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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夜色方浓,看不见来路,也望不到尽头。

      夜色过半,周鼎华没有连夜赶回只有两里马程的神京,反而下令在洛水边上扎营。

      周鼎华拥着缕衣,坐在洛水边上看了一阵晦暗的星月,谁也不曾说话,只是各自想着心事。待帐子安好了,周鼎华便抱着缕衣入了帐,把缕衣紧拥在怀沉沉睡去。缕衣乖顺的倚着周鼎华,一动不动,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半,天上星子暗淡,帐外篝火燃的正旺。

      枕在周鼎华怀里的缕衣却悄悄睁开了眼睛。

      帐外通红的火光透了进来,周鼎华的脸在黑暗里显得影影绰绰,缕衣轻轻抽出手来,手指在周鼎华轮廓分明的脸上逡巡流连,如烟似梦般的轻柔。

      就是这个男人,这个刚刚和他共赴巫山翻云覆雨的男人,想要亲手除掉他呢!

      缕衣妩媚的笑了,眼角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他们走到如今,只有刀兵相见一条路了。

      当白羽清前来截住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震惊,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周鼎华可以轻松的下定决心永除后患,而自己,即使已经洞悉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还是下不去手。

      纤长的手指慢慢绕上熟睡男人的咽喉,只要那么轻轻往下一扣,他们就都可以解脱了。

      然而那手指只是在轻柔的抚摩,最终也没有扣下去。

      罢了!缕衣轻轻一叹,收回手指,起身,披衣,束发。

      他必须走了,再不离开,待天亮入城,他就是瓮中之鳖了。

      夜里水边寒气很重,周鼎华的一条胳膊露出了薄衾,缕衣本欲离去,无意瞥见了,还是习惯性的走回来为周鼎华拉好了被子,然后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冰凉的吻。

      轻如鸿羽。

      走到帐门,他的脚还没有跨出去,身后忽然传来周鼎华幽幽的声音:“缕儿,你真的要离开我么?”

      缕衣的脚步陡然僵住了。

      他慢慢的转回身,发现不知何时周鼎华已披着寝袍站在了床边,负手而立,一双黝黑深邃的眼淡淡的扫过来。周鼎华的嘴角带着一丝冷意,眉宇间,则锁着些许寂寞。

      缕衣这才意识到,其实周鼎华和他一样,两人都没有睡着。

      缕衣冷冷的笑了起来:“我不走,还等着你的鸿门宴不成?”

      周鼎华的脸色一白,身躯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你……你都知道了?”

      缕衣惨淡的笑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的望了周鼎华一眼,猛地转身,大步迈出了帐子。

      帐外悄无声息,却是灯火通明。

      周鼎华带来的二百精锐早已守侯在外面,二百把明晃晃的刀剑对着御帐门口的缕衣,为首的,正是董笠和干将。

      缕衣眼底一暗,脸上浮现出嗜血的微笑,“哐啷”一声抽出佩剑腾蛟,在冲入对面战阵的那一刻,忽然情不自禁地举目,回望了周鼎华一眼。

      周鼎华的眼神弥漫着悲哀的雾气,有如寒夜冷雨映于其上,说不出的清寂感伤。缕衣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个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心头竟也是一阵恍惚。

      羽箭破空之声划破耳膜,恍惚听得军士在前面呐喊,缕衣咬一咬牙,仗剑杀入围堵他的士兵,寒光直指向猎物。

      弓弩齐发,杀声呼啸,鲜艳的篝火在水边焚烧。

      一种强烈的冲动象火焰一样在瞬间燃烧起来,把魂魄都焚成了灰烬。缕衣腾空跃起,以猛虎之势扑向干将,一剑凭地刺下,干将有意无意的退让躲闪,拧腰侧身略慢,缕衣的长剑竟“铮”地穿过衣袍,从干将的肩膀后面透出。干将一声厉吼,退了开去。

      包围圈顿时被缕衣打开一个缺口,腾蛟剑出,身影激射,赤雨四溅,血肉横飞,此刻的缕衣宛如沐浴在血光中的杀神,当者辟易,无人争锋。

      董笠急忙指挥着手下士兵截住缕衣,却已追之不及,眼看着缕衣杀开一条血路,逐渐摆脱了身后的追击。

      就在夺马冲出包围的那一刹那,缕衣忽然转过身来,极力的扭头去看后面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刀影追在他身后,晃成一片铁灰色的光幕。光幕之后周鼎华的面容被扭曲得极不真切,象是隔着一层水面看到的倒影。

      浮动的幻影里,周鼎华站在营帐门口,蹙起了眉头,将手按到胸口上,与他遥遥的对望。

      相隔了重重刀光剑影,相隔了士兵震耳欲聋的喊杀,相隔了洛水粼粼波光,两人视线交错,凝眸间相对无语。

      人在咫尺,心已天涯。

      也许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鸿沟,已经难以跨越。

      缕衣苦涩的牵起嘴角,狠狠抽了□□坐骑一鞭,疾驰而去,再不回头。

      人散后,一勾新月,夜凉如水。

      垂拱二十三年秋,神京皇宫,上书房。

      傅悠已经两天两夜没阖过眼了,一直留在上书房待命。不仅是他,所有的内阁成员,甚至是皇上本人也都一直守在这里。

      因为两天前子夜,周鼎华接到奏折说朔州突然断了往来的消息,和临近的州府完全失去了联系。以往作为周夏军事重地的朔州每隔一天就会与神京通一次消息,可是现在的朔州就像一座死城一样,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种种迹象来看,朔州必定有变。

      朔州是周夏的交界,也历来是周夏战争的最前沿。如今金缕衣叛逃,朔州又是他起家之处,如此敏感的时候,如此敏感的地方,出了如此敏感的事情,对朝廷的震动可想而知。

      周鼎华在一接到折子的子夜,就叫了整个内阁大臣来上书房议事,一来等朔州情况的确切消息,二来则是召集众臣商议对策。

      窗外秋雨连绵,涓涓的水流顺着殿顶瓦当的缝隙淌下,敲在空阶上的声音,无端让人觉得凄凉。

      细细的雨声无法掩盖上书房内弥漫的的烦躁情绪,一直没有停止的递上折子,一直没有停止的递出批阅后的折子,就这样,在毫无头绪的忙乱中度过了两天,傅悠的神情已经开始显得憔悴。

      拟完了最后一道诏书,傅悠呈给周鼎华过目的时候,才发现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原本晶亮的眼睛里已经满是红丝,疲惫从他的眼底真实的表示了出来。

      傅悠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金缕衣的叛逃,打击的不仅仅是大周的军队势力,也不仅仅是大周的江山社稷,它所带来的最深切的痛苦,恰恰来自君王的内心。

      傅悠了解这种痛苦。

      就在傅悠出神的时候,上书房的大门忽然被狠狠推开了,董笠从外面跑了进来,衣服上还沾了些许雨丝,手中拿了一本封死的折子,脸色红晕,神情激动。

      就见他跪在周鼎华面前,双手呈上折子,开口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皇上,朔州八百里加急,是朔州守将夏钧雷亲自上的折子。”

      周鼎华的神色一变,周围明显精神不济的内阁成员们也猛地清醒过来,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董笠手中的折子。

      两天了,总算等来了朔州切实的消息。

      周鼎华一把拿了过来,赶紧打开看,可是只看了几行,脸色遽然变的很难看,倏地把折子扔在地上。

      傅悠赶紧捡起了折子细看,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北夏、西秦联兵进犯大周,兵部侍郎金缕衣、平虏将军卫彰反,率驻守拥州的十万精兵投靠北夏轩辕宸。里应外合,一举攻陷大周西北门户朔州、霸州两地。朔州守将夏钧雷兵败,伤亡惨重,已率残部逃往天狼峰据守。

      “众卿以为如何?”周鼎华一字一句的问着,脸色铁青。

      内阁诸臣面面相觑。

      傅悠估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形,思虑过后,率先跪在地上。

      “臣请,御驾亲征!”

      ***********************************

      入夜,朔州,缕衣军帐。

      “夏钧雷还不肯降?”缕衣皱着眉问白羽清。

      自缕衣从神京归来,一直对白羽清颇多倚赖。若不是之前白羽清前来报信,又立即替缕衣送信给卫彰令其立即率兵改道朔州,也许现在缕衣的情况会更为狼狈。此番缕衣以和夏钧雷从前的交情,亲自修了劝降书让白羽清交给夏钧雷,谁想夏钧雷竟然异常坚决的要为周鼎华卖命,宁死不降。

      虽说朔州已经攻下,可留着夏钧雷,终归是个隐患,既然不降,也只有尽早除去。

      缕衣叹了口气,问白羽清:“神京那边可有消息?”

      白羽清眼中一黯,知道缕衣是关心牟一苇的情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还被羁押在天牢,周鼎华目前还没有处置他,不过干将说尽快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那就好。”缕衣点点头,正要再问,外面忽然进来一个高大的士兵,正是轩辕宸的贴身侍卫。

      “金将军,陛下有请!”

      缕衣的脸色忽然一白,却没多说什么,起身跟随那人而去。

      “缕衣?”白羽清不知道缕衣要去做什么,只是每次缕衣去见轩辕宸,都会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没事。”缕衣摇了摇头,跟着侍卫离开了。

      朔州守备府,轩辕宸的临时行宫。

      谁也不会料到,一场大周内部的叛乱,竟会劳动西秦和北夏的君王亲征。

      交易的真相,只有缕衣和轩辕宸最清楚。

      “你来了。”

      走进轩辕宸居住的内室时,轩辕宸正披着寝袍斜倚在榻上,衣襟半敞,含笑看着缕衣。

      缕衣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轩辕宸微微一笑。

      在他笑的那一瞬间,身为一国之君的冷肃之气,突然转变成了有点邪佞的温柔。

      他伸手解开了缕衣系住乌黑长发的银色丝绦。

      如瀑长发披散而下的同时,轩辕宸轻轻搂住了他。

      天色微明,几缕晨曦的微光从碧笼纱窗的格子里照进房间,隐约的照出两个纠缠的人影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兵?”

      缕衣伏在轩辕宸胸膛之上,双眸一片雾气迷朦中交织着难以察觉的恨意。

      轩辕宸抱着怀里的人儿,右手在他肩头被自己咬破的地方轻轻摩挲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缕衣沉默的望着头顶的白色纱帐,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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