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他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头短发乌黑发亮，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领口第一个扣子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阳光又健康。他眼神清湛深邃，冷漠犀利，鼻梁高挺笔直，嘴唇微薄又性感，神情淡漠疏离。
而他清湛的双眼在看清我的脸时，不可避免的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个速度很快，快到一般人不会察觉，可是对于我来说，长年累月的被人如此惊讶的打量，早已练就一双火眼，什么人微微惊讶什么人非常惊讶，一看便知。
顾老师属于微微惊讶的那一类。
然而，我却不敢和他对视，他清湛的双眼好像能看穿人内心深处，知道你在想什么害怕什么，而他全身的冷漠气息，让我莫名的感到巨大的压力。
“那个，校长，我……我是来辞职的。”我唯唯诺诺的走到一旁，拉开与顾老师的距离。
“辞职？秦娟，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警察局那边我可是打了包票你要随传随到，你可不能这么缺德啊，不然我让警察把你逮起来。”
“啊！”我呆呆的看着有点恼羞成怒的校长，平日里的和善可亲跑哪儿去了？
“别废话了，去去去，送顾老师去宿舍。”校长不耐烦的把钥匙塞我手里，然后对顾老师和颜悦色的说：“小顾啊，那就麻烦你了。”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校长大人虽然和蔼可亲，可面对新老师的时候，却总是一副家长模样，说话有板有眼做事有条不紊，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
他说，要在新老师面前树立好家长的绝对威信，才能让他们教育好下一代。
难怪今天鬼会出来玩，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鬼当然要出来溜达咯。
“麻烦你了。”一道清淡低沉的声音惊醒了我，我回神，英俊的顾老师等着我带路。
我微微摇了下头，拿着钥匙带他去宿舍。他一直跟在我后面，所以我一直觉得有双冷漠的眼神在后面好奇的打量我，换成平时，我一定会放慢脚步和他并肩前行，然后用我快眯成一道缝的左眼故意朝他飞媚眼恶心死他。
可是，今天我不敢。除却他冷漠的强大气息让我不敢造次，更多的是我要离开这里。送他到宿舍就开溜。
打开404室房门我才发现，顾老师只提了一个大包，我不禁好奇的问：“顾老师，就这一点行李？”
“嗯。”他轻轻应道，头也不回的走进屋，放下包后在屋里转了一圈。屋内，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单人床上床单和棉被摆放整齐。
我记得这间屋子一直没人住过，可此刻纤尘不染的屋子显示，这里有人特意打扫过，校长对他真是另眼相待，再一想校长对他的可亲态度，我不禁怀疑顾老师大有来头，或许是哪家局长的亲戚吧。
我偷瞄了眼顾老师，他表情淡淡的从包里拿出梳洗用品放在桌上。
再大的来头和我无关了，“顾老师，我走了，有什么事直接找校长。”说完掉身就走。
“等等。”
我停了下来，而顾老师说着话人已往我这里走来，
“校长说，让我有事找你。”
不会吧？
他拿起桌上的水瓶说：“我渴了，带我去打水。”
我惊讶了两秒，而后嗤笑，表情严肃的警告他，“顾老师，我只是清洁工，打水你可以让别人带你去，比如学生，同事。”
我住在五楼，一口气奔上楼，胡乱的收拾几件衣服和值钱的东西塞进包准备逃跑。刚来开屋门，楼下传来校长的声音，“顾老师，就你一人？秦娟呢？”
“跑了。”
“跑了！往哪里跑了？”校长暴跳如雷，嗓门大的隔壁楼都能听见。校长啊校长，外面都流传你我的蜚语了，您老为何还明目张胆的到处找我？
我，就那么重要？
“往楼上吧。”
顾老师的话刚落，就听见楼梯口蹭蹭蹭的脚步声，我立刻把包塞到床底下，拉开门往外走。然后在过道上遇见校长，“咦，校长，你怎么来了？顾老师在四楼呀。”我故作惊讶状。
“秦娟我跟你说，华新待你不薄，我也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跑啊，不然警察那里我怎么交代！”
我第一次在校长的眼里看见了无奈，第一次在校长的声音里听出了无奈，我的心软了愧疚了，害怕这个安慰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校长这样看着我。
可是，我更怕鬼！
“哎呀，校长我没说走。真是的，我正要下楼呢。”我假笑着奔到四楼的楼梯口，顾老师正提着水瓶站在这里，一双清湛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我。
“顾老师，我带你去打水。”什么人，大有不等到我不罢休的架势。我回头冲校长假笑了一下，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热衷的让我陪着顾老师。
我走的很快，顾老师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幸好，教师宿舍楼离食堂不远。
我指着前面开水房，让顾老师自己过去打水。
“你不去？”他走到我面前停下，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随之而来。刚才我一直在想着离开这里的事情，竟是没注意到他身上有檀香的味道。
“我在这儿等你。”我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表示我没撒谎，虽然我的心在打鼓，表面却镇定极了。
这是我面对鬼时强装出来的镇定，练就许多次，顾老师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提着水瓶快步朝开水房走去。
他一走进开水房，我立刻掉头就跑，一定要跑出学校离开这里！三个学生把我拖下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时在场的我不可能没有被鬼盯上。如果她再出现，一定会要了我的小命！
跑着跑着，我慢了下来。分明是朝学校大门跑的，可我此刻竟然来到白天遇鬼的地方。
我慌张的回头看，四周空寂无声，高大的树枝遮住了本就灰暗的天空，阴风嗖嗖吹动枝叶沙沙的响，树林里有隐约的尖细的叫声，听不出是人是鸟还是鬼。
我立刻掉头往回跑，然而怎么跑都跑不出去。鬼打墙了！
“砰砰砰！”死寂般的树林里只有我的心跳声，比雷声还要响。怎么办？想逃还是没逃走，被鬼缠上了！
“呼！”一阵阴风从身后嗖的一下刮过，吓得我全身汗毛孔倒立，像兔子似地往前一窜，全身僵硬的回头。
眼前，只有树和路。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跳快的控制不住了，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和汤尼对峙的那一次都没这么恐怖。
因为那次我看的到鬼在哪里，而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更不知道下一秒，她会怎样攻击我！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南无陀佛地藏菩萨！”我低声念叨，不停地转动身子四处张望，那股阴嗖嗖的气息始终在我的后背，不论我回身回的有多快，始终都看不到她的鬼影。
“你是谁？你出来！你为什么要害人？如果你有心愿没了，我可以帮你！”我喘着气大声的说。
然而，回应我的是我的余音和叶子的沙沙声。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我继续念。
“桀桀！”一声恐怖的让人犹如死亡的笑声。
“啊！”我尖声惊叫，可是半天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声音像是被堵在喉咙里面出不来。头皮发麻，左眼突然变大变热，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树林和路突然消失，变成朦胧的白雾，而后那个白衣女鬼从雾中向我飘来。
她披散着长发遮住大半张脸，露出像白灰似地一小块，鼻梁不高但是很直，一双黑洞般的眼睛没有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我，灰蒙蒙的嘴唇上下张合，“你看得见我？你看得见我？”
看不见！看不见！我想喊想叫，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谁来救救我？梅姐！菩萨！佛祖！
“桀桀！”只一秒，她已到了我跟前，一股强大的寒气直逼我心脏，冻得我全身颤抖，而我像是被勾了魂似地，明明不想看她却移不开视线。
就这么直勾勾的对着她没有眼珠的黑洞！
那里，像是一道黑色的空间，里面有巨大的漩涡在旋转，散发着强大的吸力要把我吸进去！我感觉身子发飘了，软绵绵的往上飞往上飞，然后离那个黑洞越来越近！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开始挣扎，用仅存的毅力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可是，我办不到！
双眼，已不受我控制！
肩头一沉，一双好似冬天从雪堆里拿出来的铁块带着十足的寒气架在我肩上，压住我的躯体，而灵魂继续往上飘。
没错，是灵魂！
我变成一道白烟，离那个黑色大口越来越近，一股带着寒气又带点腥臭的味道从嘴里散发出来，恶心的我想吐！
我想喊救命，想挣扎。可是，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的缓缓地往大口里面飘。
我的呼吸停止了，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眼前看见的是茫茫无边的黑暗，就连之前的腥臭味也闻不到了。
我知道，我的魂魄被女鬼往肚里吸！
在我绝望的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嗷！”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嘶叫，大地仿佛剧烈的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我，然后摔在地上。
身边有强大的气流在翻涌，阴森的寒气刺骨，我睁开眼却看不清眼前，朦胧的雾中似乎有两道影子缠在一起。头痛欲裂，心口沉闷的像是要死了似地，我挣扎着爬起来。
“砰！”我被气流撞得又摔在地上。
娘希匹！腰摔断了！
瞧这架势是有人来救我了，我索性就这么躺在地上，凝聚心神默念地藏菩萨心咒。
嗡琴西惹扎轰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
嗡琴西惹扎轰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
波动的气流渐渐平息下来，感觉不到阴森的寒气了，我睁开了眼。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树林和小路，只是多了一个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年轻的男人，不久前我刚和他分手。
“顾老师！”
“能起来吗？”他沉声问我，声音透着疲惫。
我点了点头，艰难的爬起来，身上没有一处不酸痛，四处看了一遍，哪里还有那女鬼的影子！
“女鬼呢？”我问道。
“你不害怕？”顾老师疑惑的眼神从我身上扫过，据说那两个男学生当时是被人抬走的。按理说我是女生，应该吓得迷魂不醒才正常。
我愣了一下，忽然捂着胸口软绵绵的往下倒。人还没坐到地面，被一只手拉住了，然后手往上搭住我的肩，沉重的身子靠过来，陌生的男人气息包围了我，“别装了，我听见你在念地藏菩萨心咒。扶我回去！”
呃呃呃！
其实，我也没有力气，可是顾老师为了救我伤的那么重，只好半拖半扶的把他往回带。他整个人的分量全压在我身上，累的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累了就歇一会儿。”淡漠的声音。
我是个大度的人，不会与他计较什么。“可是，有鬼啊。”
“受伤了，暂时不会出来兴风作浪。”依然是淡漠的声音，没有半点的得意。
我很想鼓掌欢呼，这表示我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不想对上一双深邃的目光，深沉的审视着我。
“你的眼……”他紧盯着我已恢复成一条线的左眼，好像研究宝贝似地。
我大大方方的告诉他，“能看见鬼。”
“嗯。”他镇定自若。
“你不是老师吧，道士吗？”
终于明白校长为什么对他那么客气，只是我有些奇怪，校长根本就不相信学校有鬼，在学校的广播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同学，不要相信鬼神之说不要唯心。谁曾料，他转身就请了个捉鬼大师来抓鬼了呢！
“不是。”
他当然不是老师，那么，也不是道士？
小树林里闹鬼，闹的同学们不敢来这里。我们走出了树林，能看见不远处的学生了，于是我没再多问下去。
顾老师推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向前面走去，步伐稳重缓慢，一点也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
我却惨了，全身骨头、筋脉酸痛，走一步停一下，并且哀怨的看着前面的顾老师，要不是他刚才让我扶，我哪里会这么虚弱不堪。
一旁的学生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我俩，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暧昧的笑了笑。
笑毛啊笑，没看见姐姐从有鬼出没的地方出来，神情凄惨吗？还不快逃！
到了教室宿舍楼，顾老师拽着我进了他的房间，锁上门让我坐，然后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药盒。
给我疗伤了么？
“顾老师，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凑到他身边，药盒已被打开，里面果然装着好多小瓷瓶。
他不理我，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然后唰的一下，撕开衬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呀！”我捂着双眼，从指缝里看他。
他胸膛厚实，臂膀硬朗健壮，肌理线条完美流畅，蕴藏着矫健强劲的力道，却又透出一份自然的美感。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上药。”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偷窥，瓷瓶递到我眼前。
我以为他拽我来是想告诉我关于女鬼的事，原来是让我当护工为他上药。我气呼呼的拿过瓷瓶，他一下转过身把后背横在我眼前。
我低头一看，倒抽一口气。
他后背上，从脖子下面开始往下到腰际，有一道竖着的抓痕，伤口虽然不深但面积过大占满整个后背，而破皮的地方全都渗出血印。
“把药粉撒在伤口上。”声音沙哑又低沉。
我的手抖了一下，揭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冒了出来。我屏住呼吸，把药粉一点点的撒上去。
“为什么不去医院！”这瓶子太小，我真担心够不够用。
“不能去！”
“为什么？”这么大面积的抓伤最好打针破伤风。
“你仔细看伤口。”
我盯着伤口看，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忽然醒悟，这不是正常人抓出来的伤口，医生肯定能看出来是犀利的爪子抓出来的，而普通的猫狗爪子根本没这么大！
“那个鬼……”这么厉害的一只鬼，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我已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冤死的，怨气太重，再吃几个人的精，气就会变成妖。”
我的手一抖，药粉撒多了，抬起手轻轻地往下抹。手下的身子一僵，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是隐忍了什么。
“谢谢你！”我说完，才发觉带了颤音。
我想哭，鼻子发酸。不仅是感激，更是后怕，为自己还能活着而哭。顾老师慢慢的回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假装没看见，凝了心神给他上完药。
顾老师走去床边穿衣服，而我背对着他往门口走，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手放到门锁上，正要拧开，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她已缠上你，你逃不掉的。”
手僵在门锁上，我没敢回头。
窸窣声从远及近，顾老师来到我身后，温热的气息和陌生的男人味道将我裹成一团。“那只鬼身上有股奇怪的力道在反噬她，要不然我今天伤不了她。”
“她真的那么厉害？”我猛地转身，顾老师个子比我高出一个头，他俯视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斗不过那只鬼！“怎么办？我不想死！”我抱着双臂蹲下来，忍不住的眼泪一颗颗砸在手背上。
黑色的裤管向我走了一步，“起来吧，陪我去医院看那三个学生。”
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冷漠没有任何的感情，到现在都没说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抬起头，隔着模糊地泪水问他，“你……可以救我吗？”
他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让人生气，我猛地站起来冲他大吼：“你要钱是不是？我给你钱就是！”
顾老师眨了一下眼睛，默默地把我拉开，拧开门锁走了出去。
不！不要走！安静的屋子里强烈的凉气从后背袭来，我立刻冲出去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是他说的，让我陪他去医院。
一胖一瘦的同学看见我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一左一右抓住我的手，急切的问：“姐姐，有办法了吗？”
一旁，有道冷漠的眼神飞过来。
我讪笑着抽出手，指着顾老师说：“我妈正在联系。这是学校新来的顾老师，听说你们的遭遇特意来安慰你们。”
“顾老师好。”俩孩子喊了声，失望的坐在床边互相瞪眼。
顾老师在胖同学身边坐下询问他们事情的经过，可他俩死活不说，并且让他赶快走。我知道，回忆那可怕的一幕时，会有再次被鬼抓住的恐怖感。
我站在床头看卡片，胖男孩叫徐宁，瘦男孩叫姚博城。顾老师在循循善诱他俩，我走到高个子男孩床头，庄衍。
怎么不叫庄严，简单明了。我走过来看着仍在昏迷不醒的男生，苍白的脸看上去没有生气显得眉毛格外的浓黑，眼睛一圈又青又黑，枯槁的快要死亡。
他鼻梁高挺，不知道眼睛大不大，但低垂下的睫毛又黑又长。唇形弧度好看，虽然此刻白寥寥的看起来有点吓人，可不难看出，正常的他一定是个大帅哥。
犹自记得，他高的吓人的个子。只是，他病的快死了，为什么还没通知他家人。
我弯下腰凑近他，用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同学，你要是死了记得一定要去杀了那只女鬼，清明七月半过年的时候我会烧纸给你。”
话音刚落，倏地，他睁开双眼，眼神深邃又神秘，弥漫着摄人心魄的光泽，与他枯槁的神情形成对照。
庄衍醒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还差