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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唯月 ...

  •   二十五年,赫赫可汗摩格南下,临北塞,帝使昭武将军睿据金山而抗,间,时任羽林卫统领江通及其弟北塞副将江辽嫉睿,串摩格而反,伤睿,意夺/权,会仁寿太妃携靖远长公主赴关而不得,私与之谋,图权。
      孟秋,睿醒,太妃与主共谋反攻,初,北却赫赫,又进百里,主初战南岭,斩敌数十,同月,复失地而北进百里。
      间,有将举辽、通以贪污、行贿,经查,通敌事败,帝怒,以江氏犯重罪二十有五,轻罪十又有六,着着通、辽以极刑,灭江氏五族,废通女平阳侧妃诗姮,近者皆官者官降五品,其子孙五代不得出仕。
      仲秋中,摩格请和,随军上京,月末,大军还朝,帝甚悦,请睿为卫将军,恩及家人,帝姬锦卿恩封公主,以昭城为封,史称昭城公主。
      玄月初,帝宴摩格于霞锦云光……
      ——《周史*靖远长公主传》
      九月初一,天色正好,清音殿里倒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唯月站在书案前,面前堆叠了好几份的文书账册,漏窗外打出的金色斑痕,染了一地的明黄斐然如画。
      “娘娘,昭城公主来了!”便是在唯月拟写章程之时,候在殿外的染霜缓步入殿,搁着三道被搁下的帘幕,语气缓缓。
      唯月神色未变,手上未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司锦便是和司云一道儿将放下的三道帘幕挂了起来,染霜也就是出门请了瑞雪进来。
      此番回宫后,瑞雪倒也是换下了之前在军中穿的轻衫薄甲,换回了之前一直穿着的宫装如画,也没再梳之前的短髻,也又是梳回了原先的如云堆叠的反复发髻,又是款款的莲步而非军中的步步如风……
      “儿臣参见母妃,母妃金安!”瑞雪款款下拜,鬓角的流苏钗子悬下的宝石丝毫未动,清音殿出来的,无论是主子还是宫人,规矩总是顶好的。
      “坐吧,方才膳房才做了你爱吃的,你便是过来了!”唯月也没看她,只如是说道。
      瑞雪瞧了一眼正端着点心茶水进来的司云,抿了抿唇,终还是坐下了,夹起一块红枣糕,细细的咽下,莫名的便是有些红了眼眶,此番带了摩格回来,总不好让人看了笑话,故而也是一直没向母妃请罪,她手指搅了搅,望了一眼书案后的唯月。
      她还是一贯的温和浅淡,只瞧上去确是比之她在四月离宫时要瘦削了几分,之前听得景兰几个说过,自打她出宫后直到回宫之前,她的母妃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直到她回宫后,又叫了两个御医亲诊无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瑞雪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站近了书案,取了放在一边的墨锭,添水研墨,她的姿态优雅端庄,一双极为肖似玄凌的凤眸里沉淀着战场上累下的安然平稳,她的眼底有细碎的光芒浮动,那是极为锐利的锋芒。
      唯月也没瞧她,只缓缓地写完了剩下的章程文书,这才搁下了笔,瑞雪便是执了她的腕子缓缓的揉捏按压。
      “好了,这时候也差不多了,今儿个午膳便在清音殿用吧。”唯月微微低了低眼角,如是说道。
      “自然应当陪着母妃的。”瑞雪点点头,又望了望桌上的东西道,“母妃可是处理完了?”
      唯月笑了笑绕过书案,轻声道:“许不是最完美的,但总不会出错就是了!”她说的不会出错,都是极好的。
      听到这话瑞雪也就没再过问,只道:“不知那日母妃和嘉懿几个打算穿什么?也好让瑞雪看着穿才是!”
      唯月停下脚步,“不必……”她转过头看着怔住的瑞雪,微微勾了勾唇,“你的衣裳……我和你父皇商量过了,早已备好,你的还有予湘的。”
      她说的很认真,桃花眸里积攒着入水的温和以及冷静,她偏了偏头,身后的景兰便是从内室取了一直雕花木描金扁盒过来。
      “公主,快瞧瞧!”景兰将东西捧到瑞雪的面前,面带笑意,她瞧着瑞雪的眼睛,略略偏了偏眼角,示意一边的唯月。
      瑞雪很是一怔,她伸手打开塔扣,入目的便是意见火红色的长衣,并非素日里宫装的繁复奢华,层层叠叠的或飘逸唯美或端重娴雅的样子,也非军营中的简介精干的模样,更似是一件赤红如焰的骑装样式,简单干练,艳红的颜色更是平添几分大气凌厉,上绣腾空飞凤,金线勾勒,浴火而生的尊贵雍容,瑞雪性格如此,刚好压得住这样大气凌厉的模样……
      瑞雪瞧着这以上很是一愣,她眨了眨眼,瞧向已然站在殿门前的唯月,几度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她有很多的疑惑,像是为何母亲这样一个自幼被女师傅悉心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会赞同她的做法,像是为何母亲明明很担心却还是在默默的支持她,甚至是帮她打通了父皇,像是……母亲,你到底……
      “瑞雪,下次……”唯月迎着打入殿内的阳光,她的面容微微融在晨光里,她轻轻的勾起了唇角,是极淡的温和浅浅,“要做什么先和母亲说一声……”
      她踏出殿外,再未回头……
      瑞雪自景兰手中接过那只扁盒,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落下,她忘了,她的母亲非同常人;她也忘了她的母亲曾经说过只要是她的决定,她会赞同;她还忘了皇贵妃不但是她的母妃,也还是她的母亲!
      瑞雪朝着唯月离去的地方缓缓跪下,狠狠磕下了三个头,她抬了头,眼睛里的光艳极,迎着朝阳,她缓缓勾出笑容,那笑张扬肆意却又雍容清贵……
      …………
      “娘娘当真赞同公主的选择?”
      “我是她的母亲!”
      “可是公主……”景兰咬了咬唇,终还是犹豫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娘娘又如何舍得呢?”
      “瑞雪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唯月的笑温和却也哀伤,“她做出了决定,作为母亲,尊重她的意见,支持她的意见,至于今后……是好是坏,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应当为她的决定付出代价,毕竟我不可能永远陪着她,永远照顾她,更加不会用我认为安全的方法去左右她的人生,这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方法……”
      ‘纵然我心疼不舍,可是,我也不可能把她永远困在这个牢笼里当一只安稳的金丝雀,是凤凰就当翱翔九天,爱她,更当让她翱翔九天……’
      “我更不希望的,是在最终的时候,我会为了今日阻拦她而后悔,而她也会因为今朝的被阻而悔恨终生,人生本就苦短更是只有短暂百年一世,我们无法预知来世,能做的只有过好今生……”
      “娘娘……”
      唯月歪头看她,笑道:“我是她的母亲!”一字一顿坚定而又执著
      ‘我是她的母亲,我理当尊重她的人生;我是她的母亲,纵然再是难过不舍,我也会放她飞翔!’
      兜兜转转两生两世,虽然面上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但是作为芯子已然过了不惑之年的唯月,在她的心底沉淀的是再多不过的淡然,人老了,心也就老了,自然的也就宽了……
      九月初八,国宴之日。
      这日一早,玄凌和唯月便是起了身,在玄凌穿戴完毕去上朝之时,众妃便也是到了清音殿请安,按着惯例说了些场面话,又因着今日而格外交代了些便是到了午间了,忙忙让散了后,玄凌又是过来用了午膳便是又在殿内午睡了一会,待到午后玄凌自去书房做事,临行前还特特给唯月搭了一回的衣裳。
      换好了衣裳后的唯月略略有些愣神,她是鲜少如此艳丽的,明黄色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以玄黑色压边绣满了连绵不绝的金色连云纹路,又用了一颗赤金嵌宝的凤凰胸扣扣住。外罩一件玄黄色飞凤凌云的金缨络霞帔,同色的缎彩绣连云纹腰封,系着一条凤凰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缠枝牡丹的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底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珍珠一百,金丝银线贵不可言。
      又是挽了灼灼凌虚髻,全套的赤金红宝头面,发髻两侧的凤凰口衔珍珠红宝两串直直垂落在肩上,迷离的繁华,全显天家之大气典雅!
      “陛下倒是了解娘娘,知道娘娘穿什么最好看!”说话的是新进来服侍的染霜,也是欧阳府的人,只有十五的样子,做事自是谨慎妥帖的,只是年岁小,故而也跳脱些,因着这个唯月便也是提她上来做了奉茶的女吏,虽不是领班的身份,倒也是格外得些青眼,若是不出错,到时资历熬得够了,一等宫女也是没得跑的说不准还可以有个姑姑、嬷嬷做做。
      唯月什么也没说,只望了一眼水银镜里的自己,复又执了眉笔,将原本就纤长的眉再度拉长加浓了些,又用了花粉蘸了水晕开抹在眼角,她素日不喜浓妆,而今为这国宴,玄凌却是直接让她华服浓妆的坐上主位,镜子中的她,失了原先的清雅宜人,更添了几分贵气奢华,却因着本身的气质将原先那股靡靡妖娆之风压了下来,只剩下融融的夏日百花,馥郁而又端重,浓妆之下这格外凌厉而慑人的美丽在一颦一笑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却因着主人的刻意柔化而更显些温艳之色。
      “几个小的那里都已是妥当了?”唯月站起身来回转到书案前,如是问道。
      “回娘娘话,昨儿个晚间便是将东西都送去了,方才瑾音又去交代了一番,想也是无妨的,待会儿奴婢便再去瞧瞧。”司锦一边给她磨墨一边道。
      “予湘和瑞雪那儿便是不用了,好生看着嘉懿和云瑄就是。”
      “是!”司锦应下了,她动作顿了顿,又道,“娘娘,奴婢记得这升平宗姬的年岁也是够了的,不知何日给宗姬挑个伴读?”
      唯月只笑笑,道:“本宫也是记得的,已是打算定在十二月的时候……”她手下顿了顿,“倒是前些日子,长公主来了清音殿,说了关于承懿翁主的事儿,承懿也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了,现下子太后新丧,待到出孝可不得十又有九了?怪道长公主急了。”
      “现下定下总是好的,那不知娘娘是如何打算的?”景兰点头道。
      “不论怎么着,承懿的夫君总不会姓欧阳就是了。”
      树大招风,这道理她很明白,现在只瞧着玄凌的意思就是了,好歹是嫡亲的舅舅,总不会害了她的。
      “只是奴婢瞧着,这真宁长公主倒是有这个和娘娘结亲的意思……”
      唯月丢下笔,笑道:“她是有这个意思,只是本宫和陛下不同意也是没法子可想的,再者说,这长公主也是个精明的……”一来她的确是有这个想法,毕竟她欧阳氏的地位和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如若不想才是怪哉,只是更多的想来也是在试探她欧阳唯月,贪得无厌可是要不得的……
      “也是,倒是奴婢多虑了!”景兰低头给她整理衣裳,眨了眨眼,又道,“这真宁长公主好歹也是皇上的嫡亲姐姐,膝下又是只有承懿翁主一个女儿在,想来素日里也是极为疼宠的,娘娘是得好好打算的。”
      唯月点了点头,“在大行太后临行前也是早早就命人打听了,只是没想到,去的这样快,人选也是差不离的,只这丧期还未期年,总是不好现在就说这个事儿,翻了年也就定了,嫁妆什么的也可以准备妥帖了,待到丧期一过,嫁了就是!”
      景兰点点头,便又是和司锦几个给她捋顺了衣角裙摆。
      “平昌驿馆那儿有什么消息递过来?”唯月微微带了笑,这平昌驿馆是大周朝用来接待各地使臣的地儿,平素里住的往往是一些大周边远地方回京述职的官员,说到余下部落的首领倒也是难得得见的,今次听得摩格即将上京,唯月也是命人好生拾掇了一番,留待他入住。
      “摩格可汗近来倒是有些着急上火,侍候的宫人原打算给他用些败火的汤羹,却不料那位可汗半点不肯接受的,这急的嘴上都长了好几个燎泡。”司锦笑道。
      唯月听得此话稍稍挑了挑眉,“还记得给膳房的话?”
      “是!”司云笑着蹲身,道:“可汗难得上京一次,为彰显我大周之胸怀,故于国宴之上,只给可汗做些当地佳肴,显我地主之谊。”
      赫赫以放牧为生,惯常吃的便是牛羊,只现今可汗虚火旺盛,这羊肉性温补,可惜却也是大热之物……
      “总不好让人看出来的,司云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领了命,司云便是转身快步出去了。唯月瞧着懒懒洒在庭院中的阳光,笑笑,“还有呢?”
      “可汗此番上京携了一只玉质九连环,是极好的玉胎子做的,虽说不是顶珍贵的,但也是极少的。”司锦憋着笑回道。
      “九连环么?”唯月眨巴眨巴眼睛,噗嗤一笑,“这可是本宫早就玩腻的东西,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想给我大周脸色瞧,也得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货色!”
      “娘娘?”景兰有些不明所以,九连环最是难解之物,朝中怕是少见此心灵手巧之辈,若是真拿此为难,怕也是伤了颜面。
      唯月没有说话,瞧了一眼司锦,司锦便是笑道:“姑姑可记得《战国策*齐策六》中曾言:“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否?‘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古人早已给出了答案,又如何会伤及颜面?”
      “这一说,还真是,也亏得娘娘反应快,奴婢也是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倒也是愚笨了!”
      唯月转身踏出宫门,今日她是该和玄凌一道儿的,“不是你愚笨了,事发突然,这也是常有的!”
      登上轿辇,一行人晃晃悠悠往仪元殿去,在过宫道转角的时候,唯月抬眼看了一眼左侧,那里一座高塔耸立入云,平昌驿馆,就是了。
      说到安插人手探听消息,前朝可就是比不上后宫了,这些事儿众妃做的得心应手,可不是玄凌他们可以赶得上的,毕竟玄凌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摩格可骄横了,还想着要给大周脸色瞧。
      “待会儿去北御宫以及沁阳殿和两个孩子说一声,身为我大周皇嗣可不能丢了这个脸面!”
      …………
      国宴开始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云锦霞光殿内灯火通明,不止是前朝大臣,便是后宫之内顶的上牌面的人物也是俱都在场,贵妃齐氏、贤妃吕氏、德妃冯氏、惠宁夫人沈氏、恪静夫人李氏、莞妃甄氏、毓妃安氏等早已端坐殿内。
      因着是难得的一次两国宴会,虽有太后新丧,但依旧隆重奢靡,开始之时唯月也曾担忧此番国宴之内大操大办十分不妥,可前朝已然商定,她也就是和玄凌提了两句,见他意已决的模样便也是不再多言了。
      百盏宫灯,烟色琉璃,垂挂而下的火红色流苏微微起伏,各桌上都是铺着明黄色为底玄色压边的丝绸锦缎,桌上之珍馐也是应有尽有的。
      唯婷与玄清坐在一处,身后跟着的正是清河王府的四个孩子,世子予澄、永安宗姬握瑜、二公子予瀚、三公子予澈,自打尤氏被贬,她的漱玉堂里就一直养着这四个孩子,对待予澈虽是没有照看自己孩子那样用心,但也是不错的,毕竟这孩子的母亲做出那样的事儿来,她若是真对他好的不行才是有问题。
      她抬头,瞥了一眼主座,大殿之上位于上首的两个位置具都是空的,连带着一边的摩格之位也是空置,主人未来众人也不好动手吃喝,加之国宴之上更是要体现大国的脸面,在座的又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多少都明些事理的,故而云锦霞光殿内竟是鸦雀无声,只偶尔闻得蜡烛在灯罩内哔啵作响。
      唯婷压了压眉头,缠上腰上的玫瑰络子,她早已从母家得到消息,这次赫赫可以说是大败之面,不仅是粮草被烧便是连着军民俱都是感染上了时疫,一传十而百,早就病的不成样子,又听闻这赫赫可汗摩格是个狂傲不羁的性子,若是今日再出些昏招,那么可就不大好说了……
      “皇上圣驾到~皇贵妃凤驾到~”宫人的唱喏响起,诸人俱都起身参拜。
      “臣【妾身/臣妾/儿臣】等参见陛下、娘娘,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外光影朦胧,一男一女相携而来,二者俱都是一身明黄锦衣绣凤飞龙,男子相貌极为清俊,虽说不是严肃的面容,但他执政多年,骨子里的皇家血脉以及高傲加之多年身居高位的阅历非凡混合而成的威严天成,一双凤眸里七分的威严三分的沉静,不得不说玄凌的确有着令人沉迷的资本。
      与他携手而来的女子明黄凤袍加身,堆云成雪的凌云髻上赤金红宝头面熠熠生辉,可再是夺目非凡的衣饰也掩盖不了她一身清华柔和,黛眉似远山入鬓,桃花眸里清水澄澈朦胧,眼尾的灼灼亮色更是添了几分的端重高华,香腮如雪凝脂,皓齿而明眸,琼姿如仙,恍若洁白宣纸之上一挥而就的美人,缓缓落下浑然天成不见半分匠气堆砌。
      高贵典雅,端重温和,她的美丽由内至外,是一颗灼灼耀目的明珠,一任群是谁,都夺不走的光辉耀眼,这便是她,大周乾元帝的皇贵妃,昔日里惊才绝艳冠绝京华的欧阳府嫡出大小姐欧阳唯月……
      “免礼,俱都归座!”玄凌与唯月相携入座后方才挥手免礼,瞧得众人入座,他瞧了一眼一旁的唯月,笑意宛然。
      不多一会儿,小夏子便是来报:“赫赫可汗摩格已在殿外!”
      “宣他进来吧!”玄凌淡淡道。
      唯月低眉一笑,一个‘宣’字谁尊谁卑早已一目了然,何况玄凌如今的确是不怕他的不说别的只说那染了时疫的军民……呵呵……
      不过……
      她眉眼一转,瞧着下首的甄嬛,想来她的位分又要动上一动,只是这到底有伤天和,加之在时疫之前赫赫军队便以大败,何况如今夫人位满,无论如何她都是不可能成为淑妃的,更何况……还有一些恨她恨得要死的家伙在呢,坐山观虎斗,她最是擅长了……
      “宣赫赫可汗摩格觐见~”小夏子连忙行至殿门前,高声唱喏。
      话音未落,已听得皮靴匝地声“隆隆”有力不断近前,玄凌微有不快之色,显然是对摩格身处劣势却仍旧高傲的微怒。
      陵容蹙眉微微偏了偏头朝着甄嬛轻声道:“无人教他面圣之时行礼举止吗?如此大声也不怕惊了圣驾?”
      甄嬛心中暗惊,在禁宫中仍如此无礼,这摩格可汗不知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她虽是惊异,却也听的了陵容的话,只得朝她动动眼眸,明摆的安抚意味,陵容瞧她如此便也是不再多言,往这上座觑了一眼,见得唯月唇边的笑意明明,抿了抿唇,只端坐在那儿安心看戏。
      众人也不由得对这位可汗好奇起来,只见一个身量魁梧的男子已昂首迈进。他着一身枣红色金线密丝赫赫王服,虬髯掩映下的面庞极富棱角,剑眉横张飞逸,一双黑沉沉眸子深邃如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摘自甄嬛传原著】
      摩格阔步入殿,双目直视宝座之上的玄凌,不屑旁顾,更无任何谦卑之色。他身旁一位赫赫使者躬身道:“我可汗入周,特来拜会大周皇帝。”
      摩格微微一笑,既不行礼,亦不屈膝,只双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礼。
      玄凌见他如此竟也是安然的受了,毕竟在他眼中这摩格也不过是秋后之蚂蚱,在蹦跶两下也是无妨,胜利早已在大周的手上,就算是这摩格再是骄横最后也是不得不服软之辈,何须与他动怒?
      见得玄凌仍旧是那一副淡然的模样,摩格眯了眯眼,下一刻只含了戏谑的笑意,以赫赫语朗声向玄凌说了一句话。
      在座妃嫔百官自是无人得懂赫赫语言,也是颇有些面面相觑,只站在唯月和玄凌身侧的侍卫便是俯身在二人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因着动作轻微竟也是无人得见。
      听得此话,玄凌也不由得眯细了眼睛,皇族众人的心眼向来不大,他可以容忍这败军之将的一两次不知礼数却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他三番两次的挑衅。
      赫赫使者不怀好意地一笑,拱手以汉语道:“我可汗不以中原礼数相见,更无问候之语。其实是我可汗深虑大周皇帝不懂赫赫之语,所以只以行动抱拳相见。”他停一停,嘴角略含讥讽之色,“素闻大周乃为礼仪之邦,怎的百官中人连这都不明白?”
      唯月瞧了一眼玄凌,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后,这才淡淡道:“我大周御宇四海坐拥天下,领土辽阔,得承前朝数千载文化,不似可汗只拥北夷之地,况我大周能人辈出,区区小事何必陛下亲自劳动?这倒是不似可汗了!”
      她话音刚落一息,她身后站着的侍卫便是上前一步,将她的话以极为流畅而标准的赫赫语转达了一遍,唯月微微一笑,一指,只道。
      “方才随可汗一同回京的北境将士!”
      言下之意就是我大周历史文化悠久深远,能人辈出,不必费这个功夫去学习你赫赫语,随手挑一个北境的卫兵便可,知人善任这才是为皇者的真谛,你若是不会汉语又何必南下,加之我大周皇帝是因为历史文化传承甚多方才不会学习,而你坐拥蛮夷之地,可见不若我大周皇帝勤政;如若你会汉语,方才一说便是挑衅,又何必与大周相谈礼仪之事,在者说,你会汉语,可见也在学习我优秀文化传统,如此一来何为尊卑,高下立判!
      摩格眼中精光一闪,转瞬之间便是将原本放在玄凌身上的目光转到了坐在一旁的唯月身上,唯月只淡淡一笑,对他眼中流露出的复杂丝毫无感,如若真是要在意这个,她早就不知道该未老先衰多少回了!
      这下可好,他竟是陷入两难之地,无论是赫赫语还是汉语都是不好说话,这大周的女人果真是嘴皮子利索的紧。
      眯了眯眼,摩格却是朗声一笑,一抬手奉上一串九连玉环,那九只玉环环环相连,玉色温润光泽,奉在红绒锦盒找哦哦那个有莹然光泽,的确是连成之物,连见惯美玉的宫中嫔妃,亦莫不连连称赞!
      摩格笑道:“赫赫本不产玉,本汗多年前曾得一九连玉环,听闻乃西域采玉工匠费劲千辛万苦才得这一美玉,其间折损无数工匠性命,又费劲无数心思才琢成此环,环环相扣,巧夺天工。但本汗又听闻此环可解,问说中原多智者,能否请大周皇帝位本汗解开这九连玉环。”
      玄凌只一瞥便是微微皱了眉,九连环之难解举世皆知,况且要解绝非一时之功,这摩格……
      唯月瞧他为难的样子,微微偏偏头低声道:“《战国策*齐策六》君王后。”
      玄凌听得此言先是一愣随后也是不由得抿嘴一乐,真是……一时之间倒也是忘了这近在眼前的典故,他抬眼逡巡一圈,自众位大臣妃嫔面上扫过,那是可见的为难之色,又是看向了另一排,那里坐着的具都是些十多岁的小子姑娘,便也是皇嗣所在,瞧着坐在第三位的红衣姑凉一脸鄙夷的样子,又见坐在另一处第二位的紫衣少年无奈的神色,再也按捺不住的乐了,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此番小事何须朕操心?”他抬手一点,道:“昭城,你来!”
      红衣少女一身火红色飞凤骑装,热烈明媚,一双凤眸里是极为干脆的果决,她从座位上起身,躬身向着玄凌一拜,动作潇洒连贯,很是洒脱。
      “朕之三女,昭城公主,曾参与北塞之战!”
      摩格抬眼望去,见得少女如画容颜却不由得眯了眯眼,“锦卿帝姬……闻名已久!”话语间竟是没有多少愤恨之色,看样子倒是颇为欣赏。
      “摩格可汗,闻名不如见面!”瑞雪冷冷觑他一眼,用的是标准的赫赫语,旋即一笑,又是温软适度的汉语,“孤在边关呆了些许日子,赫赫语好学的很!”
      摩格再度打量了这位红衣的少女,道:“既是如此还请公主替本汗解惑!”
      瑞雪只笑道:“既是如此还请父皇恕罪!”瑞雪看向上首的玄凌,眨巴了一下左眼,玄凌也不由的一乐,叹了口气,对她直摆手。
      瑞雪见此便是勾出笑,她笑得张扬绝代,回身便是拾起了盒子里的九连环放在方才备好的桌案上,便是立即从座位旁抽出一把剔肉的小刀来,对着那九连环就是一劈而下,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只见银白的光华乍起,便是极为清脆的玉击声。
      刀归鞘,瑞雪抬眼看着笑意宛然的玄凌,朗声道:“如是便可!”
      “公主何意?”摩格看着那利落的刀法,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要知道以她现在的年岁,能有这般刀法实在难能!
      “何意?”瑞雪回身望他,唇角带笑,不同于她母亲的温文如水,倒是格外的热烈张扬,“从前在边关时,便早已闻得摩格可汗喜爱我大周文化已久,怎的,连我大周老幼皆知的《战国策》都没有读过?”
      话音一落,她便是随手指了个坐在一边的人道:“顾参将,你来说《战国策*齐策六》中曾说过什么。”
      众人在见到瑞雪动作时均是有些不解,偶有两人露出恍然之色,余下者再听闻《战国策》便也是明白了过来,毕竟在座的都不是一些头脑简单之人,旁的也还罢了,只这《战国策》倒是幼时必读的!
      那顾参将不妨公主点到自己,倒是有些愣神【潇雪:就是一脸懵逼╮(╯_╰)╭】,又是瞧了一眼那殿上立着的盈盈少女,眨了眨眼睛,旋即便是朗声道。
      “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否?‘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他语速平缓流畅而清晰自然,顿了顿,在眼神攻势下又道。
      “就是说秦始皇曾派使臣给王后一副玉连环,说:“齐国人都很聪明,您能解开这个玉连坏吗”王后把玉连坏拿给群臣看,群臣没有人知道如何解开。王后拿起一把棰子把它敲破,告诉秦王的使臣说:“已经解开了。””这话是用赫赫语说的,说完了话他便是低下了头,再也不言不语的。
      “如此,可汗可是听明白了?”瑞雪颇为满意的点头,“九连环一事,早在千年之前便有了定论,看起来,可汗还真是……”她说到这里又没说下去了,望了一眼上座的帝王,眨巴眨巴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了,方才可汗既是有心去寻了这九连环前来难为我大周,怎的不多花点心思在政务上?也难怪此之一役……”说一半藏一半,加之众人都知道这是何意,瑞雪眯眯眼睛,她这个白脸唱完,红脸也当是出场了!
      瞧着摩格脸色一变,充当红脸的予湘接到父亲暗示,便是悠悠然的起身,语气却是极为严肃的,“皇姐!”
      瑞雪瞧他一眼,闭口不言。
      “可汗统帅赫赫,哪有时间去读我大周经典文献!”他笑的温文尔雅,朝着摩格道:“不过可汗即使知晓九连环此物,想来关注我大周也久矣!”他遥遥敬了杯酒。
      摩格见此,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抬手喝了这杯酒水下去。
      “既是如此,可汗也定是明白,何谓礼仪之邦,我大周一向友爱邻邦,正所谓“人不犯我,而我不犯人矣……”还请可汗见谅!”予湘笑微微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摆明一件事儿,你若不犯我,我自是没工夫去理你,你若是胆敢来犯,我大周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上国界线上再浪一回就是了!【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对?】
      一软一硬,摩格可是充分明白了何为汉语的艺术,他一口吞下杯中美酒,瞧了一眼已然归位的二人,道:“这两位……”
      玄凌哈哈一笑,语带骄傲,“朕之第三女昭城公主,朕之第二子秦王,稚子年幼,到时叫可汗看了笑话!”
      摩格在脑中又是过了几遍道:“可是皇贵妃之子?”
      玄凌点头,“正是皇贵妃之长女及长子!”
      摩格道:“虽说这位公主曾于战场斩杀我赫赫数十勇士,但本汗确是喜爱她之聪慧果敢,此乃本汗一点心意。”
      摩格取出一枚雕镂海东青的金圆,以绿松石串成项链,十分别致夺目。
      瑞雪没说话,只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矜持有礼,玄凌见了倒是十分的满意。
      他瞧了一眼那东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道:“朕听闻赫赫军民得了些小小疫病,加之原火旺盛,粮草殆尽,不知可汗可有解决之法?”
      摩格微眯了双眼,果真是收起了手上的东西,“不过是小病而已,不足挂怀!”
      唯月听了二人的机锋,也感无趣,殿内歌舞声声却也是看的烦了,但她的礼仪举止惯常是极好的,只偶尔和在座的几位嫔妃交换个眼神,又或者瞧瞧殿内诸态,很快便是有人微醺,起身更衣去了,唯月喝的少却是没有动的。
      一旁的宫灯打下的耀耀明光,衬得她容色明艳倾城,她打量着唯婷与玄清那一桌,低低的叹了口气,桃花眸中隆起的雾气一时之间竟是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唯月唇角微动,“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①”
      唯婷与她从小在一处长大,自是明白姐姐的唇语代表了什么,她只轻启朱唇道:“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②”
      再回神的时候,却只见摩格已是让人抬了铁笼进来,目光所及之处,一架铁笼中困着一只黄白色的猛兽。不甚起眼的样子。待渐渐近了,才看清那猛兽极类宫中兽苑所豢养的黑熊。只是姿态五官有些像人,遍体毛色黄白。脖子更长,四肢躯体也更壮大,目光凶残之色,甚是可怖。
      年岁小的孩子具都是扯着各自母妃的裙摆,悄悄的缩着,年岁大的几个倒也还算是沉稳。
      唯月瞧了眼自家娃,却见瑞雪这抬眼一望,便是撇了撇嘴,完全视若无睹,予湘瞅了一眼倒是饶有兴致的样子,至于嘉懿……这孩子看都没看,自顾自的端详手中鲜嫩可口的果实……
      说实在的,唯月莫名感到有点子自豪,也有点子心累……
      摩格微微一笑,指着那熊道:“这熊性子凶狠残忍,力大无穷,一人粗细的大树说拔起来就拔起来,遇到人便如人一样立起穷追猛扑,因它姿态五官像人,性猛力强,可以掠去牛马而食,所以也叫做“人熊”。曾有猎户在山中遇见人熊渡河,便潜伏窥视,过河的是一只巨大的母人熊,带着两只小人熊,母人熊先把一只崽子顶在头上赴水渡河,游上岸后她怕小人熊乱跑,就用大石头把崽子压住,然后掉回头接另外一只熊崽子,潜伏着的猎户趁此机会把被石头压住的小人熊捉走了,母人熊暴怒如雷,在河对岸把另一只小熊崽子拉住两条腿一撕两半,其生性之既猛又蠢,由此可见一斑。”
      摩格说到此,恰闻那人熊低吼一声,如闷雷一般,仿佛为他的话做了应证。摩格闲闲靠在软椅上,见玄凌身后妃嫔侍从大多流露出畏惧神色,悠悠笑道:“皇帝陛下不必惊慌。”
      玄凌神色未变,只是饶有兴味地问道:“如可汗所言,果然算是异兽,十分难得。既然人熊如此凶猛,不知可汗如何猎获?”
      摩格笑道:“等闲的猎人轻易不敢招惹人熊,更别说打主意去猎人熊了,但人熊并非捉不得,只是要冒的风险极大,一个不慎出了岔子就会把命搭上,因为人熊膘肥体壮,皮糙肉厚,即使刀枪洞胸穿腹,血流肠出,他尚且能够掘出泥土松脂塞住伤口,继而奋力伤人致命,所以绝难以力取之。汉化说“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猎杀人熊只能以智取胜。人熊喜欢以千年大树的树洞为穴,空树洞里气热熏蒸,冰雪消融,人熊吃饱了就坐在其中,猎人们找到熊洞,就从树洞处投入木块,人熊性蠢,见有木块落下,就会伸手接住,垫坐在屁股地下,随着木块越投越多,人熊便随捡随垫,越做越高,待到人熊的坐的位置与树洞口平行的时候,猎人们瞅准几回,以开山大斧猛斩其头,或从古树的缝隙中以矛攒刺毙之。”他微微一笑,目光中有繁复意味,“人熊在赫赫山中颇多,赫赫子民对此猛兽从来智取而非力夺。子民有勇有谋,本汗也甚欣慰。“
      玄凌淡淡一笑,只是不接这个话头,道:“上次朕赐予赫赫的珍兽麋鹿如何?”
      格抬头道:“太温顺了,一点子烈性也没有,也受不了赫赫的风沙,现下瘦的皮包骨头,好歹还活着。”
      玄凌笑道:“此物温和祥瑞,被可汗养的皮包骨头,难免损失了祥瑞有伤人和了。”
      摩格搁在案头上的手缓缓攥成一个拳头,脸上还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本汗只相信事在人为,人和还是祥瑞,只要本汗要,就一定可以自己抓到。”【修改自甄嬛传原著】
      玄凌倒也是没有接着这个话头,望向唯月道:“皇贵妃如何看待?”
      唯月觑他一眼,笑道:“比起事在人为,臣妾更喜欢量力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个高明的做法,当心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才是!”
      “皇贵妃此言在理,深得朕心!”玄凌满意点头。
      唯月瞧了一眼场上,微微眯眼,“让羽林卫靠的近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总是有道理的!”
      得了话的众人便也是离得御座近了些,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唯月也是不清楚的,只是她手心里腻的都是冷汗,她不知道这次是否还是会按着原来的剧情发展,有些东西是真的无法控制的,一旦有个万一……她闭了闭眸,却在张开的那一刻,听得屋内尖叫声四起,眼见着那黄白相间人熊朝着御座直扑而来。
      此刻的一切在她的眼中似乎都化作了黑白色,她看见众人尖叫四散,朝着羽林卫身后乃至玄凌身后飞奔而来,帝王的身后总是安全的,她看见瑞雪先是一愣,再就是起身抽了身边用来割鹿肉的刀子,护在了予湘和嘉懿的身前,她看见甄嬛抱着孩子一路后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她看见玄清一把将唯婷扑倒在地,她看见摩格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快步退出大殿……最后她看见了自己,她看见了二十一世纪的欧唯月,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二十岁少女,此刻正站在舞台上,放声高歌……她也看见了十四岁的自己,温婉如画,带着几分早已失去的少女的娇俏,就这样盈盈地坐着,她坐在百花秋千上,鬓边的流苏钗子垂下的宝石亮的刺目……
      此刻的她,竟是异乎寻常的冷静,一切的一切在她的脑海中交织成画,最终消失不见,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看着慢动作镜头一样,旋即她缓缓的站起,一步一步坚定执着,终于她立在了玄凌的身前。
      她在玄凌惊愕的眼中望见了自己,她看见自己眼中还未收好的仓皇和满足以及深深的……依恋,她勾唇一笑,吐字清晰,语速和缓,带着上林苑未曾凋谢的芳华与馥郁,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说到底也只有区区十个字,仅仅的十个字罢了。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③”她是这样说的,如冰碎玉,香兰泣露。
      她的语气平静的好似昨日晚间,漏窗之下的诗词品评,不见颤抖不见哽咽。
      她缓缓的转身,望着人熊,灯火流离之下,她的眼中泛出奇异的光彩,惑人心魄,她没有回头没有低头,即便玄凌早已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上一片的潮湿黏腻。
      她对上人熊的眸子,那双狂躁而暴怒的眸子,她的面色平静淡漠的恍若飞雪,她是依旧的温雅,她的嘴唇轻动,吐出了一个谁都听不到的字眼,她缓缓念道:“释!”
      人熊微不可查的一顿,便是这一顿,给了羽林卫反击的机会,一柄雪亮的刀自它左眼穿过直直击入脑中,旋即又是三把长/枪依次贯穿它的心口,数把铁链将人熊拉离了御座,血液四溅,红白红白的东西自刀子顿穿处流淌而下,这般血腥的场面骇得众人均是跌坐在地……
      待到人熊被拉至殿门前,羽林卫终于不再束手束脚的,一拥而上,手中长/枪愣是将人熊戳成了刺猬,再是嘶吼反抗也是无济于事,人熊咽下最后一口气,委顿在地……
      大殿之内静的可怕,摩格自殿外踏入,方才灯火辉煌的云锦霞光殿内一片狼藉,他眸子闪了闪,望着御座之上身着黄衣的女子,高华明丽,眼中不再温婉,一道道冷光如剑飞射,冷然如高山飞雪,现下子这云锦霞光殿内站着的只有众羽林卫将士,以及高位之上的那个黄衣女人和她身后的大周皇帝周玄凌……
      如若他赫赫也能得此大妃倒也是极为不错的,这大周皇帝运气不错……
      “皇帝陛下的卫士动手也是精准!”他瞧了一眼那炳贯入人熊左眼的刀子,再看看方才从弟妹身上起来的红衣公主,这准头和身手……
      瑞雪见此,强自按捺心中的怒气,好悬她的骑射功夫不赖,虽说不如弓箭顺手,但是这危机之下,竟也还算是准的,否则……
      她吐出口气,拉着地上的弟妹直直往御座扑去。
      “父皇、母妃……”
      玄凌早在那人熊被瑞雪贯穿了左眼时便是起身抱住了直直站在他面前的唯月,此刻他将整张脸都埋在唯月肩上,深深的呼吸,是极为淡雅的梅花香味……
      后怕么?差一点,真的只差这一点点……
      甄嬛见此忙忙起身行至玄凌身前,跪拜如仪,“皇上万安!”
      说罢拉起唯月的手,亲切道:“多谢妹妹舍身救护皇上,否则如是出了什么问题,叫吾等如何……”她是几近垂泪的模样,唯月见此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眉宇间渐渐浮起了倦怠的色彩,她微闭了眼,缓缓地拂开了甄嬛的手。
      玄凌也不看她,只是搂紧了怀里的唯月,在她颈项间蹭蹭,柔声道:“月儿,你还好吧。”
      唯月也没看他,只伸手握住了她腰间的他的掌,语气淡淡的,“四郎无恙就好了。”
      玄凌微微点头,环视四周,忽然升了寥落的感叹,“月儿,唯有你真心对我。”
      唯月笑笑,似是极倦怠的模样,“月儿自是真心的!”
      玄凌的目光淡淡从甄嬛面上刮过,“自然,我一直都是明白的,一直都是,只是今日方才真真儿的明白了,应该不算太晚吧,月儿可别怪我才是!”
      唯月偏头看他一眼,带着淡淡的笑意,“谁会怪你?”她往后靠了靠轻轻呼出一口气。
      甄嬛听得此番对话极是惊异的模样,玄凌在唯月面前已是自称‘我’了么?
      玄凌瞧着唯月的面容,蓦然间生出一番愧疚来,他展臂抱起倚在他身前的唯月,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回去!”
      他颔首向摩格示意,“朕先失陪了。
      摩格道:“皇帝请自便”他停一停,略略带了含糊不清的笑意,“等下本汗还有一句极要紧的话要亲自告诉皇帝。”他言罢,淡淡瞟甄嬛一眼,笑意愈甚。
      玄凌微微阖了眼,勾出的笑意带着几分莫名的神色,“如此甚好!”
      两人对视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而这也不是唯月在意的,她微微偏了偏头靠在玄凌怀里,两只手掩在玄凌的宽袖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就像是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眼前的人就没了似的。
      玄凌自是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可以说自打唯月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就是这般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子,目光更是柔和了好几分,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果见她一直微皱的眉松开了些许。
      玄凌唇角泛出了一抹笑,带着些庆幸,却在目光划过甄嬛的面上时尽数褪去,他开口道:“莞妃……先回未央宫,待会让太医给莞妃和两个孩子瞧瞧!”
      说罢,便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云锦霞光殿,他的身后,绽放了一地的争艳百花尽数被弃之不顾,迷离的灯火下,两人明黄色的衣摆恍若一体,谁都知道,经此一事,皇贵妃的地位再也无人可以撼动,而不出意外的话,秦王便也是命定的储君了……
      唯月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是不在乎的,她只知道,至此往后,她终究成了他心中的独一无二,再也无人可以取代,如若没有太后懿旨,乾元朝第三位皇后非她莫属,雏凤终成,凤凰清啸,翱翔九天!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出自西汉李延年《佳人曲》
    ②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出自唐代鱼玄机《浣纱庙》
    ③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东汉无名氏的《苏武与李陵诗四首》其二。意思是我有幸能活着,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如果我不幸死了,也会永远想你。
    本章,唯月大刷好感度条,结果就是蹭蹭蹭的上去了,前几段的文言文自己写的,考据党勿究!
    刚才有人跟我说,何必让唯月在皇贵妃位置上呆着呢?反正朱宜修也只剩个名头而已,直接封后算了……潇雪表示,默,我就笑笑不说话,保佑她看到这里的时候不要打死我~~~~么么哒~~~~
    又是个万字更,心累,写着写着就这样了……虽说有一部分来自原著……都标出来了,潇雪表示对前朝各种……不懂写啊,亲们就这样看看吧,这是对政务敏感度不高的潇雪~~~
    ps:还是那句话啊,瑞雪的婚事……嘉懿的婚事,加个承懿翁主的婚事以及甄玉娆的婚事~~~~求解求解~~~~~~
    pps:剧透:下一章唯月和甄嬛即将闹翻【唯月在沈眉庄面前单方面闹翻,眉姐姐黑化!!】
    ppps:亲们对于潇雪的新文,尊的没有什么想看的电视剧神马的么?的么?么?
    pppps:还有还有,番外尊的没有人有建议么?之前只看到几个亲说要看玄凌的……表示这是个好想法,潇雪要好好想想。
    另外,关于长歌门,莫问曲的武器……表示已经懵逼,之前听说叫【盈缺】,就是黑色的那只,虽然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以为是放错图片,怎么看那只黑色的都改叫【青玉流】吧,我去~~后来又说是黄色的那只,的确叫【盈缺】表示已然懵逼~~~~
    亲们留言啊啊啊~~下一次更新不定时【顶锅盖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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