”光线落在青年身上,很温暖的感觉,半晌他望向了浓重的夜色中,神色2有些温柔,“这样的夜色和江户真像呢……可惜下一次山吹花开还要好久……”
      一道白影如鬼魅在夜色中闪过。
      青年微微眯起眼。
      第二排第三间工厂啊……
      “人心比妖怪可怕多了,对吗,阿尔小姐。”

      机械齿轮转动发出“吱吱”的声音,大型机械“刺啦刺啦”响个不停。
      四五个大汉坐在桌子旁,桌上摆着锅,煮着一锅肉,肉香溢满了整个房间,另有几个喝的烂醉的男人倒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水泥地上东倒西歪地散着几听啤酒。
      “吱吱——”角落里有老鼠逃窜着爬过电缆线。
      “那些该死的老鼠!真是吵死了!”有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朝角落里丢了几个空的啤酒罐子,惊得几只老鼠四处逃窜。
      “小声点,要是老大知道这两天工厂里闹老鼠还不把我们砍了!”另一个男人冲他嚷了一声。
      “他妈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爬来的老鼠,最好趁着老大还没回来就解决掉。”一个男人将锅里的肉夹了出来,“快点吃,要开工了。”
      “吱吱——”老鼠缩在洞口,像是在盯着那些男人。
      “怎么回事!”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尖叫。
      一面墙重重倒地。
      烟尘中缓步而来的少女青丝披散、衣袂飞扬。
      绞肉机转动的声音像是被石头卡住了,机械强行运转擦出了明亮的火花。
      “是谁!!!”房间里三三两两出来的人满脸怒色。
      安卡拉只是远远望了他们一眼,垂下眼像是在沉思,而在这片刻间工厂里乱成了一片,绞肉机倒了下来,剔骨绞成碎肉的浆糊状东西倾倒了下来,成块成块的肉酱掉在地上,和灰色的水泥地板形成了强力的反差对比,新鲜的肉和带着血丝的颜色让人光是看着都不禁作呕。
      强烈明亮的火花落在地上,“嘭”的蹿起了火苗。
      “鬼王别西卜又为引起疾病的那位恶魔……”
      “神说,代表各种罪行的恶魔引诱拥有同样罪行的人类。”
      橘红色的火焰暴动,工厂里一片混乱,老鼠吱吱的来回逃窜,到处是人,救火的人和各自逃命的人以及挡在安卡拉身前莫名其妙地倒下的人。
      安卡拉伸出手,手指纤长而细白,她握住了一扇门的门栓,拽开了门——白白的雾气和冷气从门缝里漏了出来。
      巨大冰窖的门被拉开了。
      里面成列着一排排的人——或者说,人尸——表情凝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是惊惧或许是恐慌,或许是麻木,或许是绝望——又或许……
      青光从安卡拉的手掌里闪耀了起来,落在冰窖层层的尸体中。
      安卡拉停在一个等人高的箱子前。
      箱子开着,而里面的少年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很安静,像是失去了呼吸的死物。
      安卡拉轻轻回眸,眼底映出了工厂外那漂亮的橘红色的火焰,分明是暖色调,却在她眼底晕成了无比清冷的光华。
      “该死的!快抓住她!!!”
      “快!!!”
      “不能让她逃了!把她带去给老大!!!”
      有几个男人围了过来,面色凶狠。
      “神说,世有人,人有罪。”清清冷冷的嗓音在火焰扭曲的空气那么沉静。
      “这等人拥有过多贪食的欲望,浪费食物或是过度放纵食欲,过分贪图逸乐,暴食、酗酒、囤积过量的食物……”
      安卡拉似乎没有看到四周围过来的人,她伸出手,轻轻牵起全身冰冷仿佛已经安静地睡去的杰西的手。
      “神以罪名,赐予审判。”
      杰西的面色发青,闭着眼,却随着安卡拉的动作从箱子里走了出来。
      “吱吱吱——”角落里突然窜出了难以数计的老鼠,发疯发狂似得跳上那些男人身上,啃咬他们的身体,还没等那些人发出恐惧的痛叫——那些老鼠已经红着眼凶残地钻进了那些人的嘴巴里,像是要啃断他们的咽喉、食道、五脏六腑,又像是被强行喂食了一只只活老鼠。
      安卡拉安安静静地望着那些人被老鼠淹没。
      冰窖外的工厂中心,身着宽大和服别着“风纪”袖章的精致少年神色难看地两下砸烂了整个工厂里运行的各种绞肉机、肉类加工器,浮萍拐以简单暴力的方式重重落在那些机械上。他唇瓣微动,漂亮的凤眸冰冷的扫射着四周。

      ——“神以审判,暴食者,强食之。”
      ——“神说,贪食者,有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五宗罪·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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