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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终局 ...

  •   转眼又是几载,岁月匆匆而过,而唯月的小女儿永昌帝姬周怀瑾已是四岁。
      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总不外乎筹谋圣宠,争权夺势,去岁里又是进了十三位新妃,这也是除却乾元十二年那回入选人数最多的一次。
      无论这次选秀境况给宫外众人传递何等消息,唯月始终淡淡的,她高居后宫诸妃之首,有子有宠有权,,而今的她却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几个孩子的身上。
      便也是在去岁,周岁十五的昭城公主周瑞雪,红妆十里出了皇城,嫁给了宁国公舒玄的嫡次子舒子煜。
      要知道这位宁国公执掌南境兵马,虽无谋逆之心,到底也是朝廷的隐患,此番将这位身有军功又是半个嫡女的昭城公主嫁了过去,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宁国公的长子虽是骁勇善战,但面对这位皇室公主到底是稍逊一筹,今后宁国公的袭爵人也是轮不上他了,况且,这里头也有为予湘增添筹码的意思,虽说予湘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太子殿下,而皇长子也被打发到了封地,但皇长子身后站着的却是出了一位太后两位皇后的朱家以及,先悫妃的母家和随国公,一个欧阳氏到底还是底气不足的。
      当然除却这两层考虑,对于这桩婚事,玄凌未必不曾将瑞雪放在心上,须知这位宁国公嫡次子舒子煜也并非纨绔子弟,他虽不喜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但却酷爱历史文献,也是个腹有诗书的人物,瑞雪嫁给他也不会吃亏。
      虽说依着瑞雪的性子,大抵是不肯吃亏的吧。
      好容易忙完了瑞雪的婚事,给瑞雪的两位伴读指了婚,刚刚将长女嫁出去的唯月,便又是在玄凌的指示下忙起了自家长子和次女的婚事,虽说皇室的婚嫁繁琐复杂,但也是得定好了人家的,便是瑞雪,也是在指婚了两载之后,方才出嫁的,何况是如今的储君,东宫的太子殿下呢?
      既是忙起了这些,唯月便也没多大心思放在后宫争斗中了,只吩咐了人时刻不忘的盯着,别让人翻起太大浪花就是。
      许是瞧着唯月没心思顾虑这边,后宫这一亩三分地里还真是大小动作不断,甚至于有胆子大的,想学着当初的莞妃娘娘,将如今的后宫之主给拉下马,只可惜的是,不过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乾元三十年十二月,容华汪氏、大小刘嫔等五位妃嫔俱被发往去锦冷宫。
      雷霆手段一下,瞧着后宫之中安静了不少,心知这杀鸡儆猴的办法不错,唯月这才真正将这些丢给了身边人,一心扑在太子妃的人选之上。
      乾元三十一年的夏日来的特别早,宫中之人均是怕热,倒也是一道儿的去了太平行宫避暑。
      早在三月之时,予湘便已是得了旨意,于来年的八月,迎娶兰陵萧氏嫡女萧嫣为东宫正妃,并着另两位名门贵女为侧妃。
      萧嫣这位准太子妃既是世族之女又是太子胞妹淑慧帝姬的伴读,身份贵重,加之教养于宫中,人品德行具是上佳,也是在询问过玄凌之后唯月方才定下的。
      如今的萧嫣自是没跟着过来,反而是回了兰陵安心备嫁。
      夏日炎炎,玄凌拉着前不久方才自草原归来的清河王在蓬岛瑶台品字赏画,而唯月则是在万方安和里陪着自家小姑娘看水中锦鲤。
      好容易这丫头累了,唯月便是忙慌慌的让人带了进去休息。许是上了年纪了,陪着小姑娘玩耍总有些力不从心,唯月这样想着。
      瞧着小姑娘进了屋,这才抻抻手晃晃脖子,优哉游哉的倒上一壶庐山云雾,咬着绿豆点心,瞧着这湖光山色,行宫日落。
      便也是在此时,打眼一瞧,便是瞧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水影晃动,影影绰绰的一只小舟缓缓而来,舟上站着一位女子,穿了一身碧色的衣裙,腰间是霜白色的细绸腰带,在树影微风中更显得风姿袅娜。
      唯月微微眯细了眼,认出那正是如今的静贵嫔甄玉娆。
      这几年来,甄嬛虽是被放了出来,但恩宠却大不如前,纵是她智计百出,意图复宠可却是三月都未曾见过玄凌一面,跌落云端,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她们原本以为同甄嬛情同姐妹的皇贵妃、淑妃、文毓夫人却也都不约而同的对此境况置若罔闻……
      如是一来,这几人交恶之事再是瞒不住的,这样一来,众妃虽仍有忌惮却也是明目张胆了许多,直至甄嬛的亲妹静贵人甄玉娆突获圣宠,这才有所收敛。
      要说这甄玉娆也是的确厉害,短短几年内,便由一个贵人又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一路爬到了正三品贵嫔的位分,位主一宫,原本失势的嫔妃们都因这位突获圣心的贵嫔娘娘而有所收敛,可偏偏这位贵嫔娘娘对莞贵嫔的态度却是日渐向着皇贵妃等人靠拢,对甄嬛受欺压此事不闻不问,如此一来,众人更是没了顾虑,甄嬛这几年的处境也是不妙。
      唯月捧着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正低眉续茶的时候,忽然间心口就是一跳。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尤其是在修炼了异能之后,她的异能主要是提高精神力用的,故而也是提高了她的直觉准确性吧,总之,这些年来她依着直觉解决了不少事情也避过了不少危险。
      这一下子,唯月便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再度抬头看了一眼甄玉娆,这一回她集中精力眯细了眼,随即,她便起身离去,将刚煮好的茶水抛在身后。
      司锦瞧她出来先是一愣,要知道素日里的这个时辰唯月总是会倚在水栏边观景,便是玄凌过来了,也只会被拉过去一起瞧景色,这才没一会儿怎的就出来了?
      虽是疑惑,但她也清楚主子的事情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该多嘴的,许是厌烦许是有旁的事情,无论如何,这都是也只是主子的事儿罢了!
      于是司锦稍稍一抬手,就见几个宫女快步走向水栏边上将桌椅茶盘收拾妥当,而她自己则是跟在唯月身后。
      瞧着唯月抽了把水墨绘清荷的纸伞在手里,众人方知这畏暑的主子竟是要出门,便是一溜儿的去吩咐驾辇,等着唯月披了一件外出穿的外裳走到门口的时候,车辇已是备好了。
      “水绿南薰。”上了车后,从帷幕后头只飘出这短短的四个字便是再无声响。
      大力太监们虽是做的粗活,但这好歹也是皇贵妃宫里的粗活,哪里还能没几分眼色?这不用问就知道这位主儿心情不好,怕是赶得急,这脚下也比之平日快了不少。
      唯月坐在车辇里闭目不语,车壁上垂下的玉石珠络叮当作响,她的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她的确有些失策了,没想到这甄玉娆的胆子竟这样大,或者说,在一切无望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经疯了,疯的够彻底的。
      万方安和到水绿南薰殿有一段路,将将绕过半个湖泊,这一路上也是繁阴蔽路,万芳争艳的美景,甚至于都有那么一缕花香透过珠帘帷幕探入车辇深处,染成无尽的绚烂如画。
      只是此时的唯月却没了赏景的心思,她终于睁了眼,却也是半睁不睁的样子,一双本就雾蒙蒙的桃花眸更显得朦胧不清。
      其实,她能更快过去的,只要吩咐一声,便有轻舟而来,如此一般,比之绕了湖泊一大圈儿的车辇更快些,之前玄凌也是这么来过的,可是……她在犹豫和纠结过后,她终究选择了乘坐车辇而去。
      黄梨木的轿杆一上一下的起伏,‘嘎吱嘎吱’的响,震得她发髻边上的步摇不断击打在发上,将梳理的齐整的鬓发拉出几丝碎发来,唯月手拂过鬓边,她罕见的没有笑容,或许这一次她终究不会心安了。
      方才下了汉白玉的石桥,原本静谧的园林一下子便是热闹了起来,唯月闻着那股连轿帘都遮掩不住的焦糊味儿,心下叹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料……’
      车辇还未落地,她便掀了轿帘,冲天而起的火光伴随着浓烟滚滚而上,宫女侍卫惊慌的叫声瞬间刺入了耳朵里。
      “走水了……走水了……水绿南薰殿走水了……”
      “快来人救驾,救驾!”
      “……”
      仅有的几个冷静人的声音被淹没在惊恐的人群中,轿辇一落地,唯月也不让人扶了,甩开轿帘就直直往水绿南薰殿冲了过去。
      “乱什么?乱什么?还不赶紧救火,若是皇上有事,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得!”随轿而来的司锦和司云先是一愣,旋即便跟上了唯月的步子,许是因为唯月曾经住过的锦绣宫倾云殿走过水,她们两个到是镇静的多,只是额上的冷汗也是不少,毕竟上回是在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主子不在殿内,而这回可是一点子消息都没有,而且……而且这皇上还在里头呢!
      快步跑上殿前的唯月完全忽视了宫人们,直接上前拎过一桶水就往头上浇去,浇掉了两桶水,她的身上也是湿了个透彻的,鬓发根根下垂黏在腮边,她也不管,抹了把脸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火场。
      这一下子,整个水绿南薰殿都静了,仅余下火烛‘哔啵’的爆裂声和冲天而起的烈焰浓烟。
      谁都没想到,这皇贵妃还真就这么进去了,按理来说,皇贵妃却是最不该进去的人。
      皇贵妃的儿子已是太子,若是皇上出事,这太子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而皇贵妃也就是新朝的皇太后!虽都有一个‘皇’字且身份尊贵,但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若是救出了皇上,谁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且瞧那被禁在凤仪宫的娘娘就知道了,为着自己、儿子甚或是家族的富贵荣华,这皇贵妃都不该去。
      但,也就在此时,一些人忽然想起来当年国宴之时,熊罴脱出,择人而噬,也是皇贵妃挡在了皇上的面前,一如今日,未曾变过。
      “还愣着!”
      一声叱骂响起,呆立了一会儿的众人方才开始动作,只这动作却是更加小心且努力了。
      谁都知道,水绿南薰殿走水,天子危急,这原本就是他们保护处理不当的缘故,还不趁着此时将功补过,更何况,此刻里头可不止当今天子一个,还有一个皇贵妃呢,不管是谁,但凡出了点事儿,一准的脑袋搬家……
      虽是想着将功赎罪,但众人也都清楚,这皇贵妃……了不得了!
      那边忙着救火,而这边冲进火场的唯月确实被火浪烟灰几乎兜脸,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一边眯着被火气灼的发疼的眸子找路,一边开启异能找人。
      “四郎……四郎,你在哪儿?”
      “四郎……四郎……你说话啊……咳咳咳……”
      这高温和烟灰灼的嗓子发疼,也幸好,唯月也是找着了人,只是,这人呢,还不止一个……
      她靠着朱漆的柱子站着,按着异能提醒的方向一看,就瞧见玄凌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若不是动用异能的她能够听到他的呼吸,还真以为没救了呢……
      也是在玄凌的身边,甄玉娆一脸淡漠的站在那里,热浪卷起她青碧色的衣裙与纯黑的墨发,发上的珠宝映着火光,明丽非常。
      她的唇边勾着一抹冷笑,一只手提着酒壶,一只手攥着一支发簪,簪身上是淋漓的血迹,猩红夺目,不可否认的,在将五感开到极致的唯月这里,还真是能闻到一点两点的血腥气息……
      “甄玉娆……你疯了!”唯月冷声道。
      甄玉娆听到唯月的声音转过头来,就见她狼狈的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都是火光,她衣衫凌乱,衣角发梢还在不断的淌着水,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她的美竟然胜过往常,那一双从来都是雾蒙蒙的眼睛里映着瑰丽的火焰,夺目而张扬。
      她愣了一会儿而后几乎是疯狂的笑了起来,直笑的无数的灰烬钻入咽喉深处而不断咳嗽。
      甄玉娆看着唯月一步步的过来,脱下身上湿透的外裳披在玄凌身上,然后扶起了昏倒在桌案上的玄凌,她在笑,却也是一样的狼狈,一张秀丽的小脸黑漆漆的,因为呛咳而面色泛红,眼角湿润。
      这是她第一次笑得这样张扬而得意,她笑睨着唯月,缓缓道:“我是疯了,我早便疯了,在全家获罪的时候,在大哥二姐过世死都没人收尸的时候,在京城外桃林里看到玄汾的时候,在我成了宫妃的时候,在我一次次的违背良心去做事的时候,我就疯了……哈哈哈哈,我疯了,我是疯了……”
      “我恨这个天下,我恨透了这个天下,是它夺走了我的幸福,是他是她夺走了我的家人,是她和他夺走了我……最后的期望……”
      唯月半抱着玄凌,他早已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在唯月身上,脖颈间是深深的一个血洞还在不住的流血,于是她便抽出帕子给他捂着,可终究血还是不停的流在,染红了玄凌一身明黄色的便服,凄厉刺眼,唯月伸手探了探,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好在没有伤及最厉害的那条动脉,否则,天皇老子都没办法了。
      “我不明白,明明当初是姐姐得罪了人,祸及满门,但为什么……为什么痛苦的却是我们?大哥哪里错了?二姐哪里又错了?我又什么错?”
      “最终却是我求不得所爱,在这深宫孤老一生,成了人人鄙夷的罪臣之女和以色侍人的女人,凭什么?凭什么?”
      她瞄了一眼来处,发现早被倒下的屏风、装饰以及坍塌下的屋梁给掩住了去路,眼下也唯有一条路,那便是不远处的水栏,跳水走……
      “她甄嬛……她甄嬛还有脸说,一切都是为我好,这是最好的出路……出路?在我看来它却是一条绝路!”
      “她不是我的姐姐,我没有这样的姐姐,她一直在算计,她在算计和利用每一个人,唯月姐姐你、眉姐姐、安姐姐……甚至我都是,你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么?”
      唯月搀着玄凌一点一点向着水边挪去,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路深色的水渍,听到这里,她脚步未停,却是缓声道:“我知道她漠视皇后对我的阴谋险些害我一尸两命;我知道她给我和昭城下毒;我知道在她离宫前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想害我;我知道她利用我和眉姐姐回宫;我知道她为了权势所做的手脚;我知道……那个厌胜之物是她做的,是你放的……你还想让我知道什么?”
      云淡风轻,似乎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但却让疯狂大笑的甄玉娆静默了一瞬,“不,不用了,你知道……我就放心了……”甄嬛,你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的,不会,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甄玉娆看着唯月抱着玄凌倒向湖泊,她忽然道:“唯月姐姐,我从来没有恨过的人是你……长姐那儿就麻烦你了……”
      甄玉娆的语气及轻,但她知道她听到了,不过听不到也没有关系,她忽然笑了起来,天真纯美,因为就算没有听到,她也不会放过甄嬛的,因着这就是欧阳唯月啊。
      她看着入水后溅起的水花,以及船只靠拢的声音,瞧着不断倒塌的屋梁柱子,突然有些茫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
      只可惜这一切终究无解,甄玉娆闭上眼,蹲下来抱住了膝盖,手里的簪子狠狠地刺入了胸膛……
      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只愿入卢家①……
      身后的殿宇轰然倒塌,飞溅而出的木块直直砸向了唯月和玄凌的方向,她知道,可终究躲不了了。
      后脑一疼,只看见无数船只靠拢而来,血腥味不断逸散在空中……
      乾元三十一年七月,静贵嫔甄氏于水绿南薰殿纵火弑君,皇贵妃欧阳氏救驾,帝昏迷七日后醒,然,皇贵妃欧阳氏为救君重伤昏迷,月底垂危;
      乾元三十一年八月,皇贵妃病重,延太子婚期,月底,圣驾留驻行宫;
      乾元三十一年九月中,皇贵妃醒,帝泣不止,言‘若卿羽化,至吾与卿仙凡路隔,尘世虽大,三界虽广,却无人以此相待。’月底,返宫。
      乾元三十一年十二月,太子大婚,帝言‘有子如此吾心甚慰,嫡子若此,诸子当以为鉴’
      …………
      唯月醒了也有小半年了,但她的身体却也是这样弱下去了,虽不至于走两步就喘气儿,但原本莹润的面色却一直是不自然的惨白色,且精神头也不若以往,常常犯困,便是再好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眼角眉梢的疲态。
      太医说,先是受了惊后又是伤在了头上,惊风冒水,加上往日里未曾根除的旧疾,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错了,这人只能慢慢养着,说不准能好。
      听了这话,唯月什么也没说,直接就把宫权给放了,便是连着凤印都不打算握在手里,瞧着这人连着凤印都要送出去,玄凌无奈的让司锦将凤印收了,虽说精力不济了,事情可以下放,但这凤印还是握着的好。
      瞧了一眼自打她醒来之后就一直陪着她的玄凌,唯月抿了抿唇,一挥手,让司锦收好,算是答应了。
      于是玄凌就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抱着人,顺手投喂,昏迷了那么几个月都瘦完了这可怎么行!
      唯月:……
      就这么着,玄凌在唯月的清音殿里赖了整个年节,等着上元节过了,大事儿小事儿都告一段落的时候,玄凌终于想起了被他削了位分重新丢回未央宫禁足的甄嬛。
      话也说回来了,七月中旬玄凌从昏迷中苏醒,第一眼看到的除了自己带过来的几个儿女之外,还有一同陪伴在侧的去岁出阁的昭城公主周瑞雪。
      这位大周皇室的三公主,前些日子跟随夫家再度赶赴战场戍边的昭城公主红了一双兔子眼,神情倦怠不安。
      他勉强撑起身子安慰好了自家难得哭一次的闺女,又打发众位儿女出去,听着太医的话咽下一碗汤药后再度沉沉睡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这时他才感到不对劲。
      若说上回他醒的时候唯月恰巧不在,那么既然知道他醒了,依着唯月的性子不该不在侧守候的。带着疑问玄凌唤来了近身侍候的宫人,一句:“皇贵妃呢?”
      在那宫人吓得面色惨白的时候玄凌就知道不对劲了,而等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之时,已经是在四日后,太医怕他情绪过于激动端了不少安神汤给他,也不让旁人多说,四日的时间,他将那日他昏过去后的事情一点一点拼凑了起来。
      居然……果真还是这样……
      等玄凌能下床走动,看到唯月的时候,太医便道:“皇贵妃病重,臣等只能尽力!”
      于是玄凌就这样看着唯月一点点消瘦下去,却无能为力……
      也是在这期间,玄凌下旨:
      其一:褫夺静贵嫔甄氏封号、位分,贬为庶人,枭首,丢入乱葬岗;
      其二:褫夺莞贵嫔甄氏封号,贬为贵人,迁居未央宫永宝堂,非诏不得出;
      其三:甄氏一族犯上作乱,着削去所有官职,灭三族,余族五代不得入仕。
      之后,因着唯月病情多变,玄凌也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唯月醒后先是回宫,然后操办太子婚事,之后又是年节,一来二去的也是忙得昏了头,好容易得了闲,也算是想起来了。
      玄凌瞧了一眼裹着厚厚的大毛斗篷猫在软榻上做针线的唯月,悄悄眯了眯眼,他想,这些糟心事儿还是别让唯月知道吧,他来处理就行了。
      当天夜里,未央宫永宝堂便是空了下来,而贵人甄氏也再没有出现在紫奥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里,连带着侍候她的宫人也是消失了踪影,连着之前册封甄氏三姐妹的圣旨、文书、金册金印也是不翼而飞,便是一句话‘他日史书工笔,前朝后宫,都不会有只言片语’
      唯月是当天夜里知道的消息,她只吩咐了人将自己人带出宫去,便是撂开了手不管,浅乐的弟弟已是中了进士,瞧着那小子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自会好生照料他的姐姐,若真有背信弃义的一日,不是还有他欧阳府么?照看一个对主子忠心之人,自是理所应当的。
      …………
      玄凌的身子到底还是被五石散给掏空了,虽是用心调养了一阵子,但之后甄玉娆的一次下毒纵火伤人,终究还是弄垮了他。
      乾元三十六年,也就是在予湘弱冠的那一年的秋日,玄凌因一阵风寒就此倒下,挣扎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抵不过身子的亏空,拉着她的手就此闭上了眼睛。
      唯月怔怔的看着他,呆愣的眨了眨眼,她本来就是大夫一个医术极为不错的大夫,她知道怀里这个男人走了,这个陪伴了她二十三年的男人已经走了……
      玄凌,周玄凌……
      陪伴她度过最漫长一段时光的是他;
      她所拥有最美好的回忆是因为他;
      在这个世上最纵容她的还是他;
      她能放下柳松言仍是因为他;
      弹琴念书下棋身边都是他
      ……
      她从未爱上他,她只是心动,所以难过……
      她知道,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照顾好自己!”
      玄凌,周玄凌……
      他总是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尤其是她醒后的这几年里,‘天冷加衣’‘体寒少吃冰’‘美玉养人,多带带,养养身体……’
      其实她哪里会照顾不好自己呢?明明是你周玄凌才应该照顾好你自己吧,是谁挑食不吃青菜来着?是谁总喜欢迎着寒风喝冷酒来着?是谁大夏天的最喜欢穿着单衣呆在冰盆边上看书来着?
      好吧,最后一条在唯月病了之后就改掉了,但依旧有很多很多,周玄凌照顾不好自己的地方,只是,他照顾不好自己,却总能将她照料安稳……
      呐,周玄凌,你不在了,唯月那个死妮子照顾不好自己了可怎么办?
      再没人像你这样细心周到又压得住她了啊!
      万一这个死妮子翻天了的折腾自己……怎么办呢?
      周玄凌,你倒是给一个答案再走啊!!!
      …………
      乾元三十六年十月初,大周乾元帝周玄凌驾崩,皇贵妃欧阳氏昏厥不醒。
      翌日,皇太子周予湘登基为帝,定年号:永兴,请出先帝遗诏,遗诏言:加封皇贵妃欧阳氏为皇后,清音殿立为皇后别院,旁人不得擅入。
      永兴元年,加封皇后欧阳氏为太后;
      太子长姐昭城公主为靖远长公主,太子胞妹瑶城公主为瑶城长公主,太子幼妹永昌帝姬为文昌长公主;
      太子妃萧氏为皇后,侧妃柳氏为慧妃,侧妃文氏为容妃,侍妾安氏为安婕妤,侍妾赵氏为赵容华;
      太子长女长乐宗姬加封长乐帝姬,太子次女长宁宗姬加封长宁帝姬,太子长子、次子、三子入宫中教养;
      先皇诸子议功论赏,加封亲王、郡王不等,准其携母出宫赡养,诸帝姬加封长公主,暂居原殿……
      永兴二十年,清河王周玄清薨,同月,清河王妃嘉国夫人欧阳唯婷殁;
      永兴二十五年,太后欧阳唯月崩于颐宁宫,诏,此代后欧阳氏女子三代不得入宫,谥号:昭懿;
      永兴二十七年,北境前任统领即靖远长公主周瑞雪旧伤复发,殁于沁阳殿;
      永兴三十年,瑶城长公主周嘉懿殁于公主府;
      永兴三十五年,永兴帝崩,太子即位,改元中兴;
      中兴十二年,文昌大长公主殁……
      …………
      “对不起……照顾好自己!”
      “没有对不起……好好照顾你自己!”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卢家:出自李商隐《马嵬》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一句,卢家指百姓家。
    番外不定时掉落,关于这个玄凌的道歉、甄嬛的结局以及新朝的事和唯月小时候的事情大概都有,不过正文是没了……
    敲下全文完的时候,有种十分莫名的感觉,像是松了口气,像是不舍,于是我终于写完了这本自我得病后就一直陪伴我到如今的文章。
    关于这个结局……和我原本计划的不一样,这几天我删了改改了删,写出了四五个版本,最后还是敲定这个最开始想到的,我觉得让他们最后平淡相守一段时日也是不错的,唯月没有爱上玄凌,只是心动,玄凌也没有爱上唯月,也只是心动,写到后尾觉得没什么好写的了,因为他们的生活也就那样了,玄凌不可能再因为一些事情废了唯月或是冷待她,余下种种,两人更多是在冷眼旁观罢了,所以也不过多追叙,不然觉得太啰嗦了,潇雪不打算开一个【后记】,所以就在这里罗里吧嗦一大堆,不知道为什么写到结尾处真的有种想哭的感觉,或许是为了唯月,也或许是因为这几年的经历吧。
    亲们不知道,这几天在和老爹闹别扭,潇雪屋子这边的吊顶前些日子就有些脱落的样子,找了好几遍爹,让他找人来修,他一直答应的很好就是不动手,潇雪也说,干脆我自己打电话找人来修理,他又不干,就在前天,吊顶终于不负众望的塌了……差点就被压,结果等我和妈妈找来一些支撑架给它顶住后,吓得魂飞了的潇雪赶紧打电话叫爹,结果爹云淡风轻:“塌了就塌了吧,反正砸不到你,我还有事!”就挂了,他的有事就是和朋友在河边钓鱼钓到凌晨,然后眼泪就憋不住了,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莫名的委屈巴拉的/(ㄒoㄒ)/~~
    还有就是关于新文的问题,潇雪说好了先码《念念不忘》的,但素,不知道为甚,开篇《倚天》写不动,反而是综漫的那篇《犬夜叉》写的不错!
    打算先码够一定量的存稿,然后再开文,想看的亲稍微等一下下——当然也说不定是综漫的先开T_T
    潇雪就这样遁走了,正文完结!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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