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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   还是那个梦。

      梦里的雪似乎没有一刻停息过,总是有无数雪片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仿佛纷飞的白蝴蝶悠悠坠落在心底,融化出一片哭不出的泪痕。

      四下里暗得没有一丝光,无数双含血的眼睛从黑云中涌了出来,有杨靖的,有周晟的,有江琰的,有周云朗的,有林家姐妹的,有鸾瑄公主的,还有刚刚死在他手里的轩辕宸的,他们用目光撕扯着他,要把他的心都撕裂。他在挣扎,在呼救,在哀求,可是不会再有人来拯救他,那人死后,他的一生就已经注定了孤独。

      那些眼睛中最愤怒仇恨的、也是最悲怆绝望的一双眼睛对他来说是如此熟悉,曾经情深似海的眸子里如今溢满了清晰刻骨的怒火和哀恸,那样的落差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锉刀在心口挫磨,疼痛不断蔓延,从尖锐彻骨到逐渐麻木,绵绵的散入四肢百骸,融进骨血,注定了终生都不得解脱。

      他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无法脱身的沼泽,每每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人眉眼时,却总会看见那张脸的轮廓扭曲起来,仇恨的眼神像淬毒的利箭深深射向他,狰狞无比。

      那人仅剩的左手凭空出现了乌黑的宝剑,如同黑色闪电,直冲着自己刺来,瞬间透心而入……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想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来,只能清晰的感觉到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哗哗的从身体里狂涌而出,而自己的生机也随着那些血一丝一缕的流逝。耳畔,是那人对他所下的对后一道诅咒:

      金缕衣,我——后——悔——爱——过——你!

      缕衣惊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口血箭冲口而出,大片猩红的血染上床头华丽的锦褥,血腥气息四处弥漫。

      他浑身虚脱一般喘着气,寝宫里一片黑暗,他借着窗外朦胧地雪光看着被自己鲜血浸透的床褥,古怪的笑了起来。

      我已经为你杀了轩辕宸,最该死的那个人也快死了,周鼎华,或许过不了多久,你的大仇就可以彻底得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缕衣蓦然狂笑起来,笑得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时过境迁,大梦方醒,只留下满心空洞死寂,悼念着不及挽留便已支离破碎的爱情。

      “陛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睡在枕旁的人惊得紧紧抱住他,次第亮起的宫灯映出皇后卫璃焦急的脸庞,看到龙床上的鲜血,卫璃的脸色立时煞白,用几乎扭曲声音急切的吩咐贴身宫女:“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请御医啊!”

      “不必了,”缕衣抬手阻止了那个小宫女,“朕没大碍,不必再唤御医过来了。”

      “陛下……”卫璃还待再劝,却被缕衣不耐烦地推开了,“朕出去走走,谁也别跟着。”

      说罢也不理会卫璃在身后请求他添件厚衣的声音,起身便走,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在深夜宫廷的回廊中狂奔,却不知道自己在发泄什么。

      夜空又开始飘起雪花,卷着浓浓寒息的风在他的面上呼啸卷过,一点点青色的痕迹干涸在他的眼睛里,深邃而迷离。

      停下来的时候,缕衣才发现,原来他不知不觉竟又跑到了御花园,那颗曾经见证他与周鼎华爱情的连理树下。

      白羽清不知何时出现在御花园回廊外的一片阴影里,默默立在那注视着连理树下的人。

      白茫茫的天幕中,白羽清茕茕独立,手中原本撑着的伞早被他抛在风雪中,不知滚到何处去了,暴雪满头满脸满身袭打着他,像刀锋划过脸庞,刺得人生疼,锦袍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连他无声的呼吸也带出一串白色水汽。

      他却僵立着一动不动。

      缕衣在看漫天白雪,他在看雪中寂寞的缕衣。

      他想感受和缕衣一样的寒冷,风呼呼刮过,刺骨的寒冷清晰的刺激着他的头脑,让他更加痛苦不堪。

      缕衣啊……我日日夜夜就守在你面前,为何你眼中所见、梦中所念,都只有一个死了九年的周鼎华?

      为何我,夜夜都不能入你梦来?

      迷恋了他那么那么多岁月,到底有多少年,连白羽清自己也有些模糊,数都数不清了。可是除了被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被当做用来发泄的器皿,缕衣的心里,何曾有过他一星半点的位置?

      这样的爱情,让人恨,让人伤,让人痛。白羽清在罪孽里不断挣扎着,却始终摆脱不开那感情的束缚,只能由着心上人把它化作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他的心。

      痛不欲生。

      缕衣昂起颈项,冰冷的雪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面上。雪落的声音细细碎碎,象是苍天沙哑的哭泣,毫无遮挡的灌入他耳中。

      眼前的连理树高大如旧,一大一小两棵分枝仍旧亲密的缠在一起,只是当年亭亭如盖的绿树而今早已枯萎,空留下鸳鸯交颈的姿势让人感伤。

      夜雪密集的敲打着残枝,不时传来树枝断折的声响,静谧的夜里,听来分外寂寥。

      九年一觉,许多往事如浮尘万缕早被岁月消磨的苍白残破,有心去抓时,却像片片雪花一般在指尖化作泌凉的雾气,袅袅消逝。

      ——缕儿,这是连理树,老宫人都说,在树下许愿,可以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缕儿,我喜欢你,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

      连理折断,物是人非,午夜梦回,形影相吊,向东哭,向西哭,却是故人已长绝

      缕衣觉得胸口好像尽是鼓荡的风,空洞洞的,什么都扫得干净。

      无边的寂寞彻底包围了他,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酷无情了,可是却不知道经年累月积淀的感情会在周鼎华死后才逐渐爆发出来,像慢性剧毒,一点一点渗入骨髓,早已无可救药。

      他再骄傲,心底深处还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在这凄惶的夜晚拥着他,能在他噩梦醒来时守着他,低声喃喃,我懂你的一切,我懂你的心,你的伤,你的痛。

      可是能拥着他安慰的人,已经被他亲手射穿了。

      颊上肌肤一动,有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他展开的掌心。缕衣抹了把面颊,满手都是湿漉漉的。

      缕衣张开嘴,没有声音的笑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只要一想起周鼎华就会把心底刚刚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连血带肉的翻开,血迹碎肉狰狞地横陈在那儿,捂都捂不住,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念,惟有一遍一遍的折磨着自己才能稍稍缓解心底的痛楚。他再也忍不住,仰头长啸,暗红色的血又一次喷了出来,洒在洁白的雪上,凄艳的刺目。

      “缕衣!”

      白羽清大惊失色,仿佛脱了弦的箭一样扑了过去,堪堪接住缕衣摇摇欲坠的身躯。

      缕衣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连白羽清也被他带着摇晃起来。白羽清一把将缕衣打横抱起就要直奔太医院,却冷不防被缕衣死死拽住了胳膊:“要我!”

      缕衣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白羽清看到他眉目间的神色异常狂乱,又夹杂了一丝丝罕见的脆弱,混合在那张极致艳丽的脸庞上,构成一种微妙的魅惑,妖娆的缠住了白羽清的全部心神。

      白羽清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雪飘零的夜晚,他见到了缕衣,他一世的劫。

      他的一生因为那一眼而改变,从此这个人成为了他无数个梦里辗转纠缠的一份痴恋。缕衣已经老了,再不似当年玫瑰初绽般的艳丽夺人,岁月和宿疾在他脸上留下了憔悴的痕迹,可是他身上的颓唐气息反而使他愈加妖娆魅人,像一支开到极致的罂粟,灿烂而不祥。

      这样的缕衣,让白羽清更加的……痴迷。

      “缕衣,缕衣……我爱你……”

      “华……”缕衣双目迷离的望着白羽清,口中呢喃。

      刹那白羽清只觉得心中却犹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阵阵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想到的还是周鼎华!

      紧紧扶着缕衣的肩膀,白羽清愤怒至极的声音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祈求,混合成一种哀伤的意味:“你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谁!”

      白羽清幽幽的黑眸落入缕衣眼底,恍惚化作了多年前那一个雪夜里周鼎华柔情缱绻的双眼,沉淀了星辉辰光,淹没了月影轻霜,倒映出的满满都是他的影子,那么温柔,那么多情,温暖的好像要把周遭的冰雪都融化。

      “华……华……”

      白羽清闷哼了一声,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扛起缕衣,往御极宫飞掠而去。

      残蛟十年春,岭南,藤州。

      清晨。

      周鼎华和周旻轻装简从,尽量低调的骑马出城,一路往西转去。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已行至山间。天蒙蒙亮,路边田间初生的禾苗轻摇,晨雾氤氲中嫩嫩的绿意让周鼎华心里生出一丝平静。他低头暗自筹算着这次和周旻来岭南募兵的人数,这一趟来藤州已经募得七万精兵,成效很是不错,现在都由张择贤训练着,不出一月便可派上用场。加上这些精兵,他手下足足有五十万大军了,眼看着时机逐渐成熟,或许,离他们杀回神京的日子也不远了。

      正思忖着,周旻却猛然停下马,周鼎华一惊,立刻勒马警醒的听了又听,却只有鸡鸣犬吠。他问周旻发现了什么?周旻也有些疑惑,观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也许是儿臣听错了,不过这一路山高林密,还是需小心行事。父皇,我们还是快点!”说完,狠狠的一甩鞭子,马嘶一声,走得更快。

      这一停后,周鼎华却本能的察觉到一丝血腥气息,不由警惕万分。可是又走了两刻钟,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刚想松一口气,却陡然瞥见道路两侧山崖杂种的桑树从里,有一道晃眼的亮光一闪而过。

      “快,弃马!”周鼎华大呼出声,周旻也差不多同时看到了,利落的跳下马,追着周鼎华夺路往旁边隐蔽的山边岩石下跑去。

      几乎与此同时,山崖上杀声震天,烟尘弥漫,崖上箭矢如流星千簇,呼啸着兜头落下。

      周鼎华心下吃惊,揣摸着会是谁差来的,竟有如此大规模的袭击。

      崖上鼓声骤起,阵阵震人心神,牟一苇的声音穿透层层杀声传了过来:“周鼎华,这山崖和田间都布满了本官的铁血卫精锐,十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今次却定要你插翅难飞!”

      牟一苇端坐在高大的战马上,从崖上向山谷中的周鼎华微微一瞥,恰恰和周鼎华的目光对在一起。

      刹那,寒光掠过眉睫,周鼎华胸中顿时惊怒交加,恨意翻滚。

      十年前是致命一箭,十年后是重兵追杀,他对他,仍是不死不休!

      牟一苇紧紧盯住周鼎华,浑身杀气迸发,缓缓抽出佩剑,一拨马,俯冲而下,直扑周鼎华。

      他要赶在缕衣知道周鼎华还活着之前,彻底铲除这个可怕的威胁。

      周旻从袖中掣出一具小巧的弩弓来,对着周鼎华使眼色,想行险一击,先伤了牟一苇,再挟他为质。

      周鼎华迅速衡量了一番,看着周围的埋伏起码也有数千人,都是牟一苇带来的铁血卫精锐,何况牟一苇本身的功夫也不弱,他们势单力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牟一苇,几乎没有胜算。

      周鼎华眼光往四周一扫,见前面正是一块轮种的绿豆田,豆苗已抽了三尺有余,天色又尚未大亮,眼前一亮,拽着周旻猫着身子钻进去,倒也勉强躲住了。

      牟一苇率众杀下崖来却失了周氏父子的踪迹,料是他们躲了起来,立刻喝令手下布防,将四周田地围起来。周边田地总计不过三四亩,他们这么挨着搜过来,不过一二刻钟便能寻到两人藏身之处。

      周鼎华父子心急如焚,眼下他们只有两人,如何与几千精锐对抗,偏偏又逃脱不得,难道今日真要栽在此处,复仇大业功亏一篑?

      正忧虑间,突然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仿佛有一层轻纱从地下袅袅升起。只过了片刻,一团团乳白色的水雾便在青葱豆苗间游荡,渐渐不能视物。

      “起雾了,将军,怎么办?”兵丁们叫嚷起来。

      “天佑周氏!父皇,我们快走!”这雾来得实在太巧,周旻不由感叹一句,就要去扶周鼎华,抓紧时机觅路逃走。

      可是牟一苇此时就立马于周鼎华藏身的那块豆田前,与他相距不足三尺,看起来毫无防备,周鼎华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那夜神京的熊熊大火,还有鸾瑄和林瑜美丽却毫无生气的头颅。

      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仇恨一下子涌上周鼎华心头。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他在周旻掌上写道:“有没有把握?”周旻点头,将弩弓取了出来,这弓极小,可却十分沉重,通体乌亮,端起来很吃力。

      周旻眯眼瞄准,手上一松,箭倾刻没去,面前雾气略被冲散了一点,牟一苇极为警觉,旋身一扭,却仍是慢了一点,大叫一声,从马上跌下,滚出数丈。

      铁血卫的士卒顿时一起惊呼,拥到牟一苇身边,大声叫道:“将军!”

      牟一苇从地上打挺而起,从大腿侧一把箭抽在手里,上面血肉模糊,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喝道:“一点皮肉伤!围我干什么?快去捉住周鼎华父子!”

      他话音似乎中气十足,倒不像受创甚深。

      周旻一箭不中,周鼎华心道不妙,拖起周旻转身就跑,才跑了几步,就听到牟一苇在后头喝道:“站住!”

      周家父子哪里肯听,闷声狂奔,身后却有一道锐风直对着周鼎华而来。周鼎华心下一凛,一按周旻的头,带着他一同伏倒。身后瞬间“呜!”的一声尖鸣,一枝长枪贯过周鼎华的袍袖直钉进土里,腰上被箭擦过的地方仿佛被烙铁烙过,灼热难当。

      “抓住他们,格杀勿论!”牟一苇在后面大声呵斥手下铁血卫,霎时箭雨纷纷陨落,哆哆的扎在他们四周。

      周鼎华父子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拨打着乱箭,一面向后急退,危急间,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大河,河面甚是宽广,水流却不湍急,对于水性好的人来说泅渡过去不是难事。

      周旻眼前一亮,对周鼎华道:“这是汉水,这过了就是山林,一进林子我们就不怕他们了。”

      周鼎华一点头,趁着身后乱箭尚未追到,两人齐齐往水里跳去。

      周鼎华独臂凫水极为不便,好在周旻水性甚好,托着他在水面上划过去,竟也迅捷之极。

      “他们在这边!”铁血卫已经追了上来,嗷嗷叫着往河里放箭,都被周旻巧妙的避了开去。

      这时背后一声暴喝,岸上雾气猛的散开了一丈见方,牟一苇手上长矛舞成一团飓风,挟着风雷之势破水而入,直奔周鼎华扑来。

      水声哗哗,波浪翻腾,周鼎华一声长啸,仅剩的一臂陡然伸出,接住牟一苇的长矛,暗中运力,将贯足了力量的长矛反手掷了回去,夹着呼呼风声直击牟一苇的要害。

      牟一苇脸色骤变,猛地侧身斜蹿几步避开那矛头的锋芒,同时拔出佩剑挥剑一拨,长矛登时跳了几跳,调转方向贯进了牟一苇身侧士兵的身上,直直穿透了那士兵的胸膛,将他活活钉死在地上。

      “走!”

      周鼎华一推周旻,周旻会意,趁追兵被周鼎华神威镇住,游得更快,不多时已到对岸。

      周鼎华父子松了口气,两人额上均湿淋淋的,也不知是雾气还是冷汗。

      两人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周旻向后一望,赫然发现牟一苇已经指挥着许多兵丁紧随而来,竟已渐渐逼近岸边。

      河岸旁是一大片杂树丛生的林子,两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一头钻进林子里,好在林子足够大,杂草混杂其间,四下都有藏身之处,不比方才窘困。

      他们拼命往林子深处跑去,牟一苇上得岸来,见两人逃到林子中,心知搜索起来殊为不易,脸色不由又阴沉几分。

      一个裨将请示牟一苇:“将军,是否追进去?”

      “不必,”牟一苇须发皆张,冷冷一哂,向手下士兵下令“放火,烧光林子!”

      熊熊烈火借着风势很快在林子外围燃烧起来,烟卷冲天,风狂火猛,浓烟弥漫在林子中,裹着焦糊之味传进周鼎华鼻端。

      周鼎华环顾四周,来路已彻底被大火封死,既无退路,他们也就只好拼命向前。

      风推着大火在林子里蔓延,火舌一路紧紧追着周鼎华父子,两人一路疾奔几乎已经筋疲力尽,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蓦然一截烧着的树干折断了,带着呼呼的火花当头向着周旻砸了下来。周鼎华大惊失色,想也不想,扑过去推开了周旻。断掉的粗大树干砸在他的腿上,“咯啦”一声,不知是骨头裂了还是肌肉焦了,周鼎华的手痉挛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父皇!”周旻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出掌将那树干震成碎片,扛起受伤的周鼎华继续向外跑去。

      远远地他们似乎能望见林子的尽头了,可是同时出现在眼前的还有牟一苇的追兵。

      原来牟一苇一面下令从林子一端放火,逼着周鼎华父子向另一端逃跑,一面快马绕到林子另一端的出口重兵以待。

      铁血卫的人也遥遥看见了猎物,朝着周鼎华父子拢了过来,马蹄沉沉,铁血卫士兵手中的戈矛在晦暗不明的晨色中发出锐利的寒光。牟一苇骑在高大的枣红色马上,凌乱的头发在晨风中飘扬,居高临下地望着周鼎华父子,嘴角边泛起冷酷的笑容。

      “周鼎华,本将早就说过,今日你注定插翅难逃!”

      说罢一挥手,剽悍的铁血卫士兵催马而来,将周氏父子团团围住。

      周旻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缓缓拔出腰间佩剑来。事到如今,就算没有胜算,也唯有与敌人放手一搏了。

      “放朕下来!”

      伏在他肩上的周鼎华忽然发话,周旻本想拒绝,可是周鼎华已经撑着他的肩膀滑了下来,与他并肩而立,也将腰间的飞龙剑抄在手中。

      火光映在周鼎华的眼中,一片浓浓的血色里夹杂着不甘和仇恨,仿佛就要盈眶而出。他嘶哑地咆哮了一声,咬牙一步一步挪向阵前,举剑遥指牟一苇。

      “大周的皇帝,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尔等乱臣贼子,且来受死!”

      周鼎华虽身受重伤,这一喝却神威凛凛,杀气纵横,从死人堆里打滚出来的铁血卫们竟被这一喝震慑了心神,一时无人胆敢上前应战。

      牟一苇面色狰狞起来,冷冷一挥手,铁血卫们不敢再怠慢,举着刀枪戈矛,一步步的围了上来。

      周鼎华环顾四周,目光炯然,在一刹那,眉宇间浮出一种凛冽的寒气,宛若沥血的金戈般森然。

      周旻则站在周鼎华身后,紧紧握着弩弓,将袖中小箭取出装上,可转来转去,不知射谁为好。那些铁血卫们人多势众,越逼越紧,眼神里都渐渐浮现出凛冽杀气。

      “啊!”周旻大叫一声,箭已离弦,正对着他的一名兵丁应声而倒。

      “杀!”铁血卫们被激怒了,齐声爆喝,刹那就有七八道明晃晃的枪刃向周家父子当头砍下。

      “住手!”

      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道枪风,矫夭如龙,所有兵刃与之一触都马上脱手。

      周旻扭头一看,惊喜的喊出来:“张将军!”

      原来来的人竟是周鼎华手下的大将,张择贤。他身后还带来了数百暗中蓄养的精锐士卒。

      他们本是事先奉周鼎华之命前来藤州接应周鼎华父子的,若非他们恰在最危急的时刻赶到,周鼎华父子今日只怕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太子殿下,陛下无事吧?”

      张择贤一面与敌军交手一面分出心神来问周鼎华的伤势,见周鼎华脸色虽不好却仍能在周旻的护持下站立方才放下心来,手下再不容情,将一条枪使得宛如出海游龙,在敌阵之中横冲直撞。

      就听得一片濒死的号叫在晨曦里迸裂出来,血腥的味道浓浓地散在风里。张择贤神勇异常,牟一苇手下的铁血卫在这支生力军面前倒显得弱势,几欲崩溃了。

      牟一苇嘴角抽了几抽,眼见得大势已去,想再追杀周鼎华已不可能,心下虽怒却也无可奈何,惟有长剑一圈,下令撤兵。

      风大了,夹着残留的烟火迎面而来,刺痛了周鼎华的眼睛。

      他看着牟一苇率领铁血卫越行越远。他的眼睛宛如沾血的利剑,刺破晨曦的薄雾,长长的黑发在风里狂乱地飘舞着,声音冰冷而威严,压过了耳畔呼呼的风声:“金缕衣,今日所加,他日必当百倍奉还。总有一日,周鼎华要报此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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