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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站立于空白间的无非是一群玩偶,上天给与他们名字,而我写下他们的故事
      与他们一样,我也只不过是个挣扎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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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吴家。
      没有生活在那个世界中的人不会知道吴家是什么,但只要是生活在那个世界中的人们,吴家就不会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第一章
      厚重的窗帘低垂着,阻挡着窗外的阳光,安静而凝滞的空气中缓慢弥漫着一种刺鼻的药味和一种淡淡的血的腥气。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安静得好像已经睡着,她努力想让自己睡着,但自从她从昏迷中清醒到现在她就一直没有真正睡着过,所以她一直这样安静地躺着,她虽然无法让自己睡着,但她至少可以让自己安静的躺在床上。
      房门轻轻地打开了,一道人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似乎怕吵醒他心目中熟睡的精灵。
      “阿寻。”躺在床上的她睁开眼睛,望向站在她床边的人。
      “我以为你睡着了。”他望着她。
      “我睡不着,”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何况就算我睡着了也会被疼醒。”
      “为什么没有人陪着你?医生和护士都上哪儿去了?”
      “他们都撤走了,他们说我现在最需是安静的休息,你知道我的危险期已经过了。”
      “但是你现在还在痛,我去帮你叫医生,吴家不是白养这些人的。”
      “不用了,”她伸出苍白瘦弱的手臂轻轻地拉住了他,“作手术时的麻药已经打得够多了,我不想因为打镇痛剂而变成白痴。”
      他的手指划过她苍白的颊,随即为指尖碰触到的热度而轻轻皱了皱眉:
      “但是你在发烧。”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她轻轻地微笑着,“没有人在两条腿一共中了十二发子弹,两条腿骨断成八节后还能好好的吧,我发烧至少证明我还活着。”
      “很难受吧?”他的指尖轻抚过她失去血色的唇,她苍白的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还好。”
      他望着她苍白的笑颜,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怜惜,他无意识地慢慢攥紧拳头,让指尖深深得插进掌心中:“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别这样,”她冰凉的手轻轻拉住他的手,“我很高兴你那时没有在家,因为如果你在就一定会保护我,那时有人保护了我,但那个保护了我的人却……”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我在…”
      “没有人可以阻止那件事,”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我不希望你也变成我母亲的样子,虽然她保护了我,但是我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人了,尤其是你,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一直在保护我照顾我,但是你只是比我大两岁而已,你一直在做你本不必做的事。”
      “我没有做好我应该做的事,”他低着头深深地望着她,“如果我做好了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认识的吴邪不会在痛的时候笑,她天真坦白得像个孩子,……你为什么不坦白的哭出来呢?”
      “哭呀,”吴邪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就连声音中似乎也带着了那原本不该有的淡淡的笑意,“哭给谁看呢?”
      “那你又是在笑给谁看呢?”他望着她轻轻的问
      她奇异地望着他用同样轻的声音慢慢吐出两个字:“你猜。”
      “......”他无语的看着她。
      “阿寻,”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欢快,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她飞快地低下头掩示自己眼中的痛楚,“你看咱们终于进了吴家呢!”
      她再抬起头时眼中已不带半丝痛楚,她微笑着接着说:
      “母亲一直希望我进吴家呢,虽然吴家一直没有否认我是他们家的孩子,但进不了吴家始终就代表着不被认同,现在她总算可以放心了,而且阿寻你以后也不用担心那么多问题了,成为吴家的人比当一个情妇的孩子的保镖要有前途得多。”
      他注视着她苍白的小脸,她的整张脸上只有那份无法掩示的苍白显示出她一直在忍受着病痛猛烈的折磨,他慢慢地垂下眼帘很轻很轻地声说:
      “也许我以后不能再陪你了。”
      “?”她轻轻的侧过头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他忽然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时脸上已带着微笑:
      “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记得,”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今天就十五岁了,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女孩子的青涩季节是很容易过去的,一旦到了十五岁那么十八岁就会很快到来了,那是一个盛开的季节呢!”
      她的笑容中多了一份让人察觉不出的黯淡。
      “我今天是来送生日礼物的,祝你生日快乐。”他微笑着。
      “是你的礼物吗?”她纯纯的笑着。
      “不是,”他轻轻地转过身拉开门,“这个礼物是吴家送的。”
      她看着他打开门 ,当他再度转过身时他的身旁已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吴邪怔怔的望着那个如同陶瓷娃娃一般的少年,他的眼帘低低的垂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的卷曲着,乌黑的头发柔顺的贴在饱满的额上,既使身上裹着一堆可笑的缎带,他依然漂亮得惊人。
      “这是什么?”她迷惑的望向阿寻。
      “你的礼物。”他轻声回答。
      “礼物?”
      “是的,”他顿了顿接着说,“吴家每一个人都会有这个礼物,你的哥哥们早就有了,而这个是你的,他可以是你的仆人也可以是你的侍卫,你让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他是属于你的。”
      “我的?”她似乎还没有明白,只是怔怔的望着那少年。
      “ 是你的。”他望着她轻轻地微笑着说,“和你的新玩具好好的玩吧。”
      他慢慢的转过身打开门。
      “我可以把这次也当作是一次普通的分别吗?”他的身后突然响起她的声音,他的身体在门旁停住了。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当我想见到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在我身边,每天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你都会站在我的床前?”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回答,“当然。”
      “你说慌。”她的声音平静而无波,但却低不可闻。
      “……….”
      “我刚才假装没有听见你的话是因为我不想听见,...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是的。”他低低地回答。
      “自愿的?”
      “是的。”
      “为什么?”
      “... 有很多事都不是可以问为什么的。”他轻轻地说,“即使问了也不一定可以回答。”
      “......”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望着他的背轻轻的说“有些事是只问能一次的… 所以我只问你一次,你可以带我走吗?‘哥哥’。”
      “你!... ”他克制住自己想转过身的欲望,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
      “......”
      “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看看我呢?”她轻声问道。
      “...你待在这里会很好的,”他轻声说,“这里是你的家。”
      “...但不是你的,对吗?”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 那么,再见。“
      “再见… ”他走出门,“另外,我也祝你,生日快乐… ”
      “ 生日快乐...”她望着他消失在门的那一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喃喃着。
      “生日快乐?”嘴边挂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她的身体慢慢地蜷缩起来,“这里的确是我的家呀,这里有我十五年才见过两次面的父亲... 还有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哥哥们...我在这里真的是好幸福呀...”
      好痛啊...她一边挂着那丝难解的微笑一边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压抑下到口的呜咽,记忆中那夹杂着□□的喘息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喂...你记住...千万不要出声...再痛也不可以出声...不要出声......
      我知道,我不出声...她轻轻的喘息着,慢慢地张开嘴猛地咬住床单,那重叠的喘息声在她耳边继续:
      你要记住,你是吴家的孩子...你一定会进吴家...你的血会让你进吴家...
      好孩子,你不用怕...想杀死你的人一定在吴家!他们以为他们可以阻止你进吴家...他们不知道...正是他们把你推进吴家的...呵...
      那些人一直不相信我的孩子可以进吴家,他们不相信,呵呵...我不会让你死...不要出声......
      不要再在她耳边说话了,她不会出声的...
      一双手突然轻轻地落在她肩上,她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慢慢地,她松开了紧紧咬住的嘴,粗嘎的声音像是从石碾中挤出来的:
      “你是谁?...”
      “...需要我去叫医生吗?”那双手慢慢地收了回去。
      她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所有的紧绷在一瞬间消失。慢慢松开死死绞住衣料的手指,她的动作自然得就像刚刚不过是在掸扫衣袖的灰尘。
      她抬起头,迎上的是一双漆黑如星子般的眼睛。
      “你是谁?”她望着他慢慢的侧过头。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望着他,苍白的唇边慢慢露一丝奇异的微笑:“阿寻没有骗我吧?你真的是我的礼物吗?”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我的?”她定定地看着他。
      他又点了点头。
      “我想听你用你的声音回答我。”她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你’真的是我的吗?”
      他慢慢垂下眼帘轻轻地回答:
      “是的。”
      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紧逼似的问:“我真的是你的‘主人’吗?”
      “......”
      “你——真的属于我吗?”
      “......”
      “......”她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的他,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孩子似的无邪的笑,她带着那种天真的微笑慢慢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衣摆:“这么漂亮的娃娃,真好。”
      他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难解的光。
      她望着他温和的笑着:“你放心,只要你不咬我我会对你很好的。”
      “......”
      “你可以帮我叫医生吗?”
      “...”他轻轻地欠了欠身,慢慢的向门退去。
      “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停了一下低低地回答:“天祯。”
      “......”她看着他走出房间,当门再度闭合的那一瞬间她无邪的微笑在嘴边扩大成一个嘲弄的扭曲:
      “天祯...天真...天真无邪?......该不会连名字都是为我改的吧?”
      她挂着那种奇异的笑容自语似的喃喃着:
      “看看我今天都收到了怎样的礼物吧,被遗弃和——那个礼物算什么?一只狗吗?希望它不会咬人啊,不过,它的主人真的是我吗?”
      “以后会很有趣的...因为这里是吴家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管怎样,我今天已经很累了…所以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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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风轻轻拂过绿草柔软的腰肢,和暖的阳光洒在大片的草坪上,就连最细小的脚落里也落满阳光,潺潺的细流从某个脚落流出来,斜斜的穿过开阔的庭院的一角,站在横穿过庭院的走廊上可以隐约望见很远处陈红色的围墙,围墙外边是十几公顷的山林。
      天祯慢慢地走在长长的长廊上,暖风轻轻拂过他修长的颈,他停下身,抬起头望向斜靠在前边廊柱上的身影。
      阿寻没有丝毫表情地望着他,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静默半晌,天祯突然慢慢抬起手,指向庭院的另一边:
      “大门在那里。”
      阿寻慢慢地直起身看着他,然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希望以后让我后悔自己现在离开这里的人不是你。”
      “...”天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既然知道自己会后悔为什么还要走?”
      阿寻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他轻轻地说:“因为我既不是吴家的人,也不想变成吴家的狗,身体里流着那种古怪的血液的是吴家的人,而那些拜倒在吴家邪恶的诱惑下的就是吴家的狗!”
      “… …”天祯淡淡地看着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改变。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笨?”他慢慢忽然走向他。
      天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他面前。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阿寻怪异地盯着他继续说,“现在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哥哥怎么这么笨,照顾不了自己可怜的妹妹还要给她添麻烦,他难道不会对以后要一直照顾她的人客气一点吗?他难道不怕他和他妹妹的小秘密泄露出去吗?他实在是很不小心,是吗?”
      “………..”
      阿寻定定地注视着他丝毫没有表情的脸,慢慢地露出一抹阴沉的笑:
      “你实在是比我适合待在吴家。”
      他突然向后退了一大步:“现在可以请您再告诉我一遍大门的位置吗?”
      天祯直直的望着他,无波的眼中看不出其它东西,他望着他慢慢地举起手臂:“那边。”
      “那边?”阿寻望了望他手指的方向,忽然轻轻笑了笑,“看来你还没有真正进入吴家,要不然就是你明知故犯,不过以你现在的程度是害不死我的,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那边是迎客的大门,谁都可以从那边进来,但可以从那边出去的只有吴家的人,其余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人都有专门走的小门,而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想让人送到墓地去的话最好还是另找门路。”
      “希望我们今后还有机会再次相见。” 阿寻轻轻挥了挥手接着飞身越过走廊的低栏,向着一边的围墙走去。
      天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到阿寻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灌木丛中才慢慢地转过身。
      一张年轻的脸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见过她了吗?”
      他点了点头。
      那张脸的主人望着他淡淡的点了点头:“那好,先生找你。”
      天祯静静地转过身,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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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宽阔的红木书桌横摆在落地窗前,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既给屋子里上洒上了阳光,又在桌子上投下了阴影,一个人背对着窗户坐在桌子前。
      门静静地打开了。
      坐在桌前的人轻轻地抬起头:
      “你来得很慢呀,迷路了吗?”
      天祯低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个人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闪了闪,慢慢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那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
      “你见到我可爱的小女儿了吗?”
      “是的。”
      “那刚才是她叫你去做事情的吧?”
      “是的。”
      “所以你才来晚了呀,”那个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温和的笑脸没有丝毫改变,“很好,我把你买回来就是为了我可爱的女儿,你可要让她开心呀。”
      “......”
      “好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那个人轻轻颔首,天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退了出去。
      坐在桌前的人看着书房的门轻轻关上,停了一会儿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
      “吴飞。”
      一道人影静静地出现在书桌前,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吴先生。”
      “你觉得那个孩子可爱吗?”男人微笑着问。
      “......”
      “那个孩子很明白谁是他的主人呢。”他的笑容温和得没有丝毫的改变。
      “......”
      “他和你一样都很懂得沉默的艺术啊。”
      “但是他没有你聪明呢,”他的笑容渐渐有一丝改变,“还是你比较懂得吴家的主人是谁啊!”
      “......”
      “你可要好好的照顾那个孩子呀。”他笑脸忽然又恢复了温和,“多教他一点知识对他没有坏处的。”
      “...我明白。”
      “我就知道你是最乖的孩子,所以我才给你冠上了吴家的姓呀。”
      “......”
      “好好干吧,听话的孩子总是还会有奖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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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起风了......
      吴邪慢慢地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阴暗的天花板,如果可以一直睡下去该有多好,那样就好像一切不过是在做梦,如果一切真的是在做梦该有多好。
      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她突然挣扎着坐起来,双腿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停了停,怀疑的望着自己的裹在白色被单下的腿。
      慢慢地,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腿,感觉到的只有石膏的坚硬和僵直,她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没有任何的柔软和有弹性,只有指节与石膏发出的一种奇怪的声音。
      她毫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双腿,静了一会儿,她再次举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那种仿佛敲在墙壁上的感觉让她怔了怔,缓缓地,她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病态的红晕,她轻轻地侧过头,仿佛很有趣似的注视着自己的腿。
      慢慢地,她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缓缓地抬高了手,向着她的腿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只手突然从一边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一个声音在她身旁轻轻地说:
      “请不要这样做。”
      她的身体一阵僵直,一抹阴沉瞬间从她的眼眸深处翻滚了上来,她飞快的低下头遮盖起眼中异样的光。
      是她没有注意到还有别人的存在,是她不好...但她下次一定会注意...
      他注意到她在他手掌中的僵硬,那是一种仿佛受到惊吓般的极速僵硬,她的手腕就那样停在他手中,僵硬、而且过份的苍白和纤细。
      他望着她,从高处看下去她半长微卷的黑发向两边分开,露出中间一条修长白暂的颈,再没有其它的颜色,单只是那白与黑的反衬就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媚惑力,然而那修长的颈的延伸处突兀的突起一块骨节,衬着那白得可以看到脉络的薄薄的皮肤又显出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瘦弱,孩子般的瘦弱。
      “你又知道什么。”她低着头轻轻地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紧绷,然而当她慢慢抬起头望向他时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的却是一抹如蜜般甜蜜的微笑。
      她那样仰着头,那样微微地笑着望着他轻声问:“你又知道些什么?”
      他望着她平静的笑脸,那张笑脸上的眼睛却在燃烧,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像冰一样寒冷的火焰,他望着她很慢很慢地松开了手,她与他对望着静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张苍白的脸孔随即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昨天很不好意思,我没有等你回来就睡着了,医生有没有生气呀?你可以再帮我请医生来吗?”
      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在他走到门旁的那一瞬间他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只要你不咬我,我不会在乎你究竟是谁的狗,我会很好待你的,但条件是你不可以咬我…”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他知道就算他回过头看到的也只会是一张无邪的笑脸,就仿佛刚刚没有任何的人说过任何的话。
      他转过身,轻轻地把门带上,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请问小姐已经睡醒了吗?”
      他回过身淡淡地看着那张年轻的脸,那张脸像是被永远的冰封在了二十岁之前,那双眼睛中带着的永远是那种年轻的冷淡,而此刻那张脸的主人正在用与那副淡漠的表情相附的语气说着本该热络的话:
      “咱们已经见过几次面了,但我想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吴家的总管事,我叫吴飞,你可以叫我吴管事,你与小姐一样是新来的人,我想你可能有很多事还不太清楚,吴家和其它有钱的人家不太一样,我想你在来之前应该有一些了解,这里的佣人基本是终身制的,但是年轻一辈似乎对于这种制度不很理解,所以如你所见这个的年轻人很少,而且基本没有外来的年轻人,但是为了一些基本需要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一批粗用女佣被顾来做一些打扫之类的粗活,但她们是禁止与主人接触的,这些仆人的活动区只包括主屋的一层,二层和三层是主人的卧室和起居室,打扫这些房间的都是从佣人中挑选出来的,而每个主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专属仆人,这种仆人与一般的佣人身份是不同的,要做的事也是不同的,没有具体的事宜可以向你举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种仆人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听自己主人的吩咐,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要做的事了吧?”
      天祯望着他点了点头,吴飞看了他一眼接着问:“用我向你解释什么是终身聘用制吗?”
      天祯摇了摇头,吴飞冷淡的点点头:
      “那么我希望你同时也明白除非是跟随着主人,否则你终身不可以走出吴家,不过你放心,吴家比你想像的还要大很多,而且你可以在生前立下遗嘱,这样你就可以选择在死后是否要继续待在吴家,不过如果是一个一辈子都待在吴家的人,那么他死后也不会有什么地方好去。”
      吴飞冷淡的说完这些话,微微停了一下接着说:
      “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在一定程度上你的职责与我的职责是不相矛盾的,虽然我是总管事但在某一方面你与我的地位是平等的。”
      “我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他突然冷淡而有礼的向后退了一步,“现在可以请你告诉我小姐已经睡醒了吗?”
      “睡醒了。”天祯道。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地方吗?”吴飞紧紧的盯着他问。
      “没有。”天祯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吴飞又问了一句。
      “没有。”
      “是吗?”吴飞那张平静而冷淡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深深看了天祯一眼,嘴边泛起一丝难解的痉挛的笑意:“没有问题也没有异议... 等你在吴家待上一段时间后,你就会知道想要实现你刚才听到的话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了。”
      “......”天祯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突然说:“小姐已经醒了。”
      “...”吴飞微微扭曲的脸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他淡淡的扫视了天祯一眼,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轻声说:“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他们两个人静静的擦身而过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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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靠在柔软厚重的背枕上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望着紧闭的门,慢慢地,她低下头自语似的喃喃着:
      “不管怎么说,他装聋作哑的本事比别人都强很多,我以后需要的不就是一个可以随时听不见,随时看不见,最好一辈子都出不了声音的人吗?”
      她看着自己的腿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怪异的笑:“也许我以后真的有很多事都要依靠他呢。”
      门被很轻的敲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门想了想说了一声:
      “请进。”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人冷淡的在门外鞠了一躬,她注视着那张抬起的年轻的脸。
      “我是吴家的总管事。”
      “你来有什么事吗?”吴邪望着那张脸,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小姐也许不会经常直接用到我,但我为吴家每一个人服务。”吴飞依然冷淡而有礼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眼睛闪了闪。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吴飞。”
      “看来父亲很喜欢你呢。”吴邪忽然露出一丝甜美的笑,“这个世上姓吴的人虽多,但想在这个家姓吴可是很不容易的呢!”
      “......程蒙先生错爱。”
      “你这样说岂不是太客气了吗?相信父亲听到了大概也不会高兴吧。”
      “......”
      “请不要那么拘束呀。”她抿着嘴淡淡的笑了笑。
      “...十分对不起。”
      “虽然你的态度一直很生疏,但是我见到你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很可亲呐,”吴邪无邪的笑脸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然而这个天真的孩子眼中却闪着一抹诡异的光,她笑着望着他,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问,“我以前——见过你吗?”
      “小姐觉得见过我吗?”吴飞的眼中很快的闪过一抹光,他抬起头望着她。
      “你到吴家多少年了?”她看着他,那无邪的笑颜没有因为捕捉到那抹一掠而过的光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她的声音中反而增添了更多的天真,诡异的眼神也早被甜蜜掩盖。
      “十二年了。”他的声音平板无波。
      “我听说吴家有一个终身制的管理制度。”
      “我已发誓一辈子都效忠于吴家。”
      “十二年了...十二年前我还很小呀,你没有出过吴家吗?”
      “我从没有出过吴家有一步。”
      “从没有啊,”她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自语似的说,“那可奇怪了,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见过面呢?”
      吴飞望着她的眼睛突然一抹阴沉,他飞快的问:“小姐曾经进过吴家吗?”
      “这是我第一次进吴家。”吴邪天真的笑着回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突然丝毫不加掩示而显露出来的冰冷和他声音中的冷淡。
      “小姐既然以前从没有进过吴家,而我从进到吴家就又从没有出去过,那么我想小姐一定是记错了,也许是把我误认成某人了吧。”
      “是吗?”
      “我想是的。”吴飞冷冷的微微鞠了一躬接着说,“我想我打扰小姐太长时间了,小姐刚进到吴家一定会有许多不习惯,而且您的贵体还未痊愈一定需要更多的休息,我就不再打扰您了,这里的日常生活是配给制的,因为您现在生着病,所以如果您有什么特殊需要可以让您的下人随时去找我。”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她显得似乎有些惊讶。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他抬起头。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我真的有些累了呢!”她天真无邪的笑着看着他缓缓地退出门去,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我的确是第一次进吴家呢,他十二年来也确实不会出过吴家,但是这样就能够说明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了吗?”
      “这样的等式未免比一加一等于二都还要简单,”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更何况,如果我们没有见过,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快的逃走呢?”
      “......如果他真的认识我的话,那以后的事情一定会复杂有趣得多。”
      她眯起眼睛静静地靠在背枕上,让自己的身体深深的陷进靠枕的松软中。
      “有一点累了呢,”她小声的咕哝着,“只这么一会儿就累了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体力,待会儿还有一场仗要打呢,如果再把战争的序幕延后揭开只会加重对自己不利的形势,得不到半点好处呢!所以还是忍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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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祯轻轻地推开了一扇雪白的门,两排装满实验器材的大型立柜排列在墙边,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实验桌前手里忙碌着什么。
      “这里不可以随便进入。”那个穿白衣的男人背对着他淡淡地说。
      天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说:“我要找医生。”
      “走的时候把门关上。”那个男人甚至没有抬起头,依然用着淡淡的口气说。
      “我要找医生。”天祯依然站在门口。
      “主楼里有医务室,保镖和护卫也都有自己的医疗室,不论你是谁,记得离开的时候关好门。”白衣男人依然忙碌着自己手中的工作。
      “我要找医生。”天祯站在门口再次重复的说,他的声音甚至没有一丝不耐的表现。
      “......”穿白衣的男人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忙碌着。
      皮鞋的底部与木制地板发出的敲击声从与房间相连的另一扇门后传来,一个说话声在门后响起:
      “伊藤医生,我上次看到的你的那个实验的结果出来了吗?”
      说话的声音刚落,门就被呼的一下拉开了,一个同样身穿白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双可以称得上是漂亮的眼睛在金丝边的眼镜后面闪着光。
      他一抬头看见天祯就立刻十分鄂然地停了来。
      “怎么,你有客人?”他睁大了眼睛望向那个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的男人,声音中透露出的惊鄂丝毫不比他脸上表现出的少。
      “我要找医生。”天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再度重复一遍说,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甚至连身体的角度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咦?找医生...”后进来的男人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啊,你昨天不是来过一次吗?我想起来了,你是新进来的人吧,真糟糕你看我昨天一忙都没问你的姓名。昨天我去过小姐那里了,但是看她睡着了所以我就出来了...”
      那个男人顿了一下有把目光转向那个被他叫做伊藤的男人,用热络的语气介绍地说:“伊藤啊,我告诉你这位是新来的三小姐的人,三小姐的治疗是我负责的,昨天他过来这里正好你不在所以我就在你这里接待了他,但因为太忙我忘了告诉他这里是你的实验室,所以他今天又找到这里来了。”
      “......”伊藤少树继续手里的工作,只是在那个男人的长篇大论后淡淡地说:“走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他一直就是这样,”后来的男人眼睛在眼镜后面闪了闪,转向天祯似乎丝毫不介意的耸了耸肩,“这大概就是他们大和民族的怪癖吧,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吧,我姓施,我的名字有些绕口,所以你可以叫我施医生,可以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吗?”
      “天祯。”
      “天?好奇怪的姓,百家姓里有这个姓吗?”施医生不以为然的又耸了耸肩膀,“不管这些了,你到这里是因为小姐有什么需要吗?我看我还是和你再去一趟吧。”
      他走过去拍了拍天祯的肩膀,天祯毫无表情的侧过身摆脱了他的手,施医生好像并没有发现一样回身拿起了一个放在他进来的那扇门后的医药箱,率先走了出去。
      “三小姐的治疗工作以后也会由我负责,我的工作室在伊藤的左边,以后如果有需要只要直接来找我就可以了,我的工作室有直接对外的门,你可以从那里进去找我,伊藤有一个怪脾气,他最讨厌别人进他的实验室,以前上面还给他配发了助手可全被他以打扰他工作的名义退回去了,对了,你既然是分给小姐的人那一定精通很多东西了?我原本想给小姐安排两个看护人员但上面给驳回了,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去巡房的。”
      “啊,抱谦,我用了以前在医院用的用语,我在医院工作了十几年有些习惯一直没有改过来,我已经为小姐申请了一个紧急呼叫铃,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只要按一下铃,主楼的医务室就会立刻回应,我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那个铃应该已经安装好了,就在床边…”
      天祯一直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话,一直到走进了主屋他才慢慢地开口说:“请这边走,小姐一直在等您。”
      ********************************************************************************

      吴邪静静地闭着眼睛靠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的宁静,一直到房门被轻轻推开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淡淡的露出一个微笑:“欢迎。”
      两条人影依次走了进来,她的目光似乎并不经意的扫过那双一进到门里就低垂下的眼睛,直直的望向那个打扮得异常整洁的医生身上。
      “您就是我的主治医生吗?”她微笑望着他,脸上的苍白与那抹宁静的微笑形成了一丝奇异的坚韧。
      “是您救了我的命吧?真的很感谢您呀!”
      “哪里...”
      她用一种很温和的笑容打断他的话,她微笑着的眼中隐藏着一种空白,被黑色添补的空白。:“请您不用客气,我是真的很感谢您,我找您来只是为了想知道一件事——我还站的起来吗?”
      “这......”施医生用一种足以说明一切的眼神犹豫的望着她,但她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耐心的等待着。
      “如果只是站起来的话…”他踌躇的说。
      “我指的并不是那种简单的依靠器械帮助的站起来。”她轻声打断他。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 “如果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听到一个病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会鼓励她树立一切慢慢从复健开始一步一步来,但现在我是站在一个像你这样的人面前,虽然我还是要鼓励你在伤愈以后接受复健,但我还必须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依照你的伤势来判断,你以后就算只是想要站起来也是不太容易的事...”
      “......”吴邪慢慢低下头,脸上的平静几乎没有丝毫的改变,只在那漆黑的眼眸深处增加了一丝仿佛被水洗过一遍的透明的幽白。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
      施医生神色奇异的望了她一眼但仍然慢慢地开口回答说:“一般造趁一个人无法站立或行走有四个原因,一是肢体残缺二是脊柱受伤,另外还有大脑损伤和神经障碍。你的情形并不属于后三种,造成你以后行动障碍的主要原因就是你的腿伤得太严重,虽然我们已经十分努力的把打折和打碎的骨头接起来,但人类的神经不可能像断掉的线头那样说连起来就连起来,而且就算连起来以后也不能保证神经可以像以前一样正常工作,所以即使再经过几次手术也只能把你的腿修整得完全一些,作为一个身体完整的心理安慰,而以后进行复健的主要目的也只在于拖沿腿部肌肉的委缩与坏死。”
      “......”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刻沉默了,慢慢地,她抬起头,眼中翻滚起一抹奇异的颜色。
      “您...”她忽然微微的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味道,顿了顿她接着说,声音依然带着不可思义的温和和平
      “您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您对我多少会有所隐瞒,但没想到您比我想像的要坦诚得多,这反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您坦诚得让我几乎不知是该感谢您还是怨恨您了,看来医生的确是一个很辛苦的职业啊。”
      他原本并没有什么不安的脸上,在看到吴邪那丝奇异的微笑后慢慢泛起一种极为尴尬的神情,只能手足无措的勉强站在原地:
      “啊...这...实在是......”
      “请您不用太在意我的话,”吴邪轻轻地笑了笑,“如果我的话让您有些许的不舒服请您把它当作一个病人在知道自己的真正病情后的正常反应好了,啊,如果我没猜错您既然是带着医箱来的那么一定要做一些检查吧?”
      “呃,没错,”施医生轻轻咳嗽了一下,似乎想借此掩示一下自己的失态,“由于你刚做完手术所以近期的检查以寻问为主,一个星期以后我会安排一个系统的检查,如果你的恢复良好我们可以在一个月以后商量修复手术的问题。”
      “是要问我今天的感觉呀,”吴邪想了想,慢慢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她很慢很慢地回答:
      “我今天的感觉很好。”
      “...是吗?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了,你要注意你现在基本上是不能活动的,你的床头有一个紧几急呼叫铃,不论有什么情况你都可以按它,还有,一会儿你让你的人到我那里去一趟,我会把要注意的事情全都告诉他。”
      施医生几乎是有些急切的转过身,但他随即犹豫了一下又回过身说:“你的伤口如果很疼的话我可以给你打止痛剂。”
      “......不用了,”吴邪的脸上泛起一个无邪的笑颜,“我的腿一点都不疼,只有些微微的麻麻的感觉。”
      “还不痛吗?”施医生的眼中忽然有一道光模糊地闪过,他很快的低下头含糊的说:
      “大概…是手术时埋在接口的镇痛剂的效果还没有完全发挥完吧!….如果你感觉到疼什么时候都可以叫我,或者是按那个铃,那样马上就会有人来帮你。”
      “知道了,麻烦您了。”吴邪微笑着目送着他走了出去,过了很久她才轻轻低下头,用近乎自语的声音说:
      “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吗?”
      “......”天祯从刚才那个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里走出来,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停下。
      “你昨天就见过他了吧?”她抬起头,微笑依然挂在她的脸上,但像刚才那种苍白的宁静却已不见踪迹。
      他望着她的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望向他沉默的眼睛,忽然狡黠的笑了笑,“他今天见到你时说了些什么?”
      “...‘怎么,你有客人?...咦,找医生,...啊,你昨天不是来过一次吗?我想起你来了......’”
      “可以了。”吴邪轻笑着,“那个医生看起来是个线条很粗的人呐,我原本以为没有人可以在见过你之后不把你牢牢记住的...... 除非他是有意的......”
      “......”
      “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她再次露出那种带着一点天真的笑容,在那点天真中还带着一点似乎是有意让别人发觉但又不让人真的看清的某种东西,天祯静默的望着她没有回答。
      “他的话虽然坦白得让人有些不高兴,但他表现得实在像一个好人呐,只要一个人稍微有些思考力都会把他的过于坦白归咎于忠于职守和一点点的粗线条,进而就会原谅他吧?不过,他表现得实在有些太过坦诚了,他坦诚得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意想让听到他那一番话的人丧失信心了。”
      “......”
      “喂,你走近一点好吗?”吴邪笑眯眯的望着他。
      “......”天祯望着她无邪的笑脸轻轻的向前迈了一步。
      “你猜他们是用多少钱买到他的那番话的?”她笑着望着他问。
      “......”
      “猜不到吗?”她仰起头看着他,微笑的眼眸里闪动着阴冷的光芒:“那么他们,又是用多少钱买下你的呢?”
      他望着她,脸上的平静像冰封的水面,他们静默的对视着,她微笑的脸庞反映到他的眼中,他淡漠的双眸也迎射在她眼中,过了半晌,吴邪突然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重重地靠在柔软的靠枕上:
      “我饿了。”她微笑着。
      “......”他望了她一眼,静静地向门走去,走到门边他转回身拉住了门把。
      “喂...”
      他抬起头静静地望向她 。
      她直直的坐在床上,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失血的脸上反着一种苍白的阴冷:
      “我——可以相信你吗?”
      天祯漆黑的眼睛如同黑色的宝石一般闪着光,他停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两扇门关上了。

      一阵带着腥气的夜风吹过,夹杂着一种欲来的雨意。
      吴邪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她有一种夜在莫明的灼烧的感觉,也许在燃烧的不是夜而是她,但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燃烧呢?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她的额上,冰凉得似乎没有温度,她很轻的打了一个寒颤。
      天祯望着她,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安静得仿佛睡着了,但是他却知道她没有睡着,她原本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在夜幕的笼罩下却泛着一层隐隐的潮红,仿佛她的身体正在燃烧,虽然他已经知道她现在身体的温度一定会很高,但是在手放上她额头的下一刻还是为掌心传来的温度而吃了一惊。
      他看着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望向他,那双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睛因为高热而覆上了一层蒙蒙的水汽,白日里的冰冷和尖锐全部在那层水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迟缓的转动着眼睛,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的痕迹,轻轻喘了一口气她才很慢很慢的说:“我...怎么了?”
      “你在发烧。”他轻轻的回答,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有一瞬间的屏息。
      “发烧...”吴邪脸上的迷惑并没有消退,她慢慢地重复着他的话,过了很久似乎才慢慢明白过来,她的唇边缓慢的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原来是发烧呀,我还以为是自己真的烧起来了呢。”
      “我马上按铃叫医务人员来。”天祯一边直起身一边说。
      “不要!”吴邪突然挣扎了一下,她原本低哑缓慢的语调变得激烈而高亢。
      “......”
      “不要...”吴邪抱着因为突然的大喊而变调的喉咙轻轻的咳了两声才用一种□□般的声音很轻很慢的说:“不要让我大声说话,我的头很痛的。”
      天祯定定地望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拉扯着他身体中的某一部分,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吐出的声音沉稳而冷静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您为什么不让我叫别人来?如果您不给我一个理由的话我没有办法按照您的要求做,因为您的要求对于您的身体是一种损害。”
      “为...什么?”吴邪的声音又恢复了低哑而缓慢的语调,她仰着头望着他,雾蒙蒙的眼中只有很单纯的困惑。
      “为什么要相信别的人呢?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不可信的吧!”
      “......”天祯无言的望着她,然后拿出一板药片按出一片放进她的嘴里:“医生说过如果你有发烧的迹象就把这个含在嘴里。”
      她呆呆的看着他忽然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要把手拿开呢?”她轻轻的问着然后伸出双手直直的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他怔怔地看着她拉着他的手把她的脸贴在他的手上,她抱着他的手突然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凉冰冰的好舒服呀。”
      “我——想睡了。”她突然抬起头对他说,那双眼睛中的雾气越发浓重,然而那双抱着他手的双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晚...安。”她模糊不清的说着,“还有...你是谁呀...”
      天祯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被抱住的手,一种奇异的温度从那只手的掌心慢慢的传上来,他一语不发的侧过身把那只手慢慢的从她的手中抽了出去,在他的手离开那个温度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奇异而莫名的僵硬了一下,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过了好一阵才慢慢的向屋子的角落走去。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种新鲜的露水的味道,吴邪很慢很慢的睁开眼睛,天祯站在一个很适中的距离望着她。
      她慢慢睁开的眼睛里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她慢慢的说:“昨天晚上...我...怎么了?”
      “您发烧了。”天祯静静的回答说,一种模糊的感觉在他看到她充满了雾气的眼睛时悄悄的从他的心上划过。
      “发烧...”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
      “昨天晚上我...有做什么事情吗?”
      他的心很轻的跳了一下:
      “没有。”
      “是吗?”她突然充满困惑的笑了起来,她眼中的雾气在那笑容里慢慢的散开。
      “我——昨天晚上作了一个梦呢!”她的笑容天真而甜蜜,“不过梦得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他望着她的笑脸,目光慢慢转向地面,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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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天气变热了呢…”吴邪坐在窗前喃喃的说,清晨微热的风轻拂过她苍白的脸颊,“一个月过得还真是很快呀。”
      天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个月出乎他意料的很安静地过去了,她每天最大的要求只不过是让他把她抱到轮椅上,然后推到窗前静静地坐上一天,而他则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身后,同样静静地渡过一天。
      “今天该拆石膏了,”吴邪轻轻地扬起头露出一个甜蜜而无害的微笑望着他,“帮我洗下头吧,一个月都没有好好洗个澡,我都快要发霉了。”
      他面无表情的向后退了一步,刻意忽略心中那一瞬间形成的悸动,他推来一把带靠背的高脚椅,把一个空盆放在支架上,试了试银瓶里的水温,他绕过去把吴邪轻轻的抱起来放到高脚椅上。
      水慢慢地自瓶口倾流而下,温热的细流打湿了他的手,她柔顺的黑发轻轻地缠绕在他指端,一种幽暗的香气顺着蒸腾的水汽慢慢弥散开去。
      一颗细碎的水滴落到她洁白的额上,她忽然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她的目光扫过他裸露在外的修长的小臂,经过他削瘦优美的下颌,停在他漆黑如星子的眼睛上。
      “真漂亮……”她轻轻地伸出手,脸上挂着一抹像小孩子一样的纯纯的微笑,“男孩子一般到一定年龄就会四肢发达起来的,你该不会比我小吧!”
      “……”他任凭她冰凉的指尖在他脸庞流连 ,犹豫了一下他低声说:“不是。”
      “那你多大?”
      “十七。”
      “好年轻啊,但是比我大两岁呢,真不像啊…我十七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没有人能猜得到吧!”她忽然很古怪的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色的泡沫慢慢被水流带走,他轻轻的一把揽起她的头发,将银瓶中最后一缕细流倾泻而下,看着它从发根一直渗到发梢,最后点点滴滴的落到盆中,她的黑发在他手掌中奇异的蜿蜒着,宛如有生命般闪动着流水银色的光泽。
      他那起一块浴巾缓缓地擦拭起她的头发,她静静的半躺在靠椅上注视着窗外蔚蓝的天空,一缕半湿的头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她静默了良久忽然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轻轻地说:
      “推我去医生那里。”

      穿过长长的走廊天祯推着吴邪停在一扇门的前面。
      “为什么不从那扇门进?”吴邪指着旁边另外一扇门问。
      “…那个不是施医生的房间。”
      “但你进去过不是吗?”吴邪用一种自然得仿佛亲眼看见过的语气说,“而且你在那里也找到过医生吧!”
      “…….”天祯低下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光亮。
      “吃惊吗?”她仰起头用一副里所当然的神情望着他,“你刚才稍稍犹豫了一下,所以我知道你一定在那里见过医生,你是那种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一辈子那么认为的人,即使知道最初的概念是错的也很难把已形成为习惯的东西改过来,所以你这种人可以很轻易做好事情,但却容易因为惯性而丧命,尤其是在这个家里”
      “……….”天祯一瞬不瞬的定定的望着她,她也定定的望着他,然后慢慢地向他微笑起来。
      她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问: “所以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那就是你——现在已经认定你的主人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望着她,她忽然轻轻地笑了笑:
      “不回答也没关系,因为比起沉默不语,我更讨厌的是谎言。
      “...... “
      “咱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相处呢,”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回望向另外那扇紧闭的门,“那里面有什么?”
      “...那里的伊藤医生不喜欢被人打扰。”
      “是吗?”吴邪慢慢露出一丝微笑,“那我就从那里进去好了!”
      “......”
      紧闭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这间屋子不可以随便进入。”
      “如果不是随便进入呢?”吴邪望着那个在实验台前忙碌的身影微笑着说。
      “出去时记得关上门。”那个男人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你就是伊藤医生吗?”她依然微笑着。
      伊藤少树的手稍稍停了停,但他依然没有转过身,只是淡淡的说:“如果是找医生就到隔壁去吧。”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在这种屋子里搞研究很不方便吧?有很多人都必须提防呢!”
      伊藤少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望着他慢慢露出一抹微笑:
      “我是吴邪,吴家的吴邪。”
      “......”伊藤少树慢慢的转过身,深沉的目光在扫过天祯的那一瞬间闪过一丝惊异,但他随即把恢复平静的目光锁在吴邪身上。
      “你...”皮鞋与木制地板发出的撞击声从另外一扇门后传来,伊藤少树突然一下字沉默下来,吴邪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伊藤你的...”门被呼啦一下子拉开了,施医生从门的另一边走进来,他看到背对着实验台的伊藤少树先是愣了愣,随即惊喜得睁大了眼睛,“怎么,实验成果出来了吗,成功了没有?”
      伊藤少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回身拿起一个试管倒进水池里淡淡的说;
      “失败了。”
      “是吗?”施医生的眼中闪过一抹神色怪异的光,但他随即笑了笑,“有哪里出错了吗?”
      “…等离子分割仪在实验中途故障。”
      “是吗?”施医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我会尽快跟上面申请换一抬新机器的,另外你还有没有需要的机器我可以帮你一起申请下来。
      “你也需要用等离子分割仪吗?”伊藤少树低着头一边清理试管一边但淡淡的问。
      “啊,我也要进行一个实验,所以…”
      吴邪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她微笑的望着他:“施医生,我是来找你的。”
      “小姐啊,”他有些惊讶的转过头,似乎才刚刚看见吴邪,“我今天还想着你肯定会过来拆是膏呢!”
      “我们好像走错了,”吴邪微带谦意的笑着看着他,又好像不经意般望了伊藤一眼,“那位是伊藤医生吗?我们好像打扰到他了。”
      “没关系的,”施医生摆了摆手,“如果伊藤说了些什么你不必在意,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并不是真有什么恶意。”
      “是吗?”吴邪甜蜜的笑了笑,“施医生一直在等我吗?我是不是来晚了?”
      “没有什么啦,你其实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啊,你快跟我到我的房间来吧,虽然伊藤平常没有什么恶意,但他确实有一些怪癖,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
      “原来是这样啊,”吴邪笑了笑,抬起头望向天祯轻轻地说,“那你以后可要把哪一个是伊藤医生的房间记清楚呀。”
      “… …”天祯漆黑的眼眸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
      “走吧。”她收回目光,轮椅缓慢地动起来。
      又一扇门被推开了,吴邪来到一间与刚才那间屋子差不多大小的房间。
      吴邪环顾这间屋子,发现这里与刚才那间实验室并不十分相似,这里没有大排的储物柜,只有一台简单的办公桌,一把办公椅,墙边还横着一张半掩在布帘后的医用板床。
      “这里很像医院啊。”她轻轻地说。
      “这里只是一个诊疗室,我们有专门的手术室,所有设施全都是最先进的。”
      “这里很干净啊,施医生常待在这儿吗?”
      “大多数的时间我都在,即使偶然不在,你也可以很容易的叫人找到我。”他一边说一边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他拿出一把大剪刀。
      “拆石膏是用剪刀吗?”吴邪好奇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石膏是要用锤子和凿子这些东西砸碎再拆下来的。”
      “又不是做雕像,医用石膏是用纱布包裹住再起固定作用的,所以拆的时候只要用剪刀把沙布剪开就可以拆下来了。”他拿起剪刀犹豫了一下,“用不用先用帘子隔一下?”
      “隔开谁呢?”她奇异的笑了笑,“如果是怕我受不了,那一下子让我见个全貌还不如让我一点一点的看到,那也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是不是?如果是因为他...”
      她抬起头古怪的望了天祯一眼:“你觉得我有可能在另一个自己面前保守住秘密吗?”
      “...那我开始就拆石膏了。”
      施医生俯下身,天祯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一只脚,剪刀慢慢地向前行进着,一种混杂着某种仿佛尸体腐败了的气味的古怪的恶臭从石膏慢慢扩大的缺口中散发出来,吴邪怔怔的望着那双慢慢出现在她面前的似乎是属于她的腿,那双仿佛用碎片拼凑起来的泛着腐白的腿。
      漫延在空气中的沉默如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一样令人难以忍受,她直直的望着自己的腿,如果她现在突然像她所想要做的那样尖叫起来那两个人会怎样?
      如果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打滚那两个人会怎样?
      她苍白僵直的手指微微地弯曲了一下,一抹阴沉的笑慢慢在她嘴角凝聚,她无意示的移动视线,如果…..
      一道平静的目光在空中与她的视线相遇,她怔怔地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睛,他一语不发的望着她,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其它什么东西,那片漆黑中有一道苍白的人影。
      “…………”
      一阵几近尴尬的静默过后,空气中的凝滞突然被打破了。
      “这种味道洗一洗就会不见的,”施医生轻咳了一声,“最重要的是你的腿现在有什么感觉?”
      “感觉?”吴邪一点一点的收回视线,毫无血色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苍白而平静的微笑,“不感觉到疼是不是就代表我的腿很好?”
      “咳,”施医生又轻轻咳了一声,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你的情况还不错,一会儿你可以再拍一张片子给我看看,我看咱们现在还是先商量一下复健的问题吧,从医生的观点来看复健是越早进行越好的,但因为具体实施有一大部分是必须依靠病人自己的,所以究竟怎样还要你自己决定。”
      “要我自己决定?”吴邪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我要好好想一想,想好后我会给您答复的。”
      她望向支起她双腿的天祯轻轻地说:“现在,我想回去了。”
      天祯望着她那双流动着一种淡淡的阴沉的眼睛,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她身后从轮椅下抽出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她腿上,然后把她推出了房间。
      太阳已高高的挂在了天空中,已变得灼热的夏风从草丛的另一边吹来拂过她冰冷的脸颊,吴邪慢慢的转头望向风吹来的方向,她突然指着那个方向说:
      “把我推到那边去。”
      天祯停了一下脚步,慢慢把轮椅推出长长的走廊,向着被太阳晒得绿得发白草丛的另一边走去。
      走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下,一直一言不发的吴邪突然出声说:“停下吧。”
      天祯静静地站住望着她乌黑的头发,她慢慢仰起头望向他,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把我放下来,放到地上,”她平静的望着他,“然后,你走到一个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的地方去。”
      “......”天祯静静地看着她,缓缓的绕到她身前把她慢慢地抱出了轮椅。
      阳光从大树交错的枝桠间点点的漏下来,吴邪用手轻轻地遮住眼睛,几乎感到没有任何的颠簸,她已安然的躺在松软的草地上。
      树荫下的草地松软而带着一点温暖的潮湿,她静静的躺在草地上,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绿草柔软的腰肢。
      她慢慢地绞动着长长的草叶,让它们紧紧地缠绕在她的瘦弱手指上,慢慢地,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她猛的揪起一把草狠狠地塞进自己的口中。
      她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嚼着塞进自己的嘴里的一切,不管是草叶草根还是木枝和泥土。
      混合着淡淡腥气的泥水从她嘴角流下,她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静静的喘着气,她慢慢吐出嘴里的污物,苍白的脸颊重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
      一阵夏风吹过,树的枝桠随着风轻轻地晃动,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品尝着自己口中弥漫着的血和泥土混和起来的那种淡淡的腥气。
      一道阴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睁开眼睛冷冷的望向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
      天祯紧紧的盯着她染着淡淡的血色的唇,那种颜色他并不陌生,比它更浓更艳的血色都未曾让他有过一丝惊悸,但此刻他看着她染血的唇,下颚居然感到一种异样的紧绷。
      她冰冷的望着他,平静的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她慢慢地抬起手丝毫没有掩示的当着他的面静静地擦去嘴边的污迹。
      他看着那抹淡淡的血色消失在她唇边,那又变得毫无血色的唇还带着一点点刚才的湿润那样的微启着,他静静的望着她冰冷的仿佛在释放一种尖锐的威胁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静静的对视着,慢慢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她用那种凝视的目光望着他缓缓地向他伸出了手。
      他静静的走到她身边,慢慢地俯下身轻轻的抱起她,一种草和泥土的腥气从她身上传过来,他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她安静的靠在他肩上,忽然,她很轻很轻地问:
      “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微微的顿了一下,静静的转过身把她放回轮椅上。
      “这个问题你迟早会回答我的。”她仰起头望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一丝也许是他误解了的渴望和脆弱,然后慢慢地,那张苍白的脸上又浮现起那种他熟悉的无害而且带着一点点甜蜜的笑容,“但我希望我得到那个答案不是在你咬伤我之后。”
      “......”
      “我觉得在我得到那个答案之前你和我会相处得很好。”她低下头,无声的微笑在她嘴角慢慢凝滞,今天真是让人讨厌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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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红的夕阳慢慢落下,西边的天空上残留着一抹血色的余韵,吴邪静静地坐在床上,微侧着头望着窗外。
      门很轻的被敲了两下,吴邪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天祯,他一语不发的走过去打开了门。
      “我就知道是你。”吴邪微笑着望着直直的站在门口的吴飞,“你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你敲门时有一个很有趣的特点所以让人一听就知道是你,请进来吧!”
      “是先生让我来问候小姐的。”吴飞没有任何表情的站在原地说。
      “是吗?”她的笑脸没有因为吴飞的无动于衷而有丝毫的改变。
      “小姐今天已经把石膏拆下来了吧。”
      “是呀。”
      “那么从今天起我们要对天祯开始进行一些基础训练了,在一期训练结束之前我会安排一个临时人员来保证您的起居生活。”
      吴邪微微地怔了怔:“可以说清楚一下吗?”
      “一般人员进入吴家后我们会对他进行一些考核,这样才能确定他是不是能够做好要交给他的任务,经过外部手续买进吴家的人我们会对他进行再教育,只有经过再教育训练合格的人才能正式进入吴家,而您的人由于一些原因是直接进入吴家的并没有经过任何审核,所以我们必须对他进行一些适当的训练,以确定他可以他承担的责任,也就是说他必须证明他有保护您的能力,训练本来应该在刚开始就进行的,但考虑到您的伤势以及您新进入吴家需要一个人服侍,所以我们才把它延后了。”
      “原来是这样啊,”吴邪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么需要多长时间呢?”
      “考虑到您的需要,我们把它缩短到一个月左右。”
      “......”吴邪想了想侧过头甜蜜的微笑着,“可不可以请你们把时间再缩短一些呢?”
      “......”吴飞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已经定好的训练内容不用删减,我只希望每天早晚他可以回到我这里来,如果不每天看到他我恐怕会担心呢,因为我已经习惯他,不想再要别的人了?”
      “......”吴飞沉吟了半晌,抬起头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
      “是吗?真感谢你呀!”她很感激的笑着,但眼睛里却闪着一抹冰冷的光,她接着说,“可以说明时间吗?我想知道‘我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回到我这里来。”
      “...每天早七点和晚七点各一小时时间可以吗?”吴飞望着她的脸。
      “当然。”吴邪很愉快的笑了,“只是这样似乎让他更加麻烦了。”
      “那么,一切就从今天开始,现在已经超过七点了。”吴飞毫无表情的看向天祯,天祯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向他。
      “天祯。”吴邪突然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她微微的侧着头微笑的望着他:“可不要玩得太高兴,记得要回来呀!”
      天祯漆黑的眼睛闪了闪,随即他低下头走出了大门。
      “如果您改变主意需要其他下人请您按一下您床头的电铃。马上就会有人来为您服务。”吴飞冷淡的向前探了探身转身带上了大门。
      “情况变糟了呢…”吴邪躺在床上看着门慢慢地关上,“我就知道今天是很让人讨厌的一天,我的驯养计划必须改变了呢!”
      她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腿,指端冰冷的触觉让她泛起一丝冰冷的微笑:“一个人待着也有一点好处呢,一天到晚的微笑可是很累人的。”
      她努力的挣扎着让身体往下滑了滑,一阵颤抖击中了她,她咬紧牙慢慢地笑了笑:“还在痛总比真的不会痛要好多了。”
      “我总觉得今天不会就这么结束。”她喃喃的自语着,把柔软的单被向上拉了拉:
      “如果就这样结束,一天岂不就是太无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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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夜风温暖而潮湿,夹杂着一点淡淡的泥土的腥气,吴邪把头微微的侧到另一边望向窗口,低低地自语着:
      “好像要下雨了呢。”
      窗户很轻的响了了一下,吴邪的嘴边慢慢地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她轻声问:“是客人来了吗?”
      一声轻笑从窗边传出,一条黑影无声无息的从靠近窗边的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仿佛在浸过蜜汁一般的声音轻笑着说: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原来是个人呀,”吴邪轻轻微笑着,“我还以为是我的客人是送来黑暗送来的呢!”
      “吴家的‘暗’以经够多了,即使黑暗真的有它的子民它也不会傻到把它们送到这里来喝西北风。”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走过来,月光从窗口斜斜的撒下来,一张小小的心字形的面孔出现在皎洁的月光中。
      “你是谁?”吴邪望着那张很可爱的笑着的脸。
      那张脸微笑着,突然在一瞬间贴近了她,她在那一瞬间被压在了她身下,那双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洁白和纤细的手轻轻地抵住她的喉咙,那个看起来小小的可爱的小女生用那双带着微笑的眼睛望着她慢慢地加重了手的压力,她轻轻地问:
      “说吧,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就是知道。”吴邪微笑着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你是谁?”
      “晤,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方式——”女孩轻轻地皱了皱眉,突然俯下身在她细白的颈旁使劲的嗅了嗅。
      “果然,”女孩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奇异的光亮,“你也是E-Angel 。”
      “你是谁?”吴邪依然微笑着。
      “我叫无羽。”
      “吴家的‘吴’?”吴邪的眼睛里闪着光。
      “虚无的‘无’。”
      “无论你是谁,客人我都是欢迎的,我就知道会有客人来拜访的。”吴邪轻轻地笑着。
      “那是因为我今天一直都在吴家的领域内溜哒,E-Angel 的相互感应是不足为奇的。”
      “什么是E-Angel ?”吴邪望着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
      “你是谁?”无羽也望着她,因为她的那双眼睛也同样在黑暗中闪烁着。
      “吴邪,吴家的吴邪。”吴邪轻轻地回答。
      “原来你就是那个副产物,”无羽慢慢地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空气中仿佛瞬间飘满了花香,“
      比起其他的E-Angel来你和我的亲缘还算蛮近的,也许咱们的试管还在同一排待过呢!”
      吴邪还在微笑,但笑意已在她眼中褪去,她慢慢地问:“究竟什么是E-Angel?”
      “看来真的没有人告诉过你呀!”无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她随即眨了眨眼睛说,“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我必须赶紧走了,今天那些‘暗’一直在追我,虽然我溜进吴家从没有被抓到过但我可不想被那些变态剥去一层皮,偏偏你想知道的那个故事又实在又臭又长,所以我今天就不说给你听了,等我下次在来这里玩的时候再说吧!”
      “你——”吴邪挣扎了一下,但无羽已如一只狡黠的猫一样翻下了床。
      “不用送我了,”无羽很可爱的笑着摇着手,“你的腿坏了吧?我刚才摸了一下那个作手术的人的技术很好呀,别人必须费尽心力他却可以很容易的把这个让一双腿从此废掉的手术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就算是一个很有有名的医生看了你的腿也只会认为是你自己伤得太严重了,而不会怀疑是医生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吴邪的眼中闪过一抹光。
      “如果只是普通的有名的医生也许救不了你的腿,但吴家不可能养那种废物,吴家养的每一个人都有创造奇迹的本事,他们能够做出来的都是你想像不到的东西,如果一个医生可以在你的腿上做这种小手段,那他就绝对拥有把你的腿医好的能力。”
      “你是说...”
      “已经晚啦。”无羽很干脆的说,吴邪很轻的颤抖了一下。
      “想恢复到正常是不可能的了,但是… …”无羽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灵巧的登上窗棱轻轻地摆了摆手:“再见。”
      “...请等一下。”她的身后传来了吴邪异常平静的声音,在同一瞬间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种奇异的几乎无法让人察觉的味道,无羽惊异的飞快转过头,吴邪平静的望着她,啪的关上了在平伸的手掌中的打开的东西。
      “我果然和你有某种联系。”吴邪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怪异的冰冷的微笑。
      “你有E-Angel!”无羽脸上的惊讶慢慢转换成一种古怪的神色。
      “我只不过想检验你有没有说慌。”吴邪微笑着她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你从哪儿得来的?”无羽紧紧的盯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床边。
      “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吴邪慢慢地微笑着攥紧了平伸的手,“一切都要听我的。”
      “………”
      “现在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吴邪带着那丝冰冷的微笑直直的望着她,“你是吴家的人吗?”
      “不是。”无羽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那么你是吴家的狗?”她的眼中闪着冻结的光。
      无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奇异的光,她慢慢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爪子比狗要锋利得多。”
      “那么你究竟是谁?”
      无羽轻轻的摇着头,忽然以一种人类不可能的速度飞快的站在了她面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谁也不会想到那样纤细的手指竟会有那样大的力量:“也许改换我提问了。”
      吴邪并没有挣扎,只是和她一样很轻的摇着头很轻的说:“如果你回答我的我也会回答你的,否则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无羽还在很轻的摇着头,吴邪望着她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轻声问:
      “你是敌人吗?”
      无羽望着她慢慢地回答:“这要由你来决定。”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来决定的。”吴邪的嘴边泛起一丝黯淡模糊的笑意,她停了一下接着说,“该你问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E-Angel ?”她望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问。
      “这是用好几条命换来的。”
      无羽摇了摇头:“E-Angel的秘密即使用几百条人命也无法换来。”
      “别人怎样我管不着,但因为这个我废了一双腿,”她抬起头阴沉的笑着,“如果别人那你的命来换我的一根手指,你猜我换不换?”
      “你怎么知道你的腿是为她废的?”
      “因为有人曾经告诉我这个东西比我的命更珍贵。”吴邪依然微笑着,但她的笑容带着一丝极至的冰冷。
      “那个人呢?”
      “死了。”吴邪淡淡的回答,“你已经问了很多问题了,现在该我提问了。”
      她顿了顿轻声问:“E-Angel究竟是什么?”
      “Evolution angel,——进化天使。”无羽轻轻地说。
      “天使?”吴邪望着她,无羽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奇异的扭曲的微笑:
      “天使,一群长着尖锐的牙齿、可以用徒手撕裂一只巨大的野兽、会口吐人语但却可以把一个刚刚才见过面的人毫无感情的活生生的一口一口吃下去的天使。”
      “这种东西不会是天使。”吴邪嘲弄的微笑着晃了一下手臂,“而且你和我也没有翅膀。”
      “你手里的东西、你和我、还有那群被叫作天使的怪物都是E-A-N-G-E-L,”无羽用一种奇异的眼甚望着她紧握起的手,“你手中的是已提纯的E-Angel,制作天使的必要品,E-angel是一位多变的天使,在实验室里它是一种仿佛科幻小说里描述的在几百年以后才有可能出现的神奇的基因诱变剂;在某些人眼中它是一项伟大的至少可以带来一笔只能称之为伟大的财富的进化天使计划;而在你我和其他E-Angel的眼中它就是咱们的母亲,至少大多数的E-Angel是因为它才能活着站在其他人面前,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E-A-N-G-E--L的孩子,我是E-Angel,你也是E-Angel。”
      “...........”吴邪静静地听着,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一直到她最后一个字讲完才用一种很慢很慢的音调轻轻地说:“你说错了一件事,我是‘吴家’的孩子。”
      “‘吴家’,”无羽望着她,慢慢泛起一丝奇异而甜蜜的微笑,“对,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是吴家的孩子。”
      “...想要吗?”吴邪看着她慢慢地问。
      “什么?”无羽盯着她问,她目光奇异的望着她,平伸的手慢慢松开,一条纯金色的鸡心项链在她手中闪着金色的光,她拿起项链,沉甸甸的项坠坠在细细的金链上,她轻轻地摇摆着它,那闪动的金的映射到她的眼中,她望着她慢慢地说:
      “‘母亲’。”
      吴邪在无羽的注视下打开了手中的鸡心项坠,一张小小的人像镶嵌在项坠的里面,那张小小的精致的脸上挂着动人的笑颜,吴邪一直静静地直勾勾地望着无羽,她没有往自己的手中看一眼,慢慢地,她苍白消瘦的手指轻抚过像片里的那张脸,啪的一声,像片上的那张脸在她的指端破裂,细小尖锐的碎片扎进她的指尖,白色的粉末从破口涌出,一滴鲜红的液滴渗入玻璃的裂缝在一瞬间被那些白色的粉末吸收,然而那些粉末并未因此发生改变,无羽怔怔的注视着那晶莹的白色,喃喃地说:
      “没有变色,也没有改变形态,不溶于水,只溶于特殊的有机物质,一旦脱离固态就极易被人体吸收,Evolution angel,改造人类的梦幻天使……..”
      “这个送给你。”吴邪突然说,无羽怔了怔,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几近贪婪的光,她的面容微微的扭曲了一下,但随即她明亮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她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躲避开什么东西,她几乎有些惊恐的摇了摇头:
      “你想害我!”
      “为什么害怕了?”吴邪直直的凝望着她,“你应该很想得到它吧。”
      “别诱惑我!”无羽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要到吴家来?你不是吴家的人,那么你来到吴家总会想得到些什么,我知道这个是来自于吴家的,你难道真的不想得到它吗?”吴邪虽然一动未动的坐在床上但她的声音却像是在慢慢地一步步地向着无羽紧逼过去。
      “我...”无羽的声音中包含着一种虚弱的退却,她似乎与什么东西挣扎着,“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吴邪的眼中闪动着诱惑。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无羽的眼中闪动着混乱,她的脸似乎一下子陷入了黑暗,“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是在唯一一次E-Angel作用于胚胎试验得到的副产物,你和我虽然同为进化天使在胚胎上的试验对像但是咱们并不一样,因为后来他们发现E-A-N-G-L直接作用与人体效果更好,而且我在刚出生时几乎没有表现出一点E-Angel的状态特征,所以我被决定自生自灭...你...原本是有配对性质的试验所以我一直以为另外一个是个男孩子......”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吴邪紧接着问。
      “是因为...因为......”无羽突然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黯淡的眼睛重又放出了光采。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发亮的眼睛紧紧的叮着吴邪:“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刚才没有经受住考验你会被我杀死?”
      “是吗?”吴邪的脸上挂着一层意味不明的薄薄的笑。
      “如果被杀死了也是你自己惹的祸。”无羽轻轻摇着头:“E-Angel是一种基因诱变剂,它可以激发人的潜能,同时也会无限度的扩大‘人’的欲望和野蛮的兽性,如果意志稍微薄弱的人吸收了E-A-N-G-L会变成的只怕不只是野兽,更可怕的是想要用理志控制自己的人所要接受的是一生的考验,那是永不会休止的折磨。”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很奇异的微笑着,她突然把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无羽一下子接在了手里。
      “......”无羽看着手中的项链,明亮的眼睛飞快的闪了闪,她突然抬起头,坚定的望向她:“好,这个东西我帮你保管,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可以自己去寻找,制作出E-Angel的人是谁谁也不知道,但当初进行副产物试验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了,但还剩下两个人,这两个人十几年来从未出过吴家,我先后进来过三次但都没找到过他们,但你是吴家的人,所以你也许可以找到他们,其余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听见那些只在黑暗中活动的‘暗’的脚步声正在往这边过来呢!”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跳上窗棱,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吹起无羽散在颊边的短发,她突然回过头,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妖异的光彩:
      “你要记住一件事,你也是E-Angel,如果你还没有产生过那种饥饿感,那么就祈祷万能之神让你永远不要感到那种饥饿。”
      吴邪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窗口,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她慢慢地仰起头静静地靠在柔软的靠枕上,黑暗似乎变得更加阴沉,她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直闪着晃晃的妖异的光。

      清晨的阳光从窗□□进来洒到地上,吴邪躺在床上,安静得仿佛在沉睡,一缕晨光跃进她一夜都未闭合的空洞漆黑的眼中,她仿佛刚睡醒般眨了眨眼,温暖的晨光在她冰冷的眼中投下一种奇异的光彩,她轻轻抽动了一下嘴角,脸上的平静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丝的松动,但随即又像冬天的湖面冻结起来。
      门被慢慢地推开了,一道身影很慢很慢的走进来,吴邪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轻轻地说:
      “你回来了。”
      天祯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轻轻地抱起她把她放到轮椅上,他把她推到窗前,然后低低地说:
      “我去拿早餐。”
      “等一下。”吴邪忽然静静地开口。
      “走到我前面来。”她慢慢地抬起头,瘦小的脸上带着一种平静却让人无发忽视的笑容。
      天祯停顿了一下,慢慢走到她面前,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微侧着头直直地站立着,晨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暗影。
      “头低下来一点,让我能够看清你的脸。”吴邪仰着头,温暖的晨光在她脸上反映出一种温润的光泽,在那一瞬间她苍白的唇似乎染上了一抹朱红,他望着她的唇慢慢地把自己的脸全部暴露在晨光中。
      “是谁这么舍得,居然伤了这么漂亮的脸?”她喃喃的自语似的说,苍白的手慢慢抚上他青紫肿胀的脸颊。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脸,她冰冷的指尖轻轻贴上他滚烫的颊,他突然像被什么更灼热的东西烫了一般猛地直起身,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苍白的脸在一瞬间沉入了阴暗中,她平静的慢慢收回手,淡漠的望着他,轻轻地说:
      “现在,你可以去把我的早餐拿来了。”
      天祯低垂着眼帘凝望向地面,他慢慢地转过身向门走去。
      “......” 吴邪微微的侧过头冷冷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淡漠的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他静静地走下楼梯,脸颊上肿胀起的青紫一阵一阵的抽痛着,他突然慢慢停下脚步,缓缓地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滚烫的颊。
      一道黑影突然从后边笼罩住他,一种带着腥气的湿热气息慢慢扑进他的鼻腔:“喂…我可爱的小狗狗在这里一个人玩吗?用不用好心的杰卡叔叔来陪你玩呢?”
      天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慢慢地把抬起的手轻轻放下。
      “天天小狗狗,杰卡叔叔可是很喜欢你呢,虽然明知道咱们一会儿就可以再见面可是杰卡叔叔还是忍不住想来看你呢!小天天你想不想杰卡叔叔呢?”如同变质的蜂蜜一样粘稠的声音慢慢在他耳边滑过,那种潮湿的气息慢慢吹进他的耳朵。
      天祯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低垂的眼帘遮盖住慢慢凝聚起阴沉的眼眸。
      “小狗狗,你背上的毛立起来喽。”一种粘稠的湿滑轻轻扫过他白暂的颈,在上边留下一条濡湿的线,他慢慢攥紧了手。
      “不说话吗?如果小天天不说话杰卡叔叔就要伤心了,因为杰卡叔叔可喜欢听狗狗的叫声了,小天天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呢!还记得昨天我是怎么让小天天出声的吗?真可怜,小天天的脸都肿起来了,但如果小天天聪明一些老实一些的话杰卡叔叔也不会这么狠心欺负你的…不对,其实小天天是很聪明的,因为他知道杰卡叔叔最喜欢欺负什么样的孩子,你说对不对?”
      天祯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晦的光,他低着头,望着光滑的可以映出人影的地板,一道黑影紧紧的贴在他身旁。
      “好孩子,你那个残废了的主人很喜欢你呐,刚才你为什么不让她多摸摸摸你的脸呢?她还因为心疼你而特意要求减短你和杰卡叔叔相处的时间,杰卡叔叔现在想起这件事来可是很伤心的,这么可爱的小狗狗我可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唉呀呀,难过死我了,不过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抓紧一切时间和小天天在一起的,干脆我让你的主人再也不用用到你好了!”
      “走开。”天祯紧紧的盯着地面上反映出的人影突然低低地说。
      “小狗狗终于叫了呢!”
      “走开!否则我杀了你。”紧攥的手慢慢松开,因为一直用力而变得苍白的掌心里沾满了汗。
      “我好怕呀,可是天天真的杀过人吗?”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笑的说:“小天天为什么一直望着地面呢?地板上什么也没有啊,如果小狗狗想见一下杰卡叔叔只要抬起头来就可以了呀!”
      天祯看着地面,漆黑的眼瞳在一瞬间凝成一点,地板上那条附在他身上的黑影已不见踪影,一阵风从他面前轻轻吹过,那种带着腥气的湿热迎面向他扑来,他僵直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个湿滑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叫了一声:
      “呜汪!”
      天祯原本一直平静的脸庞突然扭曲了一下,他慢慢转动了一下手腕,用一种从喉咙深处逼出来的低低的声音很慢很慢的吐出两个字:“滚开!”
      “呵呵,我真的好怕呀,”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笑着轻轻的吐着气,“咱们,待会儿见。”
      空气中那种的带着潮湿的腥气慢慢弥散开,天祯微微扯动了一下肩,地板上依然模糊映着的人影,他望着自己的影子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继续开始向厨房走去。
      天祯端着银制的托盘站在门口。
      “你回来慢了,”吴邪静静地坐在窗前,风轻轻地吹过树的枝桠和草的间隙,也吹过她苍白削瘦的面庞,她轻轻地侧过头望向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淡淡的说,“但是如果你下次身上还会沾上那种让人恶心的味道那我宁愿你先去洗完澡再拿早餐回来,今天的早餐我不想吃了.”
      “......”天祯静静的走到她身旁,把装满食物的托盘放到她身旁一个精致的小茶几上,慢慢地鞠了一躬,然后向门走去。
      “......”吴邪看着身边装满牛奶的瓷罐突然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说:“我不喝牛奶,晚上我要吃煎蛋。”
      “......”
      “还有,” 她转过头望向他奇异的微笑起来,“好好的去玩吧,不过一定要记得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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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清晨
      “时间…过得好快呀…”吴邪喃喃的自语的说着,晨风轻轻吹进窗口,慢慢的吹起窗子旁低垂下的帘幕:“上一天又结束了呢。”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味道飘了过来,淡淡的,淡得让人更加想要抓住它,死死的抓住它!
      是什么味道呢?吴邪慢慢地转过头望向还在紧闭的大门,他就该回来了吧?已经好多天了,每天早上他回来,她吃早餐,然后他离开,每天晚上他又回来,她吃晚餐,然后他又离开,白天她坐在轮椅上,晚上她躺在床上,如果她想,她可以从这个房间里出去,可是现在还不行呀,现在出去还没有什么用,现在还没有到可以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呢。
      那种味道... 可以让她的身体如此高兴的,应该是血的味道吧,吴邪的目光稍稍飘离,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发现自己的某些器官比一般人要敏感许多的呢?那种比野兽还要敏感的直觉是与生俱来的吧,凭借着眼睛去‘看’、耳朵去‘听’、鼻子去‘闻’,她即使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也可以知道许多东西,但是究竟是谁让这双本可以做更多事情的手现在只能够碰触到有限的空间和一双腐朽的腿?
      吴邪的目光慢慢在大门上凝聚,啊啊,那种血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有什么东西就要过来了。
      门被“呼”的一下打开了,一团黑影从门外飞了进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吴邪一瞬不瞬的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外轻轻的说:“我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客人了,你为什么不进来坐坐?”
      “呵,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吴家多出的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呢?”房间的角落里忽然传出一声甜蜜粘稠的轻笑,吴邪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怔了半晌忽然轻轻的问:
      “你是从门进来的吗?”
      “我可是大大方方的从门走进来的呢!”
      “是吗?”吴邪慢慢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她突然问:“你是谁呢?”
      “好心的杰卡叔叔呀!”
      “杰卡吗?”吴邪脸上的微笑天真而且甜美,“你知道我是谁吗?”
      “亲爱的吴邪小亲亲呀!”那个声音湿滑的从她耳边滑过。
      “吴邪小亲亲吗?”吴邪奇异的微笑着,一丝冰冷慢慢爬上她的嘴角,她轻轻的接着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吴邪小亲亲想要和杰卡叔叔玩游戏吗?”
      “吴邪小亲亲想和小杰卡玩猜谜游戏呢,”吴邪冰冷的微笑着,“吴邪想知道吴家什么时候开始允许一条狗可以随便进入主人的房间了?”
      “小吴邪生气了吗?”那个声音粘滑的轻笑着,“你不看看好心的杰卡叔叔带给你的好东西吗?”
      “...你把你收藏的骨头带来作礼物吗?”
      “我的好东西可比骨头要鲜美多汁得多呢!而且杰卡叔叔可舍不得丢下我的小宝贝,如果不是因为小飞飞答应了他不该答应的事情,杰卡叔叔才不想把他送回这里呢!你猜杰卡叔叔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吴邪望向那团包裹毛毯的黑影,没有血色的脸慢慢变得更加苍白。
      “亲爱的吴邪小亲亲你慢慢的和杰卡叔叔的小宝贝玩吧,不过你要记得等一会儿杰卡叔叔要过来接我的小宝贝的呦,今天恐怕没有人可以为你短早餐了。”
      一条灰色的影子在她眼前一晃,一道轻轻的风刮向门外。
      吴邪慢慢地支撑起身体挣扎的坐起来,一层细碎的汗珠布满她苍白的额头,她咬着嘴唇静静地等待着那熟悉的疼痛慢慢过去,过了很久她才开始很慢很慢的挪动自己的双腿,艰难的把自己一点点挪向放在床边的轮椅。
      她艰难的挪到轮椅上,慢慢地把轮椅摇近那团用毛毯包裹住的人形的黑影。
      屋子里静寂无声,只响动着椅轮轻微的转动声,她在那团黑影跟前停住,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那团人形的包裹,空气中血的腥气慢慢变得浓郁,她的呼吸似乎被什么东西阻碍住一样慢慢变得粗重起来,她静了一会儿,缓缓地俯下身拉开了毛毯的一角。
      拉开的毛毯中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静止下来,一种奇异的饥饿感忽然涌上她的身体,她静静的望着那张如同死人一般惨白的脸,苍白的脸上仿佛被冻结起来一样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好半天她的脸才仿佛松动了一般露出一丝表情,那种饥饿感慢慢的消退下去,她自语式的咕哝了一声:
      “什么嘛,我还以为已经是个死人了呢。”
      她抬起头一语不发的看着敞开的大门,慢慢抬起刚才用过的那只手,她原本暗淡的目光在扫过自己手指的那一刹那奇异的闪亮了一下,仿佛饥俄的野兽一般。
      那种如同野兽一般感觉果然还是天生的吧!
      “早饭果然还是要吃的。”她把沾上一抹潮红的手指轻轻伸入自己口中,慢慢地摇动起轮椅向门外移去。
      ********************************************************************************

      门外。
      吴邪摇动着轮椅慢慢的移出雕漆的大门,她回过头淡然的望着一眼门内,门外走廊上的光从敞开的门洒进去,有种奇异的仿佛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的感觉,她顿了顿,继续把轮椅向走廊的一方要去。
      走廊上静静的,她把轮椅摇到楼梯前停住,楼梯下右拐第三个门里飘出了她昨天点的煎培根和牛肉煲的味道,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分辨着空气中一般人完全无法分辨的味道。
      她低下头望着高高的楼梯下边,怎么才能下去呢?她注视着坐在轮椅上的自己慢慢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直接把这个推下去吗?
      空气轻轻的流动着,有一种什么奇异的味道慢慢的和空气里飘动的饭菜的香味儿溶合到一起,一个略微低沉的中性嗓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吴邪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了僵。
      “很抱谦,”那个带着磁性的温和而有礼的声音轻轻的说,“虽然十分失礼,可是您现在这样是十分危险的。”
      一双温和而有力的手把她的轮椅慢慢的拉到离楼梯口有一定距离得地方停下,吴邪一动不动的坐在轮椅上直到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那张脸温和的微笑着。
      吴邪注视着那张温和的笑脸,那张脸并不十分精致,但脸部线条却十分干净而且清秀,衬着那双闪着奇异光泽的眼睛显出一种突出的引人注目的中性魅力,这张脸远比任何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还要引人注意的多。
      吴邪静静的看着那张脸慢慢泛起一丝模糊的独具深意的微笑,她轻轻的开口问:
      “你是谁的人?”
      “我是二少爷的人,我叫沙琉。”
      “沙琉?很晶莹的名字呀,”吴邪微笑着:“我的那位小哥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二少爷是一个很好的人。”沙琉回答说。
      “是吗?”她很无邪的微笑着,“那么他一定不会介意我让你来帮我的忙了。”
      “您需要什么?”
      “我想要我的早饭,”吴邪的笑容灿烂而天真,“我还想要一把枪。”
      “知道了,请您稍等一下。”沙琉微笑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好奇和惊讶,吴邪看着那穿着剪裁的非常合体的灰色西服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楼梯口,一个奇异的笑容停留在她脸上长久没有褪去。
      过了不久,那条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沙琉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走到她面前轻轻的说:“这是小姐的早餐,用我帮您把它送到房间里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吴邪小心的接过托盘把它放到腿上,她抬起头,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奇异的微笑:
      “很感谢你呀!”
      “哪里。”沙琉轻轻的欠了欠身。
      “无论我的小哥哥是怎样的人,我都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呐。”
      “多谢您的夸奖。”沙琉微微笑着略施一礼转身走下了楼梯。
      吴邪一直等到那道灰色的身影消失在楼口,才慢慢摇动着轮椅转过身向回走去,一直缓慢的移动了很久她才长长的把一口仿佛憋了很久的气呼了出来:
      “E-angel………..”
      “真是想不到啊,”她望着自己腿上大大的银盘,上面倒扣着的银制的盖子上反映出她奇异的笑脸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嘴边不断扩大的笑容自语式的小声说:“虽然很微弱,仿佛被某种东西压制住一般,但是那种味道和那天无羽的味道是一样的,那种味道我至今为止只在四个人身上闻到过,同一种味道代表着同一种东西——也就是说那四个人全部都是一样的。”
      “我既然可以辨认出他,他应该也可以辨认出我吧?就像那天无羽辨认出我一样… 不过也许不应该称他为‘他’吧,‘他’好像应该被称为‘她’呢。”
      吴邪一边微笑着一边把轮椅摇进自己的屋中,她径直在他声旁停下但眼睛却没有再向地上看一眼。
      “好了,”她缓缓的把轮椅转了个圈,面对着敞开的大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阴鸷的笑,“现在,我该吃我的早餐了。”
      ********************************************************************************

      太阳慢慢地升上天空,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只在离窗口很近的地方撒下了一片光亮,屋子的其它地方仿佛隐藏着某种吞噬光亮的生物,阴暗在它的角落里快乐的生长。
      吴邪低着头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屋子里只有刀和叉轻轻碰撞的声音,一阵风从敞开的大门外轻轻的飘了进来,一个冰冷粘滑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亲爱的吴邪小亲亲在吃早饭吗?”
      吴邪静静的把切成小块的培根放到嘴里慢慢的咽下,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哎呀呀,为什么我的吴邪小亲亲不理我呢?你把我的小宝贝照料的怎么样了?我可是很想他的呢!”
      吴邪静静的叉起一小块培根,慢慢的抬起眼睛注视着黑暗中的一角。
      “要吃吗?”
      “好心的吴邪小亲亲想要喂杰卡叔叔吗?”
      “这里的培根煎很好吃呦,边角脆脆的中间还有软软的糖心,咬一口满嘴都是浓浓的奶油味,我想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为什么呢?”那个粘滑的声音用一种令人不快的亲昵的语调问,一股湿热的腥臭随着声音从吴邪眼望的那个方向慢慢在屋子里弥漫开。
      “你是‘暗’吧?”
      “小亲亲是怎么知道的?”黑暗似乎随着那个声音越发的扩散开。
      “希望在吴家的‘暗’中你不是最好的。”吴邪静静的说。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是最好的‘暗’那么依靠你们这些‘暗’来保护的我处境就太危险了。”
      “呵…小亲亲你别害怕,你这么可爱杰卡叔叔怎么忍心伤害你呢?”湿热的气息从黑暗的角落扑到她的脸上。
      “我是想说,你那么差劲,我怎么放心让你来保护我呢?”吴邪平静的说。
      “是吗?”
      “是的,”吴邪平静的接着说 ,“你一直以为自己躲得很好没人能看到你吧?”
      “小亲亲想见一见杰卡叔叔吗?那杰卡叔叔可就要伤脑筋了,因为杰卡叔叔必须马上把我的小宝贝接走,没有时间亲近小亲亲呢!”
      “你好像还很开心嘛,”吴邪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知不知道你的气味很难闻呀,记得小时候我曾经在我家的猫和狗身上闻到过这种气味,后来没过多久它们就死了,现在我又在你身上闻到这种气味,你猜你还可以活多久?”
      “小亲亲放心吧,杰卡叔叔一定会陪伴你很长很长时间的,你死了杰卡叔叔都不一定会死。”空气中的湿如气息越发的浓郁,吴邪面向着气息扑来的方向静静微笑起来:
      “我想让你死。”
      “这件事可真的不太好办呢。”
      “我最喜欢办好不好办的事情。”吴邪注视着那片黑暗,慢慢放下手中的刀叉,她揭开银盘上扣着的盖子,盖子下面是一碗熬得浓浓的牛肉汤和一把黑色森冷的枪。
      她轻轻的拿起枪轻轻的微笑着:“你猜,你会死吗?“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呵...小亲亲,你猜杰卡叔叔会被玩具打死吗?”
      “对呀,咱们可以来猜猜看呀...”吴邪慢慢的举起枪,黑黝黝的枪口直对着黑暗。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吴邪望着上扬的冒着青烟的枪口慢慢的泛起一丝冰冷的笑,她缓缓的仰起头望着昏暗的屋顶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开口说:
      “你猜我打到你了吗?”
      “......”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吗?”吴邪的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你以为我会傻到会凭着气味辨别敌人的位置吗?你以为我会傻到认为你可以傻到把自己的位置告诉别人吗?”
      “咱们两个人当中总有一个是很傻的,”那个粘滑的声音忽然很慢很慢从屋顶的响起,“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没有打中我。”
      “是吗?”吴邪突然露出一个灿烂无邪的微笑,“那样很好呀,我也只想提醒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看见你了,‘暗’是不能被别人看见的吧?你猜他们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看着你呢?......”
      她微微的顿了顿:“你猜什么样的‘惩罚’在等着你呢?”
      “..........”
      “杰卡小狗狗赶快夹起你的尾巴逃吧,”吴邪轻轻的自语式的说,“如果你能侥幸逃过这一劫我也许会招待你吃香脆的狗粮呢。”
      “所以现在,”她冰冷的微笑着,“滚吧。”
      黑暗静寂无声,屋子里潮热的腥气慢慢散去,吴邪缓缓的低下头,望着她的脚边微微的笑了笑:
      “你醒了?”
      “...”天祯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
      “这个东西很吵啊。”吴邪若无其事的扬了扬手中的枪,她突然把腿上的托盘放在地上,微微的俯下身望着他苍白的脸:“你还能动吗?”
      天祯勉强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吴邪漠然的坐直身体,“如果站不起来就一直躺在那里吧,这间屋子铺的是纯羊毛的地毯,躺上去不会不舒服的,,你今天一天都要在这里陪我,因为——我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天祯一声不响的望着她,身体一波一波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变暗,但他仍努力的望着她,他的目光从她尖瘦的下颚一直滑到她苍白透明的指尖,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慢慢发散起一种模糊的光,就像冬天透明的冰棱平静而又尖锐的刃上闪动着的那种莹白冰冷的光。
      慢慢地,一种极度的疲倦向他袭卷而来,他躺在地上,脸压在柔软而温暖的毛毯上,一种冰冷潮湿的味道一点点的从柔软温暖的地毯下面悄悄的漫上来,就像躲在阴暗里的鬼怪慢慢从它们躲藏的角落里探出身体小心的窥探着,他的意识就这样在这种潮湿的阴冷中模糊了过去。
      模糊的意识一波一波的冲击着他混乱的记忆。
      一道莹白的光似乎在他眼前晃动,慢慢的那道冰冷的光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他是在做梦吗?如果他在做梦那么那道光是从哪里来的?梦应该都是黑暗的吧,他无力的挣扎着,似乎想从深深的混沌中醒来,但那道白光却慢慢的把他拉紧,把他拽到了更深的渊底。
      “冷吗?…..”一个遥远的像是从模糊的记忆深处被硬拉出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的莹白中,慢慢的,很多东西在他眼前变得清楚起来。
      他的眼前还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棱,窗子外白色的天空,但那片白只是一种背景的颜色,他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双冻得苍白的小手,他无意识的向那双手轻轻的呵了一口气,那呵出的气也是白的。
      “下雪了……”刚才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抬起头向那个说话的女人望去,却发现那个女人的容颜竟也像是一片白色的,同那片白的墙白的窗一同融在了白色的背景里。
      他低下头,看着那双苍白的小手,那双手也是白色的,但却白得清晰,他又呼了一口气,那口气也是白色的,慢慢的淡了散了,但也是清晰的。
      “你在看什么?”那个女人似乎在望着他,他茫然的抬起头,他刚才在看什么吗?
      一片白色映入他的眼帘,映入他眼中的是那片白色的天空,在那片白色的背景中似乎有什么其它东西,他的眼睛紧紧盯住了一个小小的闪光。
      “原来你在看冰柱呀!”女人顺着他的目光似乎也发现了那个闪光的晶莹,她慢慢的直起身伸出手,手臂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碰到了那个晶莹的柱体,在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已牢牢的把它抓在了手里。
      “啪”的很清脆的一声,那只女人的手已把它送到了他面前。
      他怔怔的望着他面前的冰柱,那只拿着它的手是苍白的削瘦的,细细的青紫色的血管像蛇一样蜿蜒在那只手上,他对那只削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并没有什么惊奇也没有一点恐惧,他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只手上的冰柱,它是那样的晶莹,还在闪着那种在高高的屋檐上它所闪动的光,冰冷而尖锐,美丽而坚强。
      它怎么会被折下来呢?他糊的想
      “怎么,你不想要呀。”女人的语气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在他还位来得及做出任何表示之前她已飞快的收回了手。
      又是“啪”的很清脆的一声,他注视着地面,那条晶莹的柱体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碎块。
      “这讨厌的天气,冷死人了。”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烦躁和不耐,即使明知道她突然不高兴并不是因为这冰冷的天气但他仍然下意识的抬起头环望了一下周围,空白的墙壁,窗户上没有玻璃,窗前的那张唯一可以称为家具的床上凌乱的卷着床单和破旧的棉被,他又低下头,望向那冰的碎片,那些碎片虽然细小但依然晶莹而美丽,每一个棱角都闪动着冰冷而尖锐的光。
      他慢慢的俯下身,轻轻的拾起一块碎片,把它放在他冻得毫无知觉的掌心,那一块小小的碎片在他手中闪动着像钻石一般的光泽。
      “冷呀…冷死人了!”坐在床上的女人慢慢的倒在床上反复翻滚□□着,他抬起头望了望她,轻轻的抿了抿冻得青紫的唇又低下了头,一个微微的失神,他看到他掌中的冰块已溶成了一个小小的冰渣,并讯速的变成了一滴小小的水珠,他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掌心,似乎还想寻找那刚刚还在他手中的美丽的坚强。
      “小混蛋,我白生了你!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妈受苦吗?”一个巴掌突然无力的打在他的脸上,他小小的身体倾斜而缓慢的向后倒去,他怔怔的捂着脸,没有哭,因为那只打他的手实在太过无力了,他的脸并不痛,他会倒在地上只是因为他也同样虚弱无力。
      床上的女人忽然慢慢的扭动着痛哭起来,他低着头望着被冰水浸湿的手心,忽然慢慢的把手掌中的水滴倒在地上。
      好冷啊… …
      他紧紧的攥起早已冻得麻木的手,把它举到嘴边轻轻的呵了一口气。
      真的好冷啊….
      他看着那团白色的雾气又慢慢变得淡了散了,床那边突然传来咚咚的撞墙的声音,他抬起头,正迎上一张扭曲的如同鬼怪般的面孔,那张脸的每一个扭曲的轮廓都是那样的清晰,与刚才那种空白的感觉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去找你爸,告诉他如果他不马上回来,或者他敢空着手回来,我就这样光着身子从这个窗子逃出去,你告诉他我不会去死,如果他不给我买药我就用自己的身子去换!告诉他别以为他能关住我,我不要戒了,我不戒了!”
      单薄破旧的被单被扭成一团,他木然的望着床上那个与被单绞在一起的□□的身体,苍白干瘪的小腹似乎凹到了内脏深处,起皱的皮肤紧紧的绷在骨头上,紧到可以看清每一根肋骨,松弛的肌肉在大腿上痛苦的抽搐着,那如同干枯的骨架一般的身子也曾经美丽过。
      他慢慢的向她伸出手,但手臂伸到半空却又停住,他微微抿了抿嘴唇,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向那扇并没有锁上的门。
      她不会出去,因为她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她的腿上只有两种颜色——苍白和乌紫,她的腿上布满了一个个已经烂成拇指大小的针孔,她的血似乎都已经从血管里面腐败了。
      他慢慢的穿过狭窄的泛着腐朽味道的楼梯走到外面,他轻轻的倚着脱落了大片墙皮的灰色墙壁,睁大眼睛仰望着苍白的天空。
      有一种闪光刺中了他的眼睛,他眯起眼向那闪光望去,那节高挂在屋檐下的仅剩下根部的冰柱依然闪烁着它坚强而美丽的光芒。
      坚强而又易碎的美丽……不可以再去碰它,只要远远的看着它就可以了,他痴痴的望着它,阳光斜斜的照入他的眼中,那冰冷的反光似乎突然给了他一种温暖,从那扇没有窗户的窗口里传出的□□和哭闹慢慢的停止了,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窗口蹿出遮挡住了阳光的视线。
      他呆呆的看着那一瞬间被遮挡住又在一瞬间显现的阳光 ,那团黑影发出一声重重的落地声,一种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他的身上和脸上,过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地低下头望着那个倒在他脚下的身体。
      “坏孩子,我就知道你没有去,”那张扭曲的脸孔紧紧贴着地面,但是那张沾满血的面容却在微笑,扭曲的微笑,“我要你去找你爸爸,告诉他我受不了了,告诉他我爱他,告诉他我知道他也走上这条通往极乐的路了,告诉他我真的爱他,所以,我会在这条路的尽头等着他。”
      “告诉他,我爱你们两个。”扭曲的微笑慢慢在那张脸上僵硬,他依然怔怔的望着她,风从狭窄的街道吹过,他脸上的潮湿慢慢变成一种冰冷的刺骨的痛。
      好冷,真的好冷—— ——在那片白色当中白色被染上了新的颜色,一种冻僵的血色。
      好冷,可是也真的好美—— ——他慢慢的倒在那冰冷的被污染的白色中,让那晶莹的闪亮包围他,好冷……
      不对,是好暖......
      妈妈?......
      ********************************************************************************

      天祯在睡梦中辗转着,他必须要醒过来,但他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真讨厌啊......”一个指尖轻轻的划过他的脸颊,“你为什么要这么吵呢?”
      “为什么你睡着以后不像你醒着时那样安静呢?”那指尖是那样的冰冷,“受伤以后不好好睡觉可是会死人的,我现在只有你,你死了我怎么办呢?”
      “......我现在有很多麻烦的事,不要再让我伤脑筋了。”耳边喃喃的低语声就像是脑中的一个幻觉,但是那冰冷的让他忍不住瑟缩的指尖却让它的所过之处慢慢燃烧起来,那是一种单纯的,被冰雪呵护的感觉。
      “一个人在觉得自己会死的时候会叫谁的名字呢?那个名字一定是一个深爱自己又被自己所深爱的人的吧!可以喊出这种名字的人实在是很幸福的人呢,有谁能够猜到我死时会喊出谁的名字呢?也许我死的时候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因为没有人的名字能够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我—— —— 谁能说我不也是很幸福的呢?”
      吴邪直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银制托盘,银色的碗中一层厚厚的油脂静静的的浮在暗红色的汤面上,她拿起勺子轻轻的舀起一勺汤静静的咽下去,一层厚厚的油脂带着一种冷却后的腥味包裹住她的口腔。
      她低着头,望着浮动的暗红色汤面,慢慢地俯下身把盛着的汤的小勺放在他微启的唇边:
      “喝下去,然后好起来。”
      他想醒过来,是因为有人在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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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盛夏了...谁也想不到才几天的功夫天气就变得这么热了呢!”吴邪微仰起脸让打湿的毛巾细细的擦拭她的每一点轮廓。
      “夏天过去了就是秋天和冬天,再然后就是新的一年了,”吴邪轻轻的微笑着,“我总有种预感,有很多事都会在秋天到来之前告一段落,我会有一个很安静的秋天和一段秋天之后的相对安静的日子呢!”
      天祯一言不发的望着那张被水擦过之后显得更加苍白的脸。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关系似乎好了很多?”她的笑容天真而甜蜜,他静静的收起毛巾,因为他知道那些话是说给他听的,给别人听的话和给看的笑脸都是不真实的。
      不真实和虚假…他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微微停顿了一下,他脸上的青肿已经完全消褪下去,肋骨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知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因为肋骨折断的滋味他曾经尝到过。
      每天早上他推开这扇大门的时候都会看到她衣着整齐的坐在轮椅上,就像他头一天走时那样背对着窗户望着他,他不知道她是怎样坐到轮椅上年来的,但他知道她绝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努力经过。
      她为什么不再等他帮她上下轮椅,这个问题他从不去想。
      他收起水盆转过身,她望着他,用那种甜甜的笑脸望着他说:“今天我想去拜访医生,咱们出去吧!”
      他走过去推起轮椅,这是她几天以来第一次要求出去,他把她推到楼梯口,静静的俯下身抱起她。
      她很轻,原本就没什么重量的她在几天之中变得更加没有重量,让他几乎开始认为抱着的只是一个布制的人形。
      走下楼梯,天祯推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
      “等一下。”吴邪突然轻轻叫了一声,他停了下来。
      吴邪注视着一块软软的躺在地面上的白色手帕,过了半晌她慢慢俯下身伸出一只手。
      她伸长手臂但指尖与手帕还有一丝间隙,她停了一下,撑着椅臂的手忽然轻轻的用力一推,她的身体随着惯力向前栽去。
      一只手臂从她身后在她摔倒前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身体。
      吴邪若无其事般的捡起那块手帕,慢慢的坐回身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它。
      手帕被洗得很干静,但仍可以从那开始泛起黄色的颜色中看出它其实已十分陈旧了,吴邪望着那泛黄的白色中一两块似乎是洗也洗不掉的深色污迹,她慢慢的把那块手帕举到鼻端,缓缓的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你猜这块手帕是谁的…”她抬起头微笑的望向天祯,但她的问话还没有说完一道人影已站到了她面前。
      “是我的。”
      吴邪轻轻的回过头,慢慢的露出一个微笑:
      “原来是吴总管呀,你的脸怎么了?”
      “......”吴飞直直的望着她,一向平静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就像一面原本完整却被突然打破的镜子一样闪动着尖锐的,但也是破碎的光。
      他望着她的手,并没有动作掩饰自挤颊边的青紫,他慢慢的说:“那是我的。”
      “是吗?”吴邪轻轻的弯起一个无邪的笑颜,“刚才我还想让天祯猜一猜是丢对的东西呢!”
      她轻轻地笑着把手中的手帕递了过去,吴飞面无表情的伸出手,但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了来。
      “我曾经见过你吗?”她轻轻的问。
      “没有。”吴飞伸出的手同样停在空中。
      “是吗?”她突然又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手指与他的手指相接触,“我只是觉得这块手帕很眼熟,它已经这么旧了,如果你不想要了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吴飞一语不发的接过手帕,轻轻的把它折好放进内衣的口袋里,吴邪静静的看着他每一个认真仔细的动作,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意味不明。
      “那个已经很多天了吧?”吴邪忽然指了指他的脸颊。
      “......”吴飞没有回答。
      吴飞沉默的做完一切动作,忽然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他轻轻的与吴邪擦肩热过,在那一瞬间两声清脆的撞击声传入吴邪的耳中。
      吴邪仰起头,天祯一声不响的侧立在她身后一只手慢慢的从她头上收回,他的颊上多了一块红肿。
      “他的考验已经通过了。”吴飞的声音淡淡的从她身后传来,“两只手他拦住了一只,但已经足够了,‘贴身的’人最需要有的就是忠诚。”
      “...帮我。”吴邪突然说。
      “...”吴飞直直的停在原地。
      “我想要。”吴邪慢慢地转过抡椅。
      “...您想要什么?”吴飞很轻很轻的问。
      “吴家。”吴邪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乌黑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焰。
      吴飞定定的看着她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声不响的走开。
      “......”吴邪静静的坐在轮椅上,过了半天她才慢慢地仰起头望向天祯:“他的一只手打的是我,那他的另一只手打的是谁?”
      天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没有回答。
      “我已经开始享有你的忠诚了吗?”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轻轻的问,他依然没有回答。
      “......”
      静了半晌,吴邪慢慢的回过头忽然说:“你猜是谁在他的脸上印上了那个痕迹?”
      她没有等待似乎提问并不是想听回答,她接着说:“到现在为止,我猜只有一个人能够打他的脸……”
      她忽又抬起头望向天祯:“你能猜到那个人是谁吗?”
      “......”
      吴邪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抹微笑:
      “我果然和他见过面,要不然他为什么要那样帮我?”
      *******************************************************************************
      朱红色的门慢慢的打开了,坐在长长的书桌后的人慢慢的抬起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听说那孩子的考验已经完成了。”
      “...是的。”
      “怎么会这么快呢?”书桌后的人淡淡的微笑着问。
      “......”
      “你给了那孩子什么考验?”
      “一只手和一把匕首。”
      “那么哪一个达到了它的目的呢?”书桌后的人很温和的问。
      “他接住了打向小姐的那只手。”
      “那么那只匕首有没有插到他身上呢?我记得现在的吴家没有出手比你更快的人了吧,即使是那些在晚上活动的‘暗’也没法赶上你出手的速度吧?”
      “......”
      书桌后的人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该不会是把那把刀收回了吧?”
      “......”
      “吴飞呀,”书桌后的人突然轻轻的叫了一声吴飞的名字,注视着他慢慢的向他招了招手,吴飞静静的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
      “你的脸已经肿了一个月了吧?”他伸出手轻抚过他的颊。
      “......”吴飞的身体奇异的泛起一丝颤栗。
      “记得我是为了什么打你的吗?“那个人的声音依然温和。
      “你实在是太不乖了,为什么要维护一个与你毫不相关的人呢?私自答应减少训练的时间,咱们不是说好要好好折磨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的吗?”
      “..........”
      “你想死了是不是?”那个人轻轻的微笑着,轻轻的说:“但是你现在可不再像作‘暗’时那样想死就可以很容易的去死了,你是我的‘人’呐,你猜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中你作我的人呢?”
      “......”
      “乖一点吧,看你这种柔柔弱弱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当初的你会是‘暗’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最开始你除了有一张可爱的脸和一个可爱的性格以外并不是很厉害的人呀,究竟是什么让你一下子变得这么讨人喜欢的呢?”
      “......”
      “你喜欢左脸还是右脸?”那个人突然问道
      “......” 屋子里突然有一阵诡异的静寂,“啪”的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那种静寂,但随即房间里又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我真是爱死你这种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的性格了,”那个人很柔很柔的笑着,“那边的脸快些好吧,吴家的总管脸上总带着淤痕会让外人笑的。”
      “......”吴飞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擦一擦吧,这样难看死了。”那个人很温和的微笑着指了指他的嘴角,吴飞静静的抬起手擦过滚烫的颊边。
      “吴飞呀,谁是吴家的主人呀?”那个人微笑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
      吴飞低垂的眼帘慢慢抬起,他静静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慢慢地说:“是您。”
      “很好,”温和的微笑慢慢扩大成一个狰狞的笑脸,“所以你要记住,我说什么你都得听!”
      “...是的。”吴飞深深的俯下身行了一礼。
      “好乖,”那个人很开心的笑了笑,轻轻地说,“滚吧。”
      吴飞静静的走出那个房间走下楼梯一直走到屋外长长的走廊上,他没有低下头,只是抬起手慢慢擦过又变得潮湿的嘴角,然后静静的掏出那块泛黄的白色手帕,慢慢的把手背上的潮湿擦在了手帕上。
      疼吗?...如果受伤了就要把伤口遮起来,如果流血了就要把血藏起来,因为只要你想活下去就不能让脆弱的地方露在外面。
      在他耳边想起的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吴飞低着头整整齐齐的把那块手帕叠好收回了衣服里,然后静静的向前走去。
      我认识你吧?
      帮我,我想得到吴家......
      那个孩子...她想得到吴家...
      ********************************************************************************

      白色的门静悄悄的打开了,吴邪坐在轮椅上甜甜的笑着:
      “我想找医生。”
      “去隔壁。”背对着门的白衣男人淡淡的说。
      “那么您是什么呢?” 吴邪依然甜甜的微笑着轻轻地说
      “......”背对着门的白衣男人顿了一下手中的工作,然后冷冷的说:“我这里不欢迎麻烦。”
      “您不是一直都在自找麻烦吗?”吴邪甜蜜的微笑没有丝毫的改变,“所以现在就来帮帮我吧!”
      “......”伊藤少树一语不发的放下手中的工作慢慢转过身望向她。
      “我不想让事情太过麻烦,所以就简单的说好了,”吴邪笑得很轻快,微笑的眼中闪着光,“帮助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即使现在我不能,我也会在三年…不,最多两年半以后实现我的诺言,一个好医生不应该待在这样的地方。”
      伊藤望着她,沉默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他望着她静静的说:“我本以为你比我想像中的聪明。”
      “我让你失望了吗?”吴邪狡黠的笑着。
      伊藤少树转回身拿起一只试管静静的说:“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即使我不来打扰你也会有别人来打扰你吧!”吴邪轻轻的说。
      “......”
      “你在怕什么?”吴邪突然轻轻的问。
      伊藤少树的手停了半空中。
      吴邪坐在轮椅上的身体慢慢向前倾,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诡异的光:
      “如果你并不害怕什么的话,我就不会在现在这个地方见到你了,你真的可以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你可以尽情的去做你想做研究,在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都十分宽裕的环境下你的实验一定会很快成功的,但你为什么要放弃甚至躲避别人可以给你的有利条件呢?明明是只要你说就可以拥有的,但你却偏偏不说,你为什么不说呢?因为你在害怕吧!”
      “害怕?”伊藤少树慢慢的转过身冷冷的微笑着,“你觉得我会害怕什么吗?”
      “当然,你害怕的是……”吴邪直直的看着他渐渐的压低声音,突然,她猛地放声大笑起来,“不玩了,不玩了,这种游戏会害人短命的!”
      伊藤冷冷的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她,毫无表情的转过头,吴邪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轻轻的,带着一丝未消褪的笑意,冰冷的笑意:“虽然只是个游戏,但是看你刚才的样子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有看透别人思想的超能力。”
      “—— —— ”他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斜望着她,吴邪的脸微笑着,天真而无邪的微笑着。
      “不玩了,真的不玩了,再玩下去会把游戏当真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她轻轻的拍了拍手,笑容天真而甜蜜,“你—— 帮助我吧!”
      “凭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无波。
      “凭我刚才许诺下的一切,还有,”吴邪的笑容在瞬间收敛,“你和我之间的那条切不断的线。”
      “… …”伊藤少树缓缓的面对她,眼眸冰冷的紧缩成一点,他直直的望着她:“你都知道了?”
      吴邪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光,但她随即仿佛克制什么似的抿了抿嘴,慢慢的露出一抹轻笑:“如果我说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信吗?”
      他静静的看了她半晌,突然说:“你想要什么?”
      “这个。”吴邪指了指自己的腿。
      “如果是那个你应该去找你的医师。”
      “就是因为我的那个医师我才会来找你,”吴邪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你因该知道他不行,不是医术不行,是这里。”
      她指了指心的位置,接着说:“他的这里已经被人买走了。”
      “待在这里的全都是被吴家买下的。”伊藤冷笑着仰起头同样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不一样,”吴邪静静的摇了摇头,“对于你们,吴家买下的可以是身体和医术,也可以是灵魂及经神的全部,其实我并不在乎别人到底出卖了什么,我只在意他把它卖给了谁,那个人的心并没有卖给我,所以他不行。”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不行’的。”伊藤突然开始慢慢的走近她。
      “因为他说谎,”她静静的微笑着,眼神轻轻的飘到身旁的某一点。
      “怎么说?”伊藤少树走到她面前停下。
      吴邪望着面前的他突然轻轻的笑了笑:“你觉得有人可以轻易的忘记天祯的那张人间绝色的脸吗?”
      伊藤少树淡淡的看了天祯一眼随即一边说,一边俯下身把手放在她的腿上:“的确不会。”
      “是吧?所以他实在不应该为了掩示他趁你不在潜入你的房间而对天祯说‘啊,我想起你来了’。”吴邪很开心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仿佛一个小女孩在炫耀她最漂亮的娃娃,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
      “怎么样?”
      “你希望怎样?”伊藤的手在她的腿上慢慢的从下往上摸索着。
      “我不希望我的下半辈子被人称为残废。”吴邪轻轻的眯起眼睛。
      “那不可能。”伊藤慢慢的站起来淡淡的说。
      “………..”吴邪的目光慢慢变得冰冷阴沉,她望着他很轻很轻的说:“你的话真让人讨厌!”
      “生气了吗?”伊藤冷冷的笑着慢慢的靠近她,“不过虽然成功的机率很小但是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如果真的想让我帮你的话——”
      伊藤最后的声音消失在她的耳边,她的眼睛渐渐的睁大。
      “为什么你的话只让我一个人听见?”吴邪望着直起身的他。
      “我怕有人知道了会阻止你。”伊藤少树望着她,淡漠的眼中竟然出现一丝奇异的笑意。
      “是吗?好无情的人呐。”吴邪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望向一直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的人说:“该走了。”
      “他对你没说谎,”站在一边的伊藤少树突然淡淡的开口,“他也没有在你的腿上做什么手脚,他做的一切就是把自己装作是一个普通医生,一般的大医院也只能做到他给你做到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他’唯一的罪过就是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但他没有是吗?”吴邪静静的笑着,“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话呢?”
      “因为如果你真的敢做我对你说的那件事的话吴家迟早会是你的东西。”伊藤少树直直的看着她。
      “是吗?”吴邪轻轻的笑着,“可是医生你应该知道,有时候一个人犯一点小错就足值得去死很多次,我做人一向是很公平的,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医生你竟然会为一个一直监视自己的人求情,难道像医生这样的人也会喜欢一个人吗?”
      “……”伊藤少树静静的往后一撤身,天祯推着轮椅转向门。
      “医生,”吴邪忽然侧了侧头,天祯停了下来,她侧过头望着伊藤“这个世界上怪物已经很多了,所以多我一个并不会怎样吧?”
      “…….”伊藤少树静了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会。”
      “我就知道。”吴邪得意而且天真的笑着,门在她身后轻轻的关上。
      “今天天气很好,我不想太早回去,推我去散步吧!”她微笑的仰起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在她眼底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的影。
      天祯低着头,静静的推着轮椅走过庭院的一端,清晨的草露已渐渐的消失在越来越热的阳光中,他看着低着头的她,阳光在她头顶映成一圈白色的环,她散下的细碎的长发在阳光下似乎也闪着白色的光。
      他在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前停下,过了很久她才仿佛刚惊醒般低声问:“怎么了?”
      “已经到边界了,现在已经到‘哨’的活动范围了。”
      “这么快?”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前方,漆黑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她轻轻的皱了皱眉,悠悠的自语似的说,“过了这道界就等于出了吴家了,有多少站在这道界外的人想方设法的想要进到这界中,又有多少站在这界里的人费尽心机的想要出去。”
      “已经中午了吗?”她仰起头望了望天,“该回去了。”
      他看着她又低下头,静静的转过轮椅向来时的方向推去。
      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像一条浓绿色的地毯厚厚的铺在地上,轮椅在草地滑过,光滑的椅轮上染上一层淡绿色的草汁,他低着头望着她,四周十分的安静,只听得见椅轮绞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
      一棵树安静的直立在草地中央,粗壮的杆挺拔的伸向天空,交错的枝桠在半空中分散开形成一把巨大的绿伞,一个穿白衣的女人静静的坐在树下,坐在一把白色的椅子上,白色的裙摆自然的垂下,形成了一道整齐而优美的弧。
      天祯静静的推着轮椅走过那个安静而且优雅,整齐而且美丽的女人身旁,那个如同阳光下的白雪一般安静的女人突然开口问:
      “你是谁?”
      她的声音低沉而嘶哑,然而那种略微的嘶哑中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甜美,诱惑着每一个听到这种声音的人。
      一直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仿佛在沉思的吴邪身体忽然猛地一阵,天祯静静的停了下来,吴邪一动不动的坐在轮上,那个嘶哑却甜美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谁?”
      吴邪慢慢抬起底垂的头,迷茫的脸上带着一种苍白的困惑,她静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吴邪,我是吴家的吴邪。”
      “吴邪?” 那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笑,那个低沉而甜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高亢, “吴家的吴邪?”
      吴邪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飞快的光,她眼中的薄雾慢慢的散去,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过头,她用一种很轻很轻但却十分清晰的声音坚定的说:“没错,是吴家的吴邪。”
      “吴家的,吴家的…”女人尖锐失控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她忽然问:“你真的能确定你是吴家的孩子?”
      “是的。”吴邪的眼中闪动着一种奇异的色彩。
      “那么你可知道一件事?”女人的声音中流动着一种冰冷,吴邪慢慢的转过头,迎上的是一双美丽但却怨毒的眼睛,那双怨毒的眼中闪着一种狂乱而妖异的光。
      那双怨毒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用那种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你不可能是吴家的孩子,因为吴家从来没有出生过女孩,吴家不会生出女孩,你是一个混进吴家的污秽!”
      “……”吴邪的眼中奇异的变换着颜色,然后慢慢的,她眼中所有的光全部沉淀下来,凝成一种阴郁的冰冷,她望着她,一字一字的说:“我,是吴家的孩子,我是的名字,是吴家的家长起的,我是吴家的血脉,这一点是别人想否认也否认不了的,如果我是污秽,也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每一个知道我的人都说出一句话——我就是吴家。”
      “你—— 一样,一模一样,你和那个会说谎的贱人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相信那个贱女人的话,你们都在说谎!”
      吴邪回过头,仿佛没有看到那双眼睛中翻滚的不信、轻蔑、憎恨以及厌恶,天祯慢慢地推起轮椅向前走了几步,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背后袭来,他一下子回过头望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还坐在树下,已在那么一瞬间又恢复了那种静静的,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的手指的姿态,安静得仿佛一堆白色的雪。
      “怎么了?”吴邪的声音响起,淡淡的。
      “没什么。”天祯同样淡淡的回答,他回过头。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静静的向前走去。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静默了良久,她突然低声问,“如果吴家真的不会生出女孩,那么我是什么?”
      “…….”天祯一语不发的望着她,过了很久,吴邪忽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天——好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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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好热呀…但身体却是冰凉的,冰冷发凉的四肢,连手指都变得麻木起来,为什么呢?因为害怕吗?可是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吴邪静静的坐在轮椅上,轮椅停在楼梯的旁边。
      好高啊…如果摔下去也许会死呢,她看着楼梯的边缘模糊的想着,天祯呢?他走开了呀… 她是用什么借口把他支开的呢?她好像已经记不太起来了,为什么她的耳边总在重复着一句话呢?那句话说的什么?
      吴邪,你是吴家的吴邪…….
      没错,她是吴家的吴邪,所以她需要——你的腿被打断的时候一定很疼吧,如果想让我帮你的话就让你的腿再断一次吧!
      只要——让腿再断一次就可以了吧?
      缓缓的,轮椅一点一点贴近楼梯边缘,她停在那里,一瞬不瞬的望着一层一层的台阶,慢慢的,她冰凉的指尖轻轻触动摇轮。
      摔下去吧,她可以装作是不小心跌下楼的吧,可是如果有人问起她为什么会把轮椅留在楼梯上自己却跌了下来她该怎么回答呢?如果她还活着再想借口回答吧。希望不是她的脸先着地,她闭上了眼睛,她的勇气还不够眼看着自己摔到地上。
      时间没有静止,在她腾起的下一个瞬间,一道黑影已扑向了她,她的身体重重的斜撞在了楼口的扶手上,轮椅被从后面来的冲力撞下了楼梯,随着几声巨响跌跌撞撞的打着滚倒在楼梯的下面,一只朝天的轮子还在晃晃悠悠的转动着。
      “…….” 她茫然的望着倒在楼下略微有些变型的轮椅,思维似乎已在她决心下定的那一刻停止,过了好半天她似乎才重新有意识的慢慢转动起眼珠,她怔怔的看着楼下,似乎才开始发现那个倒在楼下的并不是她。
      空气慢慢的紧缩,她一下下的用力吸着气,但那只紧紧勒在她腰间的手臂似乎越来越阻碍到她的呼吸,她定定的望着楼梯的下端,喉咙里发出一阵只有已窒息的人才会发出的格格声,很缓慢的,她用她仅剩的一丝理智把堵塞在喉咙里的声音转化成语言一点一点的挤出来。
      “… 放手!……”
      紧紧抱住她的那只手并一丝一毫的放松,她四周的空气似乎慢慢变得粘稠起来,粘稠到她几乎无法吸进一点空气,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僵硬的身体慢慢颤抖起来,她已经听到了隐隐的人声,有人正在向这里跑过来,如果有人跑过来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将不再有用,但是现在还没有人过来,还没有人看到她,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你——放手——”她努力的用最后一丝理智挤出一点声音,随着人声的越来越近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股灼热的气息慢慢透过衣服从她背后烧过来,她冰冷的身体慢慢烧灼起来,好热,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真的好热。
      一个声音从楼梯的转角传出来:“出了什么事?”
      她会融化掉吗?好热,快一点放开她,她会融化掉的!还有,还有长久以来的艰辛,她的努力,别人放在她身上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被融化掉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她呢?只有让她摔下去她前进的路才可以继续下去呀!
      她是吴邪呀,她要做的是吴家的吴邪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有堵在她喉咙深处的声音突然全部拥了出来,她开始放声尖叫,所有的一切都烧灼起来,好热…
      放开她,她必须从那份灼热中挣扎出去,因为真的——
      好热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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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了,所有的一切都从他心脏开始紧缩的那一刻混乱了。
      他看到了那个腾空的身影,他也看到了自己向那个身影扑了过去,他的手抓到了一个纤细的身体,他不知道他抓到的是不是一个幻影,他的心脏在他紧拥住那个瘦弱的身体的那一刻开始紧缩,他的身体开始烧灼起来,从与那个身体相接触的那一刻烧灼起来。
      “出什么事了?”
      他的耳朵开始听到混沌以外的声音,那是女声破碎的尖叫以及他自己的心跳,有人飞快的跑了上来,紧接着是杂乱的人声。
      “出了什么事!”
      “去叫医生来!”
      “是小姐出事了,要不要去告诉老爷?”
      “还是去叫医生吧!”
      “小姐的轮椅怎么在楼下?小姐摔下来了吗?去告诉吴管家,然后再去请医生!”
      一只手把他和她分开,许多只手把她接了过去,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问:“出了什么事?”
      他忽然从那份灼热的混乱中清醒,他低着头,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上还带着一种奇异的香气,淡淡的,像是梦中的香气。
      “刚才小姐不小心滑下楼梯,幸好他及时抓住了小姐,要不然小姐就和那个轮椅一起滑下楼去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怎么知道?”吴飞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他对那个回答有任何的怀疑。
      “刚才我在楼上正好看见,我想帮忙但没有来得及。”
      天祯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女人的面孔,平淡的眼神,温润的眼角眉梢,但是那整个的身体却透露出一种枪的气息。
      “……”吴飞望着她突然问,“大少爷好吗?”
      “很好。”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
      “小姐已紧被送回房间去了。”吴飞淡淡的看向他。
      天祯一言不发的飞快转身离去,那个像有枪的气息的女人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真让人不敢相信,他居然抓住了她,我看到他们时他们相差了好大一段距离,谁看到了都不会认为他能及时抓住她的,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奇迹不是吗?”
      吴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静静的转过身走下楼去,她望着他慢慢露出一丝莫明的微笑。
      一只男人的手无声无息的伸向她,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淡淡的响起:“你又在说谎了。”
      “…….”女人微笑着缓缓的转过身,但却轻轻的避开了那只伸向她的手。
      “为了那么一个小鬼你也愿意说谎?你究竟看上那个不男不女的小鬼那一点?”黑色的火焰在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燃烧,那是掠食者的眼神。
      “可是另一个是您的妹妹呀。”她微笑着轻轻的回答。
      “……”男人的手慢慢的抬起,轻轻的抚上她的颊,“你从不从正面躲开我,这很好,你记住,我不管你在背对着我时是多么厌恶我憎恨我,我也决不允许你在面对我时表现出一丝一毫,还有,你不要去多管别人的嫌事!”
      男人的手像是触摸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般飞快的收回了手,转身快步离开,过了很久女人才慢慢的抬起手轻抚过自己的颊,她轻轻的自语式的喃喃着:“什么嘛,究竟是谁在讨厌谁呀,真奇怪,为什么相处的越久关系就会越奇怪呢?… 不过,我大概不会再在他身边待很久了,这样也许很不错呢!”

      他——是清醒的,但身体上却还残留着只有在梦里才感觉过的灼热,那份残留的灼热一点一点啮食着他的清醒。
      许多人影在她眼前晃动,许多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她只知道她喉咙正在发出一种尖叫:
      “为什么一直安静不下来呢?到底要不要告诉老爷?”
      “笨蛋,通知上面应该是管家和医生的事吧,多管嫌事是要被抄鱿鱼的!”
      “可是如果让她这么一直叫下去就算是聋子也会知道这件事吧!”
      “啊啊,施医师来了,先打镇静剂吗?”
      “大概是受到太大惊吓了,她平时一定一直很在意她的腿的事,所以经过这次惊吓就把平时积压的抑郁全部渲泄出来了,不过这样她的身体会受很大伤害的,所以帮她打一针让她安静下来吧,然后再给她输一下液。”
      不要!不要随便碰我!让他们所有人都把手拿开!吴邪挣扎着,好热!热得她透不过气来,什么东西融化掉了,是什么东西融化掉了?为什么他们要按住她?她不要那只针管里的东西打到她的身体里去!
      “把输液管架好,你们看住她。”
      好吵!每个人都好吵!让他们通通闭嘴!希望他们所有的人通通死掉!为什么他们要绑住她的手脚?她的手脚——
      “施医师,用不用先把她的手脚固定住?”一个声音突兀的传入她的耳朵,那个声音对于她来说算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她的神智却因为那个声音而清醒过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一双本来就不能动的腿绑它做什么!那只要注意把输液管插好就好了,镇静剂已经打进去了吧?”
      她的腿——原来没有人绑住她的腿,因为她的腿,已经——好热,她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这份热度中融化了,是她的神智,她刚才居然莫名奇妙的神智不清了!如果她要变疯,也绝不是要在现在!没有人会想到她会在什么地方倒下去,就连她自己也不只到!
      她突然安静下来,然后猛地费尽全力的挣脱了一切束缚,吊瓶撞在了床头上,玻璃的碎片在地上散开,她的双手支撑着地面,透明的水滴混合着红色的液体慢慢浸湿了白色的地毯,她的双臂颤抖着。
      “施医师,怎么办?真的不需要先把她固定住吗?”
      许多只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她的身体无法自制的颤抖着。
      “这样太难看了,”一个声音淡淡的传来,一个身影慢慢的走进敞开的大门,“难到你们不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下人都不可以随便进入主人的房间吗?”
      “吴管家。”所有的身影都静止在原地。
      “究竟是谁允许这么多人同时站在这个地方的?”吴飞冰冷的眼神轻扫过每一个人。
      “这………”
      “出去,这里只允许小姐的医生一个人留下,其他所有人都去院事房集和,再多说一句话的将被进行十天以上的惩罚。”
      在片刻之间屋子里已彻底安静下来,吴飞淡淡的望着施医生说:“先生吩咐,如果你让小姐安静下来了就马上去见他。”
      吴飞说完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他静静的走过站在门旁的天祯低低的说了一声:“你也该——好好的清醒一下了吧。”
      “……..”天祯慢慢的抬起头,他的眼睛与躺在床上的她的眼睛在空中相遇,那双眼睛在与他的眼睛相遇后轻轻的合上。
      施医生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呃,我想现在镇静剂已经发挥效果了,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我想她不会很快醒过来,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找我,也可一直接按床头那个警铃。”
      天祯定定的看着他神色显得有些奇怪的脸,施医生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又恢复了笑容:“我先离开一下,也许晚一点我还会过来。”
      他匆匆的走向门口,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今天晚上我会派专人来守夜的,如果你想在今后有事发生时接下守夜的工作,就必须抽出时间来进行学习,不过今天晚上不行,你放心,我会安派好一切的。”
      他走了出去,天祯望向屋内,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即使是很匆忙的被赶走人们依然训练有素的做好了事故的善后工作,房间里一片寂静,静到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吸声,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安静得仿佛已经睡去。
      转过身,他走向门,缓缓的,光被关在了门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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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夜,平静得没有一丝色彩
      吴邪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像一个孤独的被人遗忘了的孩子。
      门静静的打开了,一道人影慢慢的走进来,悄然无息的走到她的床前。
      输液瓶被架在她的床前,瓶里无色的液体静静的一滴一滴顺着细细的导管滴下来,来人伫立在床前凝视的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调快了输液器。
      “有人想让我死吗?”一个平静而微微低哑的声音蓦然响起,站在床前的黑影惊跳了一下。
      “是谁想让我死呢?”吴邪慢慢的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不好回答吗?那么我就问你一个你可以回答的问题好了,”吴邪漆黑的眼睛在黑暗的夜里闪着光,“你打算怎么杀死我呢,医生?”
      “…. …我不相信镇静剂对你没有效果。”站在床前的人影僵硬的开口。
      “当然不可能没有效果了,”吴邪安静的笑着,“镇静剂是你亲自看着打下去的所以是不可能出差错的,紧天杀上午我的确太吵了,不过现在的我可是连手指都安静得抬不起来呢,医生!”
      “是吗?”施医生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变得舒缓而轻柔,“那么再让我给你打一针吧,我想你现在会醒一定是作了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恶梦吧?等我把这针给你打下去你很快又能进入甜美的梦了。”
      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但是我并不想就这么死去呀。”吴邪天真的望着他,仿佛一个正在撒娇的可爱的孩子。
      “没有人要你死呀,我只是要给你打一针罢了,打完以后你就可以安静的睡去了,不要怕,我保证我会很小心的帮你打针,绝对不会让你觉得疼的。”医生的声音中充满了温柔的劝诱,仿佛面对的真的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你不怀疑吗?”她突然的问。
      “怀疑什么?”他慢慢的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细细的针管和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如果是在我对你说谎怎么办?”
      “说谎?”
      “如果镇静剂真的对我没有效果你怎么办?”
      “我知道你没有说谎,好孩子是从来不说谎的。”他轻轻的打开瓶口,把瓶子里的液体缓缓的抽入针管,慢慢的,他俯下身,微笑的望着她苍白的脸,“虽然你不是好孩子,也常常对我撒谎,但是我知道这一次你很听话,而且你撒谎有什么用吗?”
      “我虽然是真的不能动,但是我现在可是在和你说话呢!你难道不怕我喊救命吗?”
      “你为什么要喊救命呢?”医生轻轻的困惑似的皱起了眉头,“这只是医生想给你打针罢了,我保证,不会痛的。”
      “我要叫了。”吴邪看着越来越近的针头在黑暗中微笑的说。
      “真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他直起身,“如果你真的那么怕痛的话我就另想个办法好了。”
      他侧过身,一边拿起细细的输液管一边微笑着把针头插进柔软的输液管中,他突然停下来轻轻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叫一两声好了,否则这针打进去以后我想你就是想叫也叫不出来了。”
      “……原来我猜对了呀,就算我真的大叫救命也不会有人来呀。”吴邪望着在黑暗中闪着一种水质的冰冷的光的针管,慢慢的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她轻轻的自语似的说:“那么如果我不叫救命呢?”
      “……那样,”医生很轻很柔的泛起一丝冰冷的笑,“可以让你死得安静些。”
      他慢慢的转过头,如同在做一个危险的手术般专注的望向针管,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毫无声息的袭上他,仿佛在做游戏一般轻轻的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你相信吗?”他的耳边响起吴邪轻笑的声音,“如果你的手敢稍稍动一下的话,在你脸上的那只手就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他的手在空中僵直。
      “做得很好呀医生,现在请你慢慢的、慢慢的把针头抽出来,小心不要推动针管,否则你长得很漂亮的眼睛就会受伤的,今天晚上咱们这里可是无论你怎么大声叫都不会有人来的。”
      冰冷的呼吸从背后扑到他的耳朵里,吴邪的声音从斜下方轻轻的传过来,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的把针头抽了出来。
      “你想怎样?”医生紧绷的问。
      “不要这样问嘛,好像我要对医生你做什么坏事似的,”吴邪的脸上泛起一丝无邪的微笑,“我想医生你即然这么晚还会来看望我一定是因为晚上睡得并不好吧,所以就请医生把你带来的可以让人睡好觉的药用在自己身上吧!”
      “…………”施医生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他慢慢的抬起手,吴邪在黑暗中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难道医生想睡在这里吗?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呀,让医生你睡在地毯上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你——”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
      “再见呀医生,希望明天还可以见到你呢!”吴邪无邪的微笑着望着他,横在他面前的那只手无声无息的撤开了。
      吴邪看着他怔怔的走出门,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微笑的望向站在床边的天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还是说你一直都没有走呢?我都不知道你刚才躲在哪里,你变厉害了呢!—— ——你说是不是呀?杰卡。”
      一道人影慢慢的从墙角的黑暗中走出来,吴邪笑眯眯的望着他说:“你也很厉害呢!居然能一直活到现在,可是你今天来得不巧呦,现在离开早饭还有一段时间呢!”
      “…….”那道人影一语不发的走到屋子的中间停下,月光从窗口照进来,银白色的光均匀的洒在一张十分漂亮但略显阴柔的脸上。
      吴邪望着那张脸忽然静静的问:“你是从窗子进来的吧?”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吴邪静静的看着他,慢慢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她忽然很轻很轻的问:“你决定了?”
      “……..”
      “那么就来表示你的忠诚吧。”吴邪的眼中闪着光。
      “我——宣誓。”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静静的响起,欣长的身影缓缓的俯下深施一礼,吴邪微笑的轻声说:
      “很好,”吴邪微笑着,“现在你要做的是在我用到你之前好好的活着,现在,你去吧。”
      杰卡慢慢地走出屋子,一道人影站在楼梯的拐角出,他在那个人影身旁停了下来。
      站在阴影里的人冷淡而清晰的说:“吴家的内部运作一共有‘哨’、‘步’、‘暗’、‘猎’四部分,虽然负责处置叛徒的‘猎’已离开吴家但是如果你背叛你今天所发过的誓言我一定会杀了你。”
      杰卡微微的侧过头冷冷的斜睨着他轻轻的一字一字的说:“亲爱的总管大人,你觉得你是谁呀!”
      “……”
      “不要以为上次故意放过我就很了不起,做出选择的是我,我不会选择向一个没用的人效忠的,还有,不要看不起我,因为如果我是一个没用的人你也绝不会放过我!”
      “…如果你把你的舌头去掉也许你会更有用也说不定。”吴飞轻轻的说着慢慢地转身离开。
      夜风轻轻地从窗口吹进来,屋子里又恢复了那种沉睡般的静寂,吴邪很轻很轻的吁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眼睛。
      天祯静静的站在她身旁望着她苍白的脸庞,轻轻的,他俯下身,慢慢抽出她藏在被子下的手,他望着那只苍白的手,粘稠的红色从紧攥的指缝间溢出,从指尖一直到手肘都粘满了一片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暗红色污迹。
      他一言不发的轻轻掰开她早已僵硬的手指,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镶满玻璃碎片的被染成赤红色的掌心。
      “你猜我明天还能见到那个好心的医生吗?”吴邪突然打破屋子里的安静,她的手因为尖锐的疼痛微微痉挛了一下,但她仍然自顾自的说下去,“希望他能活下来,我可是卖了好大一个面子给那个为他求情的人,不过那个让他来杀我的人让不让他活下来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了,啊…痛!”
      吴邪轻轻的抽了一口气张开眼睛,天祯没有一点停顿的继续着清理伤口的动作,吴邪注视着他平静的面容忽然说:“为什么你会来?”
      “……..”
      吴邪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问:“医生不是说了今天晚上会要专门的人来陪我吗?为什么你还会来?”
      “…你不是知道我会来吗?”天祯突然冷冷的说。
      “是呀,”吴邪突然很困惑的笑了起来,那张困惑的笑脸天真的像一个孩子:“可是我虽然知道你一定会来,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像我想的一样出现啊。”
      “……….”天祯沉默的包好她的手,静静的直起身子转身离开,吴邪缠满纱布的手突然微微的动了动,无力的抬起拉住了他的手,他回过头望向她,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模糊的软软的微笑。
      “陪陪我吧。”她小声咕哝着慢慢闭起了眼睛,手好痛呀,又热又痛,刚才就是这种痛让她可以一直清醒着,但现在这种痛却在慢慢迷昏着她的神智,让她很快沉入深深的梦境。
      天祯静静的望着她沉睡的脸,一抹难解的光在他眼中淡淡闪过,他一语不发的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被子外的的一只手放进了被子里,迟疑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再动那只拉住他的手,夜,又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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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安静的梦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梦了,如果可以一直待在梦里该有多好?可是已经有人在叫她了…在叫她…叫她——吴邪……
      她从梦中醒来,屋子里十分安静,可以听到从窗外传来的小鸟的叫声,手一阵一阵的痛着,就像每时每刻都在痛着的腿,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慢慢的睁开眼睛,一张苍白的透着一丝疲惫的脸映入她的眼帘,那张脸侧对着窗,望着窗外,在她的视野中还有一只缠满白色的手,被轻轻的握在一只修长白暂的手中,她有些恍惚的望着那沐浴在晨光中的脸庞,那只被握住的,应该是她的手吧?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天祯轻轻的回过头,正迎上一双凝望着他的眼,沉默了许久,他轻轻的说:“昨天早上医生来过了。”
      “昨天?”吴邪怔怔的重复的问。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天祯淡淡的一边回答一边低垂下眼帘,然后慢慢地松开了那只两天来他一直握着的手。
      吴邪怔怔的望着自己被松开的手,那只手原本很暖的,但是现在又慢慢变冷了,过了半晌她忽然醒悟似的轻轻说:“是吗?”
      “是的。”他的目光注视着地面,就像在逃避什么,他不知道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吴邪慢慢的抬起眼睛,目光淡然而平静:“还有别人来吗?”
      “二少爷派人送来了花,说因为二少爷的身体不好所以不能亲自来看您。”
      “是吗?”吴邪的眼中又出现了一阵恍惚,“看来我的小哥哥真的是一个好人呐,听说他的身体非常不好,几乎没有走出过屋子…. 那些花呢?”
      “我插起来了。”他的声音沉稳而平静。
      好奇怪呀,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种饥饿的感觉呢?这种空虚的感觉好奇怪呀,好想用什么东西把这种感觉赶走呀,如果可以的话,就用痛楚把这种空虚填满吧!吴邪的目光慢慢飘向窗外:“拿来让我看看吧。”
      天祯走到屋子的一角从架子上捧起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那是一束盛开的鲜花,从高高的茎上吐出大大的花蕾,嫩黄色的瓣包裹着娇艳的蕊,他小心的捧着花瓶走到床前,她伸出手,望着盛开的花。
      他在她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某种东西,她的目光平静得似乎没有一丝希望,沉默了好久他才把花瓶慢慢交给了她。
      “是极乐鸟呢。”她痴痴的望着花,“你知道吗?这样的花名有天堂的意思呢!”
      “去拿些水来吧,”吴邪抬起头望着他笑了笑,“我想给这花加一点水。”
      天祯轻轻的抿了抿嘴,一种奇异的不安笼罩着他,他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转过身,他身后有一种像死一般的寂静,他咬着牙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出一种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望向她,他看到她坐在水泊里,白色的碎瓷片撒满了床铺,一块红色在遮住她腿的被单上淡淡的晕开,她抱着那一大束染上斑斑点点红迹的花,笑得像一个孩子。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一种深切的痛楚慢慢染红了他的眼睛,他平生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他似乎失去了某种最重要的东西,他一直平静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种深深的迷茫,他挣扎着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黯哑的声音:
      “为什么?”
      “……我的腿——断了,去叫医生来吧!”她没有回答,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很轻很轻的说,一边笑着一边把惨白的笑脸深深埋入花瓣中。
      他望着那张笑得惨白的脸然后低下头怔怔的注视着自己莫名僵硬的身体,身体里那种奇异的痛楚告诉他,他的确失去了一样和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但是谁可以告诉他他究竟失去的是什么?
      “喂,你还不去吗?很痛啊。”吴邪喘息的说,她的脸反出一种透明的苍白
      他僵硬的指尖尖锐的扎进手心里,他的心迷茫而混乱的剧烈跳动着,的确——很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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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倾慕也是最恐惧的是那片冰雪的白色,那片可以吞噬一切的苍白。
      “小杂碎,你长得这么粉嫩嫩的究竟是像谁呀?该不会你不是我的种吧?那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岂不是亏大了?现在回想起你那个不要脸的婊子妈就更怀疑你是不是我的亲儿子,你那个妈欠我的实在太多了,再加上你欠我的,呵…”男人一脸恍惚的望着站在窗前的男孩,慢慢露出一个迟缓的笑。
      “所以呀我的小宝贝,如果有一天爸爸把你卖给了可以疼你的人你可不要太惊讶了,要不然影响了客人买你的价钱可不要怪爸爸不疼你呀!哈哈,哈……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哈…”
      男人颠三倒四的话语慢慢消失在喉咙里,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咕哝,男孩慢慢的转过头看了男人一眼又回过头望向窗外,母亲在等他们吧?他抬起头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那雪花白白的,如果抓住它它会像小时放在手心中的冰一样溶化,但是那脆弱的白色却可以遮挡住其它一切颜色,他低下头望向下面狭窄的街,下面只剩下白色。
      母琴在等他们……应该不用再等很长时间了吧,他转过身,把冻僵的手臂从窗台上起来,那双惨白的手腕上留下了两道久久不能消失的淤痕。
      冷冷的风从没有玻璃的窗口和敞开的门之间穿过,他走过去关上了门,屋子里除了他就只有剩下灰白的墙壁和那个躺在角落里的男人。
      他走过去,望着那个一脸陷入幸福的男人,从那张瘦得双颊凹陷的脸上还可以依稀看到当年年轻时的英俊清秀,他伸出冻得毫无知觉的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喃喃的自语说:“…….还是像母亲的比较多吧。”
      床在原来一直躺在上面的那个女人死掉以后就卖掉了,现在这个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了,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听别人说起过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中父亲和母亲是一对让人羡慕的情侣,因为爱情离开各自的家一起来到国外,但是到后来故事变得如同现在现实,由于在异乡生活的艰辛妻子不自觉地沾上了毒品,拖光了家业后死掉了,原本一直劝诫妻子的丈夫也染上了毒瘾,大约用不了不久也会追随女人去的,当所有人都死掉时他想那个在他来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现实的故事就会结束了。
      他静静的站在屋子中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卖了吧,下次被卖掉的也许真的就是他了。
      过了不很久屋子里就又只剩他一个人了,在吸完最后一点白粉以后那个男人就不见了,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见多久,也许再也不会见到他。
      蜷缩起饥饿的身体静静的靠在墙角,直到一群粗壮的男人从没有任何作用的门走进来。
      “你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为首的一个男人望着他问。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爸爸在我们那里白吃白喝很久了。”男人冷冷的说。
      他抬起头静静的问:“他把我卖给你们了吗?”
      男人们望着他忽然大笑起来,为首的那个人变得有些和蔼起来,他笑着说:“还没有,就算他要卖我们也要先看看货色好不好,我们只是要你去做一点事罢了,如果做好了我们就可以把你爸爸欠我们的帐一笔沟消,就算他把你租给我们好了,跟我们走吧。”
      他跟着那些男人走了出去,随后的两个月他穿上了好看的衣服坐在飞机上飞来飞去,肚子里装满了做过特殊处理的胶囊,两个月后他活着回到了那个家,再后来的日子中他就这样他被越来越不常见到的父亲一次次的出租出去,去运送各种非法物品,其中最多的是毒品,一直到他接近十七岁的某一天,几个穿着很好的男人带来了关于他父亲的最后一个消息。
      “父债子还。”一个好像已经掌握住全世界一样的男人对他说了那几个字。
      于是他默默的站起身跟着他们走进了吴家,并且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你叫什么?”
      “那些想叫我的人都叫我小天。”
      “你姓天吗?”
      “好像是吧。”
      “那我给你一个新名字好了,你是要送给我女儿的礼物,就叫天祯吧,天真无邪,很有趣呀!”
      —— ——
      “你是谁?——好漂亮的娃娃呀!——你真的是我的吗?——我可以相信你吗?——天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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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三年后
      “复健师来了。”修长的身影笔直的站在屋子中间。
      “是吗?”坐在窗前的人慢慢转过轮椅露出一个安静的微笑,天祯注视着那张一直就十分苍白削瘦的脸,时间在那张脸上留下了奇异的痕迹,那就是每当有人不经意的扫过那张脸时马上就会被那张脸吸引,无论是谁都会不自禁的长久的注视她,然后感到一阵心痛。
      “请帮我把他带过来吧。”吴邪淡淡的微笑着,那种笑容就像一个已经长大的孩子,那种曾属于孩子似的天真已消失不见。
      门一直敞开着,一直到一个修长而削瘦的身影走进来后才慢慢的关上。
      “很久不见,银。”吴邪淡淡的笑着望着走到她面前的那个人。
      “我前天才刚来过,”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轻抚上她尖瘦的脸颊,欣长的眉轻轻皱起,“为什么越来越瘦了?”
      “你刚才说过咱们两天前才见过面,我怎么可能又瘦了?”吴邪微笑着注视着眼前那张年轻的脸,以及那双从第一次见面就从不见睁开的眼睛。
      吴邪望着他静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的杀气淡了许多。”
      “这两年我过得很好。”慢慢的收回抚上她脸颊的双手,他淡淡的说:“你的刺也收回了很多,我记得两年前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不论是你的笑还是你话都带着一种扎伤别人也扎上自己的刺。”
      “是吗?”吴邪微微的笑着,慢慢的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眉梢,“我从没有看见你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在笑?”
      “我就是知道。”他慢慢的直起身,“还有,我说过了,在我面前你不用露出那种笑容,你知道我看不见。”
      “咦?我又在笑了吗?”吴邪惊奇的抚上自己的颊,“对不起,因为太习惯了所以…”
      她的手轻滑过自己的唇,笑容从指尖所过之处开始收敛,当她的眼睛再度抬起时那张一直都在微笑的脸已被寒冷冰冻起来。
      “现在就开始吧”吴邪把手插入轮椅靠背的边缘,用力一拨,一声轻响,一把银会色的光亮的手杖已拿在了她的手中,她用手杖支撑着身体缓缓的站了起来。
      “不要太勉强自己。”他伸出手扶住她向前倾的身体。
      “多事。”她低低的吐出两个字,但之后却静静的靠在他的手臂上喘息了一阵才费力的拖着两条腿慢慢的走向床边。
      仅仅几步的距离她却走得大汗淋漓,刚刚走到床边就一下子栽倒在床上。
      “有什么感觉?”他抬起她的一条腿慢慢向上弯。
      “疼死了。”吴邪冷冷的说。
      “放松一点,等做完腿的复健以后再做一个全身按摩吧,你的肌肉太僵硬了,我每个星期来三次已经够多的了,你不用再自己偷偷练习,以你这种性格只怕只会在晚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练,你的腿不是勉强就能好的。”
      “哼。”吴邪轻轻的哼了一声,突然问:“我上次请你帮我送出的消息有回音了吗?”
      “与你父亲有众所周知的关系的一共有三个女人,你父亲的正妻身体一直羸弱,结婚很多年以后才生下一子,但在这之前你父亲的一个女人已先她生下了一个儿子,所以她这个正妻生下的儿子只能成为次子,而且没过多久这个正妻就因产后抑郁而亡,她的孩子又因为先天不足经常得病,很不为人看好,所以可以说没有挣夺继承权的希望。”
      “自己哥哥的事情还要借由别人的嘴才能知道…”吴邪冷冷的笑着。
      “生下长子的那个女人从孩子生下后就住进了吴家,十几年来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其它举动,似乎也没有想母凭子贵当吴家主母的念头,——”
      “——最后一个与你父亲有关系的女人就是你母亲,但是你母亲一直住在外面,当你出生时按族规不论是不是有合法关系的女人只要确定生下的是吴家的骨肉就可以进入吴家,但你母亲不知为什么一直坚持住在外面,一直到三年前你才被接进吴家。”
      “还有吗?”她淡淡的问。
      “还有一个有趣的传闻。”
      “什么?”吴邪轻轻皱着眉望着天花板,但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却没发出一声□□。
      “好像是关于生下你大哥的那个女人和你的关系——一直隐居在吴家里的你的父亲的哥哥似乎和你的…好像有不太一般的关系。”
      “…….”吴邪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里慢慢溢满冰冷阴郁的笑意,她忽然问:“这个消息是——”
      “是从吴家传出来的。”
      “是吗?”她的眼中迸射出一种耀眼的火花,但随即那摄人魂魄的耀眼光芒归于冰的沉寂。
      “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她冷冷的问,“把那条消息告诉吴家其他虎视眈眈的分支别系得到的恐怕是一笔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而我只是半个残废,也许以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得不到,那样你们在我身上投下的资本岂不是有去无回了?”
      “那是你和无羽的事吧,”他静静的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按摩师,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的这双手,而且吴家每个月都按时把我的工钱汇出来,所以你和我并没有按摩师和客人之外的关系,你也没有欠我什么东西。”
      “呵……”吴邪看着他慢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无羽果然没有推荐错人,我听说吴家的‘暗’的统领曾经想网罗失踪的影之猎手银,但失败了……”
      “那与我没有关系吧。”他静静的笑了笑。
      “是吗?”她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直起身,慢慢放下卷起的衣袖。
      “无羽应该还有东西让你交给我吧?”吴邪缓缓的用双臂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他停了一会儿才慢慢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色药瓶,“无羽说如果你不问的话就不要给你,她说你最近吃这个吃得太凶了,虽然这是她小心从E-angle里提炼出来的但是她不能保证它的安全,因为在E-angle的发展史中最初的使用结果是实验对象全都变成了怪物,而且对于E-angle的研究在大约十年前突然停止,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E-angle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种毒品,毒品吃多了会上瘾的。”
      她接过了药瓶,轻轻抚摸着那白色的瓶身,慢慢抬起头,她又露出那种平静的笑容:“我不会轻易去死的。”
      “今天又麻烦你了,”她微笑着望着他,“请慢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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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祯静静的站在门外,一直到紧闭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他静静的走进去,一进一出两条人影擦肩而过,但谁也没有说话,他走到床边停下,她靠在床上静静的向他伸出手,他俯下身轻轻抱起她。
      银用一种特有的步伐缓慢的走出屋子,在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微微顿了一下,侧过头似乎在倾听什么。
      “她还是有人守护的,可是那个守护她的人到低在干什么呢?难道他和我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吗?”他轻声的喃喃着,一阵风轻轻吹向他,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一个娇小的身影跳到他面前:“让我来送你吧!”
      “多谢。”银继续微笑着。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不要看我个子小,这里上上下下没有我不熟的地方,”女孩像一只雀跃的麻雀,她忽然摇了摇头,“哎呀,我忘记你看不见,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呦,我知道这个家里的很多事,有很多都已经是秘密级的了,哎呀,我忘记告诉你我叫什么了,我叫香,别人都叫我小香。”
      “还有,别看我现在只是一个只出场一次的小角色,但如此活泼可爱的我一定会有机会做主角的,你可不要小看我呀!”如同樱桃般红嫩的小嘴不停的一张一合着,银一直微笑着慢慢跟在她身后。
      “哎呀,我忘记把三楼客房里的花换上新的了,被管家发现的话可是会挨骂的!本来一张死人脸就已经够可怕的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见面就挑我的毛病,”小麻雀惊跳了一下飞快的回过身往回跑,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停了下来:
      “忘记告诉你了,你现在只要一直往前走,然后推开你碰到的第一扇铁门就出吴家了。”
      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银轻轻的挑了挑眉,“香?……只怕她挣到的钱以后全部要用来逃走用了。”
      一股淡淡的花香从屋外飘进来,吴邪轻轻撩起一缕被汗水湿透的已经长到腰间的长发,仰起头静静的望向站在身边的天祯:“头发很长了呢。”
      “……”天祯沉默的望着那缕漆黑的长发。
      “每天都要你来帮我洗,很麻烦吧?”吴邪看着自己的长发轻轻的问。
      “……”
      “干脆剪了吧。”她淡淡的说。
      “很好看。”天祯忽然直直的说。
      “?”吴邪怔怔的抬起头望向他。
      “非常好看。”天祯说完这句话飞快的闭紧了嘴。
      “是——吗?”吴邪怔怔的看着他,他也静静的望着她,空气奇妙的静止下来,一个声音从大门处传过来,淡淡的,不带一丝温度:
      “先生让我来告诉您,两个月以后将为您举办一个庆生会,希望您能尽早准备好。”
      那清冷的声音似乎打破了时间的魔咒,吴邪慢慢的转过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吴飞微笑着轻声说:“我知道了。”
      她望着吴飞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外面,忽然回过头带着一种古怪而平静的笑容望向天祯:
      “我快十八岁了呢,进到吴家也快三年了呢,想一想好奇怪呀,一眨眼就已经三年了。”
      天祯静静的低垂下眼帘,又一次沉默下来,吴邪望了望他把头慢慢转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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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已经开始了吗?“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慢慢的转过身。
      “人已经到得很多了,除了邀请的一般客人,十三个分家和二十四个支系全部有人来参加这次的庆生会。”
      “看来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都把这次宴会当作是探听几天以后例行的家庭聚会消息的好机会。”男人淡淡的微笑着,但是那温和的笑容里却透露出一种令人惊骇的猛烈的讥讽。
      “准备一下吧,如果我不到场,宴会是不会真正开始的。”笑容中的讥讽慢慢淡去,男人微笑着伸出手。
      吴飞一言不发的拉住那只手。
      “用一点力呀,难道你怕拽疼我吗?”男人轻笑着说。
      “快一点吧,”男人轻笑的面容在转向门外的那一刻变得阴鸾而森冷,“我怕外面有很多人已经快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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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望着人来人往灯火辉煌的巨大的正庭脸上一直挂着一种奇异的笑容。
      “真漂亮不是吗?”她用一种自语似的声音低低的说,“看到这一切的人怎么会想到平时的吴家是什么样子呢?现在连我都不相信原来我一直住在吴家呢,原来金子发出的光可以把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一齐赶走啊。”
      天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吴邪忽然抬起头向他笑了笑:“有很多人在看你呢!虽然你总是穿黑色的衣服,但是我知道你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他注视着那张微笑的脸庞,心奇异地跳快了一下,他知道有很多视线集中在他们这边,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投向她的,漠然的,恶意的,猎奇的,评估的,而她偏偏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笑得像个温和的天使。
      “你也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吗?”吴邪轻轻的眨了眨眼睛,“我虽然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可是小时候我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你可以把我推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去帮我拿很多很多吃的东西,我看到电视里这种宴会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拿东西吃的,而且如果你不站在我身边看我的人会少很多,还有——”
      吴邪的脸上带着那种奇异的灿烂的微笑:“——虽然这是我的庆生会,但每个人在等待的主角显然不是我。”
      天祯沉默的把她推到挂着巨大帘幕的白色宫庭式立柱旁,吴邪透过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金色流苏望着他消失在重重的人群中。
      她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每一张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全部都在微笑着的脸,仿佛一个孩子在打量她就要得到的新玩具,忽然一只手臂从她身后重重的撞了她一下,那只手上托着的酒杯中洒出的琥珀色的液体浸湿了她白色的纱裙。
      “非常抱歉。”一个人飞快的俯下身掏出一块手帕擦拭她肩膀上的污迹。
      “没关系的。”吴邪摇了摇头。
      “好像擦不掉了,”那个人抬起头,一张女人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薄薄的短发利落的拢到脑后,一缕散下的黑发落在白净细致的颊边,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尾西服,一朵红得发紫的玫瑰插在她胸前,映着她温润的唇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放在紫色檀木匣子里的镶着象牙手柄的枪。
      “没有关系的。”
      “可是今天是小姐的庆生会吧,如果主角因为这件事而提前退场会有很多人失望的。”
      “你是——”吴邪望着她。
      “我是大少爷的人。”温润的唇忽然弯成了一抹淡淡的笑。
      “就用这个吧。”她取下了插在胸口的玫瑰,又拿出了几只别针,拿着玫瑰的手举到了半空中忽然又放下,她笑了笑用另一只没有带白手套的手接过了另一只手中的玫瑰。
      “还是用另一只手干活吧,刚才就是这只手犯的错,”她笑着举了举带着白手套的那只手,“这只手才刚刚做好,它和我还都对对方很不习惯,不过因为它的质地很特殊,所以在这种时候是很好用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带着手套的那只手轻轻地一掰,别针被扭成了十字袢形,牢牢的把玫瑰花固定在吴邪肩头。
      “女孩子果然是要用鲜花来配的。”她垂下那只手,侧过头望着吴邪轻轻的说,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飞快的直起身轻声说:“请原谅,我必须离开了。”
      吴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已经沿着角落消失在人群里,她刚刚回过头,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如同风一样刮到她面前。
      “她去什么地方了?”一双黑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掠食者的火焰在那双眼睛里燃烧。
      “你就是我的大哥么?”吴邪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那朵花是她给你的?”黑色的火焰在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中跳跃,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生着,焚毁一切亡者。
      “你不适合这朵花。”他伸出手想要把花取下,但手指却被隐在花叶下的针刺了一下。
      “是因为我不像女孩子吗?”吴邪平静地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他低低的骂了一句收回手,看着她一眼飞快的走开。
      吴邪低着头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一直到一道身影笼罩她,她才慢慢抬起头向着端着盘子的天祯微微的笑着说:“我刚才见到我的大哥了,他虽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哥哥,但也是一个懂得谦让的人呢,如果是别人带着这朵花不论是谁他都会毫不客气的把它摘下来,可是他现在把它送给我了呢!我带着它好看吗?”
      “……非常——”——美丽,天祯的声音低得如同喃喃的自语。
      “非常漂亮,我的小宝贝。”一道人影越过她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俯下身拥住她,原本不太受人注意的角落马上变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祝你生日快乐呀我的小宝贝。”男人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在她的头上停顿了一下忽然用另一只手揽起了她的身子,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能躲在这里呢?”
      吴邪的眼睛对上一双黑色中微微带着一点琥珀色透明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看不到善与恶的区别,生与死的取向,似乎世间一切他都不再看在眼中,因为他已拥有这世间一切。
      吴邪怔怔的任他像在抱一个小女孩一样把她高高的抱在胸前,缓缓的走到屋子的正前方,她的目光越过每个人的头顶,但她又在看着每个人,那些人的目光也同样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知道他们在看的其实是现在这个抱起她的人,他们会看她也是因为那个人抱着她,而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高兴吗?”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即他又扬起声对每个人大声说:“这是我的小女儿,吴邪。”
      “是吗,是吗,看呀看呀,小姐多漂亮啊!”她的耳边响起一片热烈的赞扬声,她怔怔的望着那些明明陌生却在竭力向她微笑的面孔,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她却已听不到什么,万众瞩目,这就是让万众瞩目的荣耀吗?她身下的那个男人,那是她的父亲… 那是他对她平生第一次的拥抱吧。
      “……”天祯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望着她,他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她,他看着他把她抱起,在那一瞬间她看起来有些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几乎管不住它藏在柔软肉垫下的爪子,然后渐渐的她镇静下来,然而镇静下来后她苍白的脸上又流露出一种迷茫,就像一个希望被宠爱但又怕自己被弄坏的玻璃娃娃。
      那些都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吧?她没有微笑,没有像个孩子似的微笑,但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小小的,无助的孩子。
      天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让她露出那种小女孩般神态的男人,他只要稍微用一下心就可以给她全世界吧?她要的世界其实并不大啊,他的一点点爱就可以把它充满,那么一点微小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肯施舍下来呢?
      “听说我的小女儿最近过得很不错呀?我送给你们的游戏她玩得开心吗?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得时间稍微长一点就容易坏掉,那我就让她歇一下吧,你要好好照顾她呀,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来照顾她吗?”
      “我来告诉你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你很久没有你父亲的消息了吧?他现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呢,他在…… …… ……我可不是在说谎呀,现在,你觉得什么是父债子偿呢?”
      “我很喜欢你呀,因为有你我和我小宝贝的游戏才能玩得更开心,是不是呀小天?”
      “小姐是您最小的那个孩子吗?吴家是不是还另有两位公子呀?”
      “没错,过去由于种种原因我一直没有公开让别人认识我的小宝贝,现在我正式向大家宣布,我一共有三个孩子,这是我的宝贝——吴家的吴邪。”
      吴家的吴邪……吴邪慢慢的低下头望着抱着她的那个男人,这句话应该是母亲最想从他嘴里听到的吧,她到死在等的就是这句话呀,可是有三个孩子呢,被承认也只是三个孩子中的一个吧?不过,是三个呢,三个……
      “我的小宝贝好像有点累了呢!”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冰冷而奇异的笑意,戏已经要演完了吗?
      “我累了,把我抱回房间去吧。”吴邪忽然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的颈,像个正在撒娇的孩子。
      “好呀。”他回答的没有半丝勉强。
      众人的目光都在追随着他们,他抱着她走上楼梯,一直走到楼梯的最后一层,天祯从他手里接过她,吴邪的目光和那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个人的眼中尽是冷漠和淡漠,天祯把她轻轻的放上轮椅,而他转过身慢慢的走下楼梯,在众人的注目下微笑着继续代表吴家,代表那个可以出现在别人眼中的吴家。
      “你想告诉我什么?”吴邪忽然望向一个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身影。
      “我想送给你的是一个关于你出生的故事,” 穿白衣的身影慢慢地走了出来,“想听吗?”
      “这种事只能告诉我一个人吧?”她望着他,露出一种奇异的笑。
      “没错,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伊藤少树转过身走进阴影,吴邪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天祯,轮椅轻轻的滑进阴影。
      天祯看着她离去,当她再出来时她的脸上已又少了一份东西。
      “我——十八岁了,”吴邪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微笑着,对自己微笑着,她轻轻的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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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人别人认为他应该死得轰轰烈烈,否则别人就没有办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死,可是这种人偏偏要死得悄无声息,因为这种人在活着的时候就遭千万人憎恨,在死了以后也绝不会让别人顺心,”苍白的脸上慢慢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微笑着望着站在面前的人:
      “吴飞,你不愿意在我死的时候陪我吗?”
      “………”
      “我记得你是从八岁进到吴家的吧?那时候我的父亲还活着呢,不过还好他没过多久就死掉了,没有让我等太久,你是从十九岁开始当上吴家的管家的吧?已经快十年了,而你进入吴家已经超过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你一定觉得比一辈子都要长很多吧?”
      “………”
      “你知道为什么吴家的人从没有活过四十岁的吗?那是因为吴家总是需要最新鲜的血液来避免它的腐败发臭,所以一旦有新的继承者出现吴家就会舍弃原来的主人,今晚我将有两个孩子满了十八岁,吴飞,你猜究竟谁会成为吴家真正的主人?”
      “您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吴飞突然低声问。
      “有啊,”渐渐失去血色的唇慢慢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忽然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很轻很轻的问:
      “你恨我吗,小飞?”
      “……….”吴飞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很好,”坐在桌后的男人轻轻的微笑着,“你一直都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最让我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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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十八岁代表什么?”一直静静坐在轮椅上的吴邪突然问。
      天祯捧着她长发的手顿了顿,继续用浴巾的擦干她半湿的头发。
      “十八岁代表着我将可以继承吴家,不过前提是没有人阻挡我,”吴邪的眼睛忽然闪了闪,轻轻的抬起头对他说:“听说我大哥突然失踪了,好像是因为那个送我花的女人死掉了,他好像是真的喜欢她呀。”
      天祯一言不发的梳着她的头发,吴邪自顾自的笑着说:“这样看来我大哥还真奇怪呀,明明知道自己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却还是使劲的去追人家,不过不管怎样‘障碍’少了一个…”
      天祯静静的把吴邪推到窗前,拿起毛巾和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吴邪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从裙摆下慢慢抽出一把黝黑的枪,自语似的说:“这把枪的有效射击距离大约是五十米吧,因为它的杀伤力实在很一般,吴家不可能用太拙劣的东西,所以让咱们来看看我猜的准不准,还有这把枪在闲置了快三年以后是不是还能用。”
      她认真的瞄准窗外的某一点,一条人影慢慢的走进她的视线,她轻声数着:“一,二,三——”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她慢慢地放下枪,但那刚刚走进她视野的人影已赫然不见踪影。
      “没打中吗?”吴邪向窗外左右望了望,一脸淡然的耸了耸肩,慢慢摇着轮椅离开窗口。
      风轻轻的从窗口吹进来,一个声音从窗口静静的飘进来:“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邪猛地刹住了轮椅,停顿了一下,她慢慢的转过轮椅,平静的脸上挂着微笑。“只是看你每天都在这个时候从这里经过所以想和你打声招呼罢了。”
      “您太客气了。”那张带着一种奇异的中性魅力,干净而且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平静的笑,那略显低沉的声音似乎就是为了激起别人心中的波澜才会存在。
      “看来你和我的确不太一样呢,”吴邪望着她忽然说,“你的身体实在是很优秀呢,如果杰卡和你动起手来被杀死的恐怕会是杰卡吧,使用方法不同效果就不同吗?同样是E-angle但我可以用的就只有这里和一些所谓的第六感了。”
      吴邪似乎很不甘心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站在窗口的人轻轻的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可以和小姐相比呢?”
      “是不可以比还是比不上呢?”吴邪静静的笑着望着她问。
      “您说呢?”她同样静静的笑着。
      “哎呀呀,”吴邪突然低下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二哥呀,为什么你要是二哥的人呢?”
      她抬起头望着她古怪的笑了笑,很轻很轻的说:“如果你不死我会害怕。”
      “请您放心,”那张脸含笑的望着她轻轻的说:“没有人会阻挡您,吴家会选择它的主人,但绝不是您现在通过看我而在看的那个人,他已背负了吴家相当一部分的诅咒,余下更多的那些不应该再降临到他身上了。”
      “是吗?”吴邪轻轻的微笑着,“那样我就放心了,听说我的哥哥从小就被人说活不太长,你猜他能活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吗?”
      “这就要看上天的安排了。”那张脸依然在微笑,那微笑中却带起一种血的味道。
      “是呀,”吴邪仰起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不过我猜不管怎样,明年现在的这个时候一切一定会很不一样了吧?”
      “也许。”那个人忽然指了指吴邪身后笑着说:“我似乎不应该再打扰您了,如果我继续待下去也许会被杀也说不定,只是希望您也不要去打扰您的哥哥,他现在正在感冒呢,如果传染给您就不太好了,听说感冒也会死人的,二少爷从小已经习惯了生病,您可就说不定了。”
      “你——”吴邪的目光闪了闪,一只手从她头上伸过来抓住了她手中的枪。
      她慢慢仰起头望着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轻轻的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种东西还是收起来吧。”天祯看着她微笑的脸,神色古怪的说。
      “好啊。”吴邪笑着点点头,她低下头,一缕长发慢慢滑下肩膀:“有你在那种东西根本就不需要了。”
      “……”天祯把枪从她手中慢慢抽出来,一个问题突然从他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跃出来让他几乎想不顾所有一切的说出口。
      真的吗?
      他想问: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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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口投进来,吴邪静静的躺在床上,侧着头望着窗外,忽然慢慢地,她把头背转了过去。
      “跟我走吧。”一个声音从窗口低低的传来。
      “我十八岁了。”吴邪望着天花板静静的说,“
      “我走吧。”那个声音轻轻的传来。
      “如果你是在三年前对我说这句话那该有多好啊。”
      “你怪我三年前没有带走你吗?”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吴家的人啊,你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能像三年前那样舍弃她身上的血了,因为现在连她的脑子都浸泡在那黑色的血里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呢?”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口漫进来,轻轻的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在那皎洁的月光触到她的脸之前慢慢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消瘦的脸颊,“已经三年了,你的脸为什么还是那样苍白呢?你的头发长长了呀,记得小时候的你一直都是短头发呢,像男孩子一样,那时母亲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后来有一天你突然跑出去,再回来时母亲就开始让你留长发,在那之后的某一天你突然对我说你说了谎,然后你就再也没有把你想说的话说下去,可是从那时起我才发现你是必须人保护的。”
      “阿寻,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吴邪突然轻轻的问。
      “母亲没有说。”
      “可是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呢,”她的嘴边慢慢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是一只玻璃管子呢,那只玻璃除了给我生命,还给了我很多其它东西呢!当我知道我的父亲甚至也可以叫它母亲——只是一只无机的玻璃管时我就在想,我的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你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知道太多的事情了,所以她不能跟你走了呀。”
      “…………”
      “你——变漂亮了。”温暖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头,他靠近她,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印记。
      吴邪一直闭着眼睛,她感觉到那曾经熟悉的气息轻轻扑到她脸上。
      “你会来看我说明你也变成好男人了呢。”
      “你真的不跟我走吗?”那只大手离开了她的头。
      “如果三年前你像现在这样可以保护我,你会带我走吧?”
      “当然。”
      “那就够了,”吴邪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再见。”
      “你不走也许是因为这里已经有了你无法舍下的东西了吧,”那声音中带着一种温柔的忧伤,“……再见。”
      那轻柔的银白色的光慢慢从她身旁消退,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侧过头望向空无一人的窗外,忽然轻轻的说:
      “你在吧?”
      “过来陪陪我吧。”她淡淡的望了一眼窗外,慢慢转过头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道人影静静的出现在她床前,沉默的望着她,她安静的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去,他望着她,慢慢的伸出手。
      “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伤心呀?”她忽然闭着眼开口问,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一阵沉默过后,她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和他停在半空中的指尖相接触。
      “今天晚上好安静呀,这么安静的夜晚可以作个好梦呢,也许今晚本来就是一个梦呢。”
      他望着她拉着他的那只手,沉默了半晌忽然慢慢俯下身,他冰凉的唇轻轻印在她苍白的额上,她的气息轻轻的呼到他脸上,他的目光胶着在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屋子中间,他没有抬起头,只是用一种冰冷的余光凝视着那条人影,静默良久那条人影轻轻退去,他再度转过头凝视着那平静的容颜。
      守护她,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醒后,他所能做的就是继续站在她身旁,静静的守护她。
      ………………….
      “你为什么不带她离开吴家?”无羽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因为那里已经有她无法舍下的东西了。”
      “如果她待在吴家,她会慢慢失去所有的东西,连她的生命也是同样。”
      “……女孩子长大了,需要的就不是哥哥了。她需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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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一直静默的坐在轮椅上,楼下聚满了人,全部都是因为一个人的死讯,她望着那些人的脸,他们因为一个人的死而聚到一起,他们的脸上却找不出半丝悲伤。
      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谁也想不到在那种笑容下面是一个那样的身体吧?她也想不到,但是那个人把她抱上楼梯时她曾以为他会把她摔下去,她不知道那种隔着衣服只能摸到骨头的身体是怎样把她抱起来的,她也不想知道。
      吴邪一直低着头,一直到一句话传进她的耳朵,那是一句她一直在等待的话:
      “吴家的一切事宜由我的三子继承,我名下的——”
      楼下的一片哗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慌张,她抬起头望向站再他身边的天祯轻声说:“咱们回去吧,下面那些人全部在等待吴家的新主人呢,如果动作太慢的话那些人会失望的。”
      “…………”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自己动手。”吴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淡淡的说。
      天祯凝望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撩起她的一缕长发,那乌黑的发丝散在他的手掌中,闪耀着一种光华。
      他的手指着发缓缓的向上滑,感受着指尖的柔顺光滑,一种奇异的幽香氤氲着蒙住了他的眼睛。
      银光闪过,一缕黑发直直的落在他的手中,片刻过后吴邪奇异的笑着望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的身影:“像个男孩子对不对?”
      她慢慢回过头望向奇异的沉默着的天祯轻轻的微笑着说:“赶快带我过去吧,那些人一定等不及了。”
      “……以上就是遗嘱的全部内容。”律师抬起头。
      “开玩笑吧!”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句。
      “您想检查遗嘱的真伪吗?”律师放下手中的遗嘱。
      “现在不是遗嘱的是真是假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遗嘱中选定的那个继承人到底在哪里的问题,我们从不知道吴家还有第三个儿子,他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如果……”
      “如果让你们知道又能怎样?”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所有的人都望向楼上,吴邪直直的站在楼梯边缘,神色淡漠的望着楼下所有的人。
      “你——”
      “吴家有三个继承人,被选中的那个第三个就是我。”吴邪的手紧紧的抓住楼梯的扶手。
      “可是你是女孩,吴家从没有女性继承人!”‘青紫’的头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是因为吴家从没有生下过女孩子吧?还有,”吴邪望着他,忽然轻轻的笑了笑,“谁告诉你我是女孩?”
      “可是你——”
      “我从八岁起才开始穿女装,至于为什么——今天缺席的我的大哥应该是可以让大家看得很明白吧,他从小到大遭到的绑架和暗杀不下百次,他身边因他而死的人也有几十个了,一切都只因为他是吴家唯一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吧?我的母亲为了让我活得长一点就从我小时起对外宣称我是女生,等我长大一点开始和外界接触时也让我穿女装,所以即使是知道吴家有我这个私生子的人也因为认定我是女生而从没有打扰过我,这个解释大家满意吗?”吴邪轻倚在楼梯的护栏上望着下面。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女孩?”楼下一个人大声说。
      “证明?”吴邪轻轻的微笑着。
      “总不可能因为你把头发剪短穿上衬衫长裤我们就承认你是男孩子,要不然我穿上裙子别人还不都觉得我可以生孩子了?”一个男人粗鲁的大笑着。
      “既使你穿上裙子也不会有人把你当成女人。”吴邪淡淡的微笑着看着那个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你们不相信我是男生是因为什么?因为这张脸?还是——你们对这个身体有质疑?”
      吴邪忽然开始慢慢的向下走,每一步都缓慢而且僵直,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她,但是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无谓的微笑。
      她走下楼梯,挺直的站立在众人面前,慢慢地,她解下衣扣,衬衫从她消瘦的肩轻轻滑落,她带着一种奇异的嘲弄的微笑注视着每个人。
      “看一看这身体,”她仰起头,纤细的颈向下是消瘦的像孩子一样的身体,她的手沿着□□的肩膀慢慢向下滑,“这像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吗?还是说——”
      吴邪的手轻轻滑到腰上,苍白而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而媚惑的笑:“——你们想连下面都确定一下?”
      “不对!她根本不是吴家的孩子!吴家根本没有女孩!”一直安静得像一堆安静的雪一样坐在人群中的女人突然很刺耳的尖叫起来。
      “哎呀,我差点把您给忘了。”吴邪平静的望向那个女人,一双手从她身后为她拉起滑扫腰间的衬衫,她一动不动的任那双手把她消瘦的身体重新包裹起来。
      吴邪不动声色的慢慢前向走,走出那双从她身后伸出的手的环抱,走向那个女人。
      “我的事情您应该很清楚吧,我不是女孩子您是知道的呀,因为您是我的姨姨呀。”吴邪甜蜜的微笑着靠近那个女人,“我的母亲虽然只是私生子但却是从小和您一起长大的呢,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有一个姨姨,而我母亲只把我的事告诉过你一个人吧。”
      “没有!没有!我不认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原本甜蜜而嘶哑的嗓音因为变调而变得尖利刺耳。
      “您这样说我的母亲在地下恐怕会伤心的。”吴邪古怪的笑着看着她,“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您呢,如果不是因为您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恐怕连我这个假扮成的女孩也会受到图谋不诡的人的关照呢,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直在做挡将牌,你这个母亲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你不是——”怨毒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吴邪轻轻的打断了她要冲出口的嘶喊。
      “嘘——”她轻轻的贴近她的耳边很轻很轻的说:“现在一定有很多人都在奇怪为什么我的父亲不选那个从小一直在他身边的大儿子做他的继承人,而选我这个只比几乎下不了床的二儿子稍微强一点,但却是从小扮女装而且又是个半残废的小儿子,你不想让他们知道这里的真正原因吧?”
      女人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恐,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格格声。
      “这件丑事连我这个不相关的人都知道了,那个人还会不知道吗?”吴邪轻笑着低声说,“不过这件事你的儿子还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挡将牌呀。”
      “魔鬼。”两个字从那气得青紫的嘴唇里冷冷的挤出,吴邪慢慢的向后撤身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好说。”
      “还有谁有什么问题吗?”她缓缓的环顾四周,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彩。
      大厅的门突然缓缓的打开,所有人一起的望向门外那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杰卡静静的站在最前,凝望着站在大庭中央的吴邪,所有人在不自觉间闪开那条通向大门的道,吴邪慢慢的走到大门前停下。
      杰卡望着她无声无息缓缓的俯下身,门外的一片身影齐刷刷的单膝着地,整齐的声音在那种异样的静寂中如雷声般震耳的响起:
      “向吴家的新主人——宣誓。”
      吴邪奇异的微笑着,她慢慢地转过身面向大厅里的所有人:“还有人有别的意见吗?”
      她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如果没有人提出异议,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吴家新的主人。”

      吴家的新王已经诞生了——
      风轻轻的吹进窗子,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被厚重的帘幕遮住的床上传出来:“沙琉,从窗子上下来。”
      “吴家的新王已经诞生了。”沙琉特殊的中性嗓音低沉的响起。
      “是吗?”床上的声音淡淡的说:“只需要一点点勇气和谎言就可以成为吴家的主人,重要的是在她得到吴家后是不是还可以有命活下去。”
      “她不是一个人。”
      “唔,是吗?也许陪着她的那个人很快就会离开她了。”

      所有的人都慢慢人离去,吴邪一直站在屋子中央,天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你不——宣誓吗?”一直站在门旁的杰卡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天祯的眼睛。
      “......”天祯一语不发的低着头。
      “杰卡。”吴邪突然缓缓的叫了一声。
      “什么?”杰卡转过头。
      “出去。”吴邪静静的说,杰卡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去出,门在他身后关闭。
      “你不——宣誓吗?”吴邪望着天祯忽然轻轻的问。
      “......”
      “还是说——你已不想留在我身边了呢?”吴邪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她平静的看着他平静的说:“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知道。”天祯静静的回答。
      “很让人伤脑筋吧?我的父亲居然把那个杀死我母亲害我一辈子都只能当残废的凶手的儿子放在我身边,我现在正在考虑是不是干脆把他的骨灰扔进下水道算了,”吴邪微笑着说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翻滚着一种奇异的阴晦。
      “我想你也很伤脑筋吧,因为总的来说你的父亲其实是被我父亲害死的吧?我才那个人在告诉你这件事时一定笑得很开心吧?他一定觉得很得意呢!你想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那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然后是响起的是一切我陌生的声音,我母亲被重重的按到地上,她压在我身上,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点点的被子弹打碎,她的血流到我的身上,她一直在对我说话,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到了最后她终于没有了声音,我推开了她,从血泊里坐了起来,我看见了自己的腿,血从密密的弹孔里冒出来,除了血的腥味还有一种烧焦的肉皮味道,我看见了那个男人,他也在看着我,我不知道那个样子的他是不是还可以被叫做‘人类’!就在我以为我会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倒在了我的面前,他的身体从最里面开始爆开,在他四散的血肉里我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熟悉的、从小陪伴我的味道,一种从我的血里也可以闻到的味道。”
      吴邪轻轻喘了口气,望着他缓缓地接着说“我——不是人呢,我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听医生说我原本应该是个男孩子呢,可是我父亲的一句话就改变了我的一条染色体,而且我也不是完全的女孩子,因为吴家的诅咒就在吴家的特殊基因上,吴家的特型基因是一条多出的隐藏的y型染色体,那种XYy型基因在与卵子细胞结和时会自己驱除XYy中的那个X型染色体,而且两个Y型染色体就像超市里买一送一的商品一样总是捆绑在一起进如卵子细胞,由其中一条Y型染色体与卵子中的X型染色体结和,生下的孩子自然全是男孩子,而我的染色提经过药物处理变成了一个X染色体与一个Xy型联合体结合,普通人如果染色体异常生下来就会是畸型或者是先天愚型呢,药物改变的恐怕不只是我的染色体,我的大脑恐怕也不正常呢,所以………”
      她促然停住了声音,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很轻很轻的说:“你走吧。”

      “我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再待在吴家!”杰卡的脸上带着一种尖锐的笑。
      “你其实是在嫉妒他吧?”吴飞看着他淡淡的说。
      “我?嫉妒?为什么?”
      “因为你只有用誓言才能待在她身边,他却不用。”
      “但现在被赶出吴家的人是他!”
      “那是因为他们两个的心已靠得太近,他们已在不知不觉间站在了他们不能站的位置上,她可以把她的背后完全的交给他,但是他们却不可能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身份站在一起,因为她是吴家的人——”吴飞轻轻的说,那个一直挺直的站在荆棘前的小小的身影又浮现在他眼前——
      我的母亲疯了,她希望我是男孩子,但是我不是,我希望您能给我的母亲写一封信告诉她为了我的安全您希望我可以以女孩子的身份长大,我希望您可以允许我在我母亲的心里以一个男孩子的身份长大。
      那个孩子已得到吴家,但是她失去的比她得到的要多得多。
      “……如果我在嫉妒,那么你呢?”杰卡突然神色古怪的望着吴飞问。
      “我?我只不过是吴家总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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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轻轻的吹过,拂起一片柔软的绿色波浪,无羽轻轻的从树上跳下来:
      “你真要走?”
      “……”天祯停下身静静的抬起头望着她。
      “……”无羽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侧过身点了点头说:“好,你走吧。”
      天祯低下头静静的向前走去,无羽望着他过于平静的背影忽然说:“她不会活太长的,你为什么不等她死掉以后在离开吴家?”
      他依然静静的向前走着,脚步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丝毫的停顿,连落地的节奏都没有一丝混乱。
      “你看过她的身体了吗?”无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个冰冷而阴沉的古怪笑容,“苍白,削瘦,不论是谁看到那个身体都会知道她不会活太长吧?如果不是这样吴家分家的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她坐上吴家的宝座?他们都觉得不论吴邪到底是不是男孩子都不会在吴家的宝座上待太长时间,而他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来作挣抢的准备工作吧!”
      “你——可以帮她吗?”天祯突然听下身静静的问,那平静的声音中有一种仿佛流水被冻结后的干涩,“如果你能,就请你留下来,她现在需要一切可以帮助她的人在她身边帮助她。”
      “你是说来代替你吗?”无羽冷冷的笑着。
      “……”天祯仿佛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刺,他的身体似乎也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透明。
      他微微的顿了一下然后走向了远方。
      “……”无羽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转过身向吴家走去。

      “我没有留住他。”无羽慢慢地走近吴邪轻声说,吴邪依然挺直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庭中,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漆黑的眼睛仿佛在燃烧一般闪耀着狂乱的光。
      “没有人让你去留住他!”她恶狠狠的望着她冷冷的说。
      “你如果不爱他就应该留住他,没有人可以独自一人承受住吴家,它是邪魔的诅咒,所有和它有关连的人终生都会得到它邪恶的关怀,如果我是你那么无论是喜欢一个人还是讨厌他都会把他留下来,因为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必须看到我之外的一个人同我身处同一个地狱,只有一点会使我例外,那就是假如我真的会爱上一个人,爱到可以让我背叛我的本能和理智,那么也许我会放过他,把他远远的赶离我身边,就像——你一样。”
      吴邪静静的听着她的话,原本苍白平静的脸上突然慢慢涌起带着一种古怪而奇异的嘲讽的笑。
      “爱?什么是爱?像我母亲对我父亲的那种感情还是像我母亲对我的那种感情?”她慢慢地举起手,指着自己的身体奇异而嘲弄的微笑着一字一字的说,“我——真的会去爱别人吗?还是说别人真的会来爱我呢?”
      “你是不相信别人,还是不相信你自己?”无羽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问。
      “你想让我相信什么呢?相信‘爱’吗?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爱’吗?那种绝大部分可以被称之为‘欲望’的爱吗?如果是那么就请你告诉我——”她的手残酷而缓慢的拉开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露出瘦弱得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身体:“有人—— ——会想要和这样一个身体做一番抵死缠绵吗?”
      “……你在杀死你自己,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吴邪突然向着无羽异常柔软的一笑,然后她的身体慢慢的向前倒了下去,“我不相信我真的敢杀死自己,所以我想试一试。”

      第十章
      美国•纽约
      他沉默的走在看似陌生的土地上,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流动着各种肤色的面孔,他的黑头发黑眼睛并不是使他令人注目的原因,每个在他身上流连的目光都流露出一种难以掩示的惊奇和倾慕。
      他静静的穿过陌生的大街和小巷,他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就像他不知道他是如何从一个到处都是和他同样颜色的地方来到这个五颜六色的地方一样,当他从一种浑沌中清醒过来他以踏入了这块似乎陌生的土地,而现在的他又陷入了那种奇异的浑沌之中,他的行走似乎可以说是无意识的,可是如果说他现在是没有意识的,那么他把他的意识留在了什么地方呢?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发现他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面前那条狭窄的杂乱的肮脏的小巷,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他似乎突然的清醒起来。
      他慢慢地走进一扇斜掩着的门,门里的木制楼梯狭窄而且泛着腐朽的气味,他轻轻的踩了上去,早已被潮湿和虫蛀腐蚀的楼板在他脚下发出微弱的□□声,除了更加残破,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变,他踏上最后一节楼梯,从没有窗子的窗口吹进来的风轻拂到他的脸上,屋子里除了风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这里是他的家。
      他回到了——他的家。
      他无意识的走到屋子的中央,一个尖锐的孩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他猛地转过身:
      “——你是谁?到我家来干什么?”一个大约八九岁的金发男孩站在门口,一脸戒备的望着他。
      天祯怔怔的望着那个抱着一个破纸袋的孩子,孩子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戒备慢慢松懈了下去,他径自走到靠近窗口的墙角边,把手上的纸袋放了下来。
      “如果你是想来偷东西的那么你已经看到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孩子淡蓝色的眼睛似乎很漫不经心的扫过天祯,然后他开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从纸袋里掏出东西,“如果你是观光客那么你的好奇心已经使你犯了错误,你最好在太阳下山以前离开这个街区,天一黑像你这种人走在这里的大街上有几条命都不够用的,虽然这里没有什么疯狂的种族主义者,但是在这个街区被杀死是不需要什么具体理由的。”
      “这里…是你的家吗?”天祯似乎没有听见男孩的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怔怔的用英语问。
      “没错。”男孩很简短的回答,随即那孩子似乎又被自己的回答莫明奇妙的刺到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敌视望着天祯飞快的说:“你很奇怪吗?这里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却还有人住!要知道会在这种破房子里面放东西的人一定是白痴!在这个街区上行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曾在别的什么地方当过小偷的,不要说这间屋子的门有和没有没什么两样,即使是有一扇很坚固的门也有可能在自己面前被撬,所以在这个街区根本不会有人在自即家里放值钱的东西,更何况——”
      那孩子猝然闭紧了嘴巴,但是天祯几乎可以一字不差的把他没有说出的话复述出来——更何况这里没有人有值钱的东西!
      “你——住在这里很久了吗?”天祯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有一点艰难。
      “我是两年前搬过来的,”男孩蹲下身把已经倒空的纸袋小心翼翼的叠好然后又站了起来,再说话时脸上的敌意虽然没有消褪但声音中的尖锐已淡了很多,“我和父亲搬到这里时发现这个房子是空的就住了下来,我们没有房东所以也不用交房租,这里虽然没有水电但至少我们也不用在去交水电费,所以我和父亲都很喜欢这里。”
      天祯的目光从放在男孩脚边的刚刚拿出来的已经发硬的旧面包转到男孩身上的那件很肥很大的但已经穿了很多年的旧衣服上面,在这个街区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的衣服永远只会有两种款式,一种是无论是冬夏都短得可以露出一节小腿的衣服,另一种是像那孩子身上穿的那种无论穿过多少年都还可以再穿很多年的衣服。
      过了很久,天祯才很慢很慢地问:“你父亲呢?”
      “喝酒去了。”男孩突然用一种很淡漠很平常的语气回答,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天祯看着他,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吧?可是为什么他在这个金发男孩的是身上看到了一个黑发男孩的影子?那个站在那男孩身后的黑头发黑眼睛的孩子是谁?他认识他吗?
      “你的妈妈呢?”天祯很轻的问。
      “死了。”男孩很快的回答,想了想他又接了一句:“病死的,我和我父亲都很感谢上帝把她带走了,因为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病得很厉害,必须要靠吸一种白色粉末来止痛,但是到了后来连把那种药打进她身体里都不能让她舒服一段时间了,有一天她把很多的药一下子打进了自即身体里然后就被上帝带走了。”
      吸毒…那个孩子的母亲吸毒!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奇怪的,在这个街区住的小孩十个有九个会有一个酗酒或者赌钱的父亲,或是一个吸毒兼做妓女的妈妈,可是为什么这个孩子会住在这间屋子里?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这里一点都没有改变,甚至连这间屋子收容的人都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差别?
      天祯看着那男孩,原本淡漠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如冰刃一般尖锐而嘲讽的笑,他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如刀锋一般慢慢刺如那个男孩的眼睛,他看着那男孩在他讥讽而且了然于心的笑容下慢慢瑟缩起来,但是他还是没有感到满足,他还想要看那个孩子更深的羞愧和窘迫,他想把那孩子用无形的刀一点点割开,他想伤害他——
      “是毒品吧?”天祯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扭曲的尖锐,“你的母亲是吸毒死的吧?”
      他看着那男孩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然后又慢慢地涨得通红,他知道他现在已经伤到他了,除了那孩子他的‘刀’似乎还扎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他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可是他很喜欢听到那种自尊被划破的声音,他还想听更多。
      “你为什么要说谎呢?是觉得羞愧吗?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吸毒而死的吗?你信教吗?你母亲也信吧,上帝可以宽恕偷盗和□□,但是会宽恕吸毒吗?看到你就知道,你应该在小的时候受到过好的教养吧?那么你父亲应该也曾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啦,为什么一个很好的家庭会沦落到这种地方呢?你既然到这里已经两年了那么也早应该变得懂事了,你知道毒品是很花钱的吧?——你是因为觉得你的母亲是一个污点所以才会说谎的吧!”
      天祯用一种奇异而满足的目光看着那男孩的虚伪平静的‘皮’被他慢慢剥掉,他绝对没有说错,那个孩子就是那么认为才说谎的,他完全知道他的想法,因为——
      “你一直没有忘记你的母亲吗?”男孩突然用一种他早已意料到的悲哀的目光看着他,但是出乎他意料中的是那眼神中的悲哀竟似乎是对他的。
      “我没有说谎,我妈妈真的是病死的,她因为生病才会用那种东西来维持一种好像常人一样而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病痛中挣扎咒骂所有她可以咒骂的人的尊严,所一当她发现这世上已没有东西可以维持她的这种尊严时她选择了死亡,因此我和我的父亲一直都认定她是病死的,而且我觉得她之所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她想让我们活下去。”
      天祯漆黑的眼中闪着冰冷而嘲弄的光,他轻声说着话,但不知为什么话的后半段却冻结在他嗓子里,变成嘶嘶的低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话吗?你不过是想掩示你被揭穿的丑态罢了!
      “你说的对,我在这里已经两年了,所以我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男孩的眼中闪着难解的光,“因此我可以分清什么是对别人的攻击什么是对自己的伤害,在这里有很多人借着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来掩示自己的胆小和懦弱,我知道很多人都会靠攻击别人来发泄自己的伤痛,但更多的人是攻击自己,所以你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对你自己说的吧。”
      “……………”
      “‘从哪里出生到死都会带着哪里的气味’,这句话我是到这里之后才明白的,所以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了,否则我也不会和你说那么多的话……”
      “…果然有吗?”天祯冰冷的微笑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我的身上果然有这里的味道吗?”
      “‘出生在什么地方都没有错’,”那孩子看着他突然说,“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人的出生并不是一种罪’,‘每个人出生都是为了某件事情’,‘没有人是不该出生的’,‘人既然生下来就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他还告诉过我很多很多话,每当他喝醉以后他都会告诉我很多很多这种话,不过我觉得这些话都很正确,但是在这个地方说这种话是会被人笑的,所以你是我第一个重复这些话的人。”
      “…………”
      那孩子看着他如冰雕一般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忽然静静的说:
      “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里出去的,我不会去看自己的两旁,更不会去看身后,我只知道我必须向前看,直到有一天我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就算我从这里走了出去我依然不会向后看,我会把我走过的路全部忘掉,所以即使我要走的路再艰难再肮脏我也会去走,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些腐烂的泥巴抛在后面,它们永远追不上我。”
      天祯沉寂的容颜轻微的动了动,他静静的抬起头望向他,那孩子却漠然的转过头望向了窗外。
      “你想在别人家里过夜吗?”男孩恢复了那种对待陌生人的语气,随即他又十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如果你给钱的话想留下来过夜也没关系。”
      屋子里一阵静寂,男孩回过头,屋子里已没有了其他人。
      过了好半天男孩突然对了空冷的屋子静静的说:“我已经把你要我说的话都说完了。”
      “呵,杰卡叔叔就喜欢聪明的孩子,”静寂的空气中突然滑过一声轻笑,一种如蜂蜜般粘稠香滑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扩散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轻轻的滑了进来,细长的眼睛中闪动着温柔而冰冷的笑意。
      男孩默不做声的看着他,杰卡的唇边慢慢勾起一个柔软而奇异的微笑:“你刚才所说的比我在市中心看到你时你对那些游客们的所说的话又高明了许多,你很有作为好孩子的天赋,想不想要杰卡叔叔奖给你点儿什么呢?”
      “我要我的报酬。”男孩没有任何表情的伸出手。
      “啧。”杰卡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慢地从衣袖里抽出一张十美元的纸钞轻轻地扔在了地上。
      男孩静静的向着那张被扔在地上的钱走了过去,杰卡看着他在他面前俯下身捡起那张钱,突然用一种十分奇异的声音问:“你真的会为了区区几美元而出卖你自己的故事?”
      男孩慢慢地直起身,短短的金发散乱的衬着不知为什么变得煞白的脸,他抬起头定定的没有其它表情的望着他静静的说:
      “如果你再多出几美元我还可以出卖我其他的东西。”
      “……”杰卡轻轻的挑了挑眉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在屋外狭长而杂乱的巷口停下,一动不动的望着地面微笑着说:“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和我宣誓效忠的主人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话,我就可以说任何敢跟在我身后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个挺拔的身影斜斜的倚靠在巷口的墙边轻声说,“如果你没有向我妹妹宣誓效忠的话我绝不会让像你这样的人活着待在她身边的。”
      “哼。”杰卡冷冷的瞟了一眼那修长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已经被调教得很好了。”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巷口,无羽走到阿寻身旁淡淡的说。
      “你想告诉我什么?”阿寻望着那双闪着奇异光彩的眼睛淡淡的问。
      “我想告诉你的是他是吴邪的家臣,我知道自从吴家家长换代之后不只是你连我都无法轻易进入吴家,吴邪更是不见踪影,我猜这和吴家即将发生的变革有关,不过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表示吴邪已出了吴家。”
      阿寻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在无羽脸上寻梭,过了一会儿他轻声的问:“如果——我问你你和吴家有没有关系,你会怎么回答我?”
      无羽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怪异的微笑,她微笑着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轻轻地说:“如果我说我和吴家没有一点关系,你会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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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祯静静地走出电梯,宽敞而明亮的走廊在他面前笔直的伸向远方,同其它同样十分高级的办公大楼一样,走廊的地面上铺着高级的暗红色地毯,两边的墙壁上还挂着精美的仿真名人油画,唯一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安静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天祯慢慢地走在暗红色的地毯上,脚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只发出很轻巧的声音,一道暗影在他落在地毯上的影子旁轻轻的一闪而过,寂静无声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一声甜腻的轻笑:
      “是我的天天小狗狗回来了呢!你是来看杰卡叔叔的吗?”
      天祯静静地停下脚步,一种带着一点点凉意的气息从他身后扑到他修长的颈上,他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看着地面,直到那个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为什么要回来?是因为觉得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吗?既然会这样当初你又为什么要离开吴家呢?还是说……”那个且阴且柔的声音慢慢地充满了冰冷的寒意,“——你认为吴家是很容易进出的呢?”
      “我——没有‘回来’,”天祯静静地望着地面静静地说,“这里不是‘吴家’,所以我也不是‘回来’。”
      “是我说的不对吗?”一条修长摇摆的人影静悄悄地出现在天祯前,杰卡的眼中充满了笑,他的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那种甜蜜而冰冷的笑意里:“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吗?”
      “…… ……”天祯沉默的慢慢抬起头,杰卡轻轻的前倾过身,仿佛要把身体压到他的身上,他冰冷的指尖缓缓地划过天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你就绝不回来,你认为我会傻到让你再见到她吗?她的身边只要有我一个就足够了,你本来就是多余的,现在的你更是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在我数过三声之后立即从我眼前消失,从此我就当世上从没有你这么个人,或者我就来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你再去任何地方,也不会再让我以外的任何人见到你。”
      “……”天祯冰冷淡漠的望着杰卡微笑的脸庞,慢慢地说:“我讨厌你。”
      “是吗?”杰卡柔软的笑容更加甜蜜,“可是我知道,虽然你一直不肯承认,但是你更加怕我对不对?”
      “我讨厌你,”天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依然很慢很慢地说,“我以为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过去’,但是我现在知道那不过是‘我以为’,我以为不管什么时候的我对任何事情也都不会去在意,但那也只是‘我以为’,小时的我似乎对于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但我现在知道其实那时的我一直很害怕,我害怕寒冷,害怕饥饿,我甚至害怕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但是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的这些害怕。”
      “你就像是我小时竭力去否认的那些噩梦的延续,那些梦里其时什么也没有,但就是因为什么也没有我才会害怕,我害怕那里面的黑暗和寒冷,害怕那种无论我跑到哪里都甩不掉的战栗的感觉,我的确害怕过你,就像我曾害怕那些我从没承认过害怕的东西,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杰卡的笑容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最珍爱的玩具。
      “我是真的害怕‘过’你,”天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睛慢慢地变得发亮,“如果你现在再挡在我的前面我会杀了你,但是我的这句话你可以当作完全没有听到。”
      “……….”空气一下子凝滞下来,杰卡的笑容在冻结的空气中一点点扩大。
      “你是在向我挑衅吗?很好呀。”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祯,身体仿佛一下子被风吹起一般平移开数寸,他带着那种冰冷而奇异的笑容看着他轻声说:
      “你——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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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于许多年后的某一天
      谁也不知道那天发生的那些事是不是早已安排好的。
      “杰卡,你是故意把他放过去的吗?”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呀。”杰卡说这句话时脸上挂的是和那一天一模一样的微笑,他微笑着,眼中闪着冰冷而奇异的光彩。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呢?”
      “我也很奇怪呀。”杰卡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一种阴鸾柔媚的笑:“我要告诉你一件他超级丢脸的事呦,你知道那天他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他听一个孩子说‘我绝对不会向后看’,他没有办法向那个孩子那样,但是当他在次向后看去时,他突然发现他的身后只能够看到一个东西,他只能在他身后看到她。”
      “呵,你骗人。”
      “这种话你现在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对吴邪说出口的,但是那天我真的听到有趣的话了。”
      “咦?什么?是什么?你赶快告诉我嘛。”
      “……我在骗人呢。”
      “你骗人,你倒是赶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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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位于大厦最顶层的窗子向外看,可以看到四下分布密集的高级办公大楼及高层公寓住宅楼,还可以看到并不十分遥远的湛蓝色的海湾,往下看是紧邻这座大厦的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人群和车流小得像精巧的玩具模型。
      阳光从透明的落地窗外照进来,屋子宽敞而明亮,手工编绘的地毯躺在屋子的中央,屋子的角落里一盆小巧的绿色植物静静的放在线条优美的高脚桌上,屋子的另一边摆着一张白色的床,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苍白的像纸绢一样的女孩。
      天祯静静地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过了很久他丝毫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异的波动,他慢慢附下身十分接近地望着那张丝毫没有血色的脸轻轻的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就像是马上会死掉?也许我并不真的了解你,没有人可以说自己完全了解其他人,但是我所看到过的吴邪一直都是直立着的,即使是坐在轮椅上她的背也永远是挺直的,那小小的身体明明瘦弱得似乎随时都会垮掉但是却又是从不畏惧任何事。”
      “我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一开始,从我见到你的那一瞬间起我就开始不自觉的想追逐那个对于我来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才会拥有的身影,我在吴家走过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可以走过的路,我甚至没有感觉任何的辛苦,因为我唯一在想的只有那个在前面的女孩子究竟想干些什么。”
      “我看着那女孩对每一个人展开笑容,即使她从没感到过快乐,她在最不快乐的时候笑得最甜蜜,她的笑容甜美得仿佛可以掳获住所有活着的人的妖女,她在用她的笑容伤害别人的时候总是笑得像个孩子,她以为她只是在假装是个孩子,其时她真的是个孩子,只有孩子才会在笑的时候一边去伤害别人而另一边又在伤害自己。”
      “我认识的吴邪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无法琢磨的孩子,她的努力她的挣扎只不过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位置,她的使人眩目仿佛是从冰峰上反射下的阳光,我本来以为自己只是被那种光射花了眼睛,但当我习惯性的回过头去看我身后的黑暗时才发现我的背后只剩下一个东西——”
      天祯望着吴邪苍白的容颜慢慢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他伸出双手轻轻的抚过她温热的脸庞,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接着说:“很可笑吧?我在我身后看到的居然只有你。”
      “我发现我过去一直在意的事情在你的身影面前竟然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它们渺小得无法让我看清,我过去一直觉得你受到的伤害是我的错,至少是因为我的父亲,也许现在更应该说是因为你的父亲,我一直以为当你知道整件事情之后你会恨我,也许我就是因为害怕你会恨我所以才逃走的,但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做错的事情就是从你身边逃开,睁开你的眼睛吧,我发誓,我永不再犯错。”
      “………”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一种带着宁静的温暖在屋子里弥散开,细碎的光线跳跃在吴邪苍白的脸上,那双原本闭合着的眼睛突然慢慢地睁开了。
      “你回来了,”那双带着一层薄雾的眼眸中溢满了甜蜜的笑,吴邪甜蜜而柔软的笑着轻声说,“我竟然又梦到你了,真好。”
      “……”天祯一语不发地看着那张苍白而甜蜜的笑脸,忽然把一只手轻轻覆在那双带着一层淡淡雾气的眼睛上,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唇压在了那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
      过了很久,吴邪染上一抹绮丽的瑰色的唇慢慢吐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真实的梦呀——”
      “……”天祯慢慢收回双手。
      “…但如果这不是梦的话又代表着什么呢?”吴邪的眼睛依然闭合着,她湿润的唇又慢慢地变得苍白,冰冷而苍白。
      “……”
      “如果这不是梦的话就只能是一个故事了,”她慢慢地张开眼睛,雾气不知何时从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褪去,吴邪直直地望着他,过了很久她忽然轻轻地说: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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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章
      “他们两个这样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不然你还想让他们怎么办?”
      “他们谁也没说‘我爱你’呀。”
      “说了就算是爱情了吗?…你带着包袱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我想活着知道更多的故事,所以我要在吴家安静下来之前找个地方躲一躲,吴邪虽然当了吴家的家长但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摆平吴家积蓄已久的动荡,所以我也要暂时做那些在旁边观望的人中的一个,更何况小香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做上主角的。”
      “太自信会招人讨厌的。”
      “身为天下第一美少女的香才不会招人讨厌!”
      “那好呀,我会耐心等待你的奇迹的。”
      “可是他们那样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耐心一点,你总会等到你想要的,如果吴家的事只是个故事的话,那么故事才刚刚开始。”
      ***************************************************************************
      ***************************************************************************
      记于许多年后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
      “……………”
      “喂…天…很蓝呀。”

      《 完 》
      后记:
      如果觉得最后的结局不过瘾的话就去看吴家其他人的故事吧,吴邪的命像昆虫一样坚韧,我不会让我辛苦做出来的生命那么容易就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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